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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   出了宁国首城,和亲大队一路向南,沿途均是开阔的田地,依山傍水,风景倒是秀丽,外加古时毫无污染,就连空气里都飘着清香。若樱与云珠坐在马车内,一路欣赏着宫外难得的风光。
      一个多时辰后,侍卫们疲态渐现,何韫便提议原地暂歇半个时辰。
      若樱跳下马车,连忙活动起筋骨。但拜身上厚重的嫁衣所赐,连伸懒腰都十分费力,只要一想起一会还要蜗居在车上继续赶路,若樱不禁皱起了眉头,怀念起现代的火车、飞机……
      再看身旁的云珠,显然已经适应了这种赶路的日子,正提着水壶殷勤地为侍卫送水。
      二月天里,即便日头高照,依旧冻骨。休憩片刻,若樱便觉得冷了,这副身子果然虚弱,再不好好待它,恐怕烈帝见了只会厌烦吧?
      厌烦……沉思之间,若樱忽然灵光乍现!
      试问有哪个皇帝会对形容枯犒的妃子有兴趣?她若是一直装病,说不定就能躲避烈帝的关注,假以时日把她忘得一干二净!
      云珠送完水回到车内,就见到公主笑颜盈盈地哼着奇怪的小调,全然没有刚出城时那般惆怅。
      明眸善睐,长发垂肩,樱唇微扬,仿佛又见到了十年前的公主。
      “公主这样笑,真真好看。”
      平日里若被云珠这样夸赞,定会不好意思,毕竟这不是真正的自己。可此时此刻,若樱实在太过高兴,眼前原本一片乌蒙的未来突然被一扫而光,怎能不教人激动呢?反衬得云珠的赞赏听来不过尔尔。
      车外,一大片一大片的农田仿佛没有边际似的,看得直教人心情舒畅。若樱指着一对耕作的年迈夫妇,欢笑道:“云珠你瞧,男耕女织的生活,真真令人羡慕。”
      云珠朝外望了一眼,惊道:“公主金枝玉叶,怎可过这种日子?宁王若是知道,该有多伤心。”
      若樱辩道:“这种日子虽然清苦,但少了权利纷争,总有快乐的时候。”
      “奴婢进宫前过得便是这样的日子,试问若真的好,爹娘又何苦将奴婢卖入宫中?”
      云珠微微低着头,看不清她的神情,只是紧紧咬着下唇,仿佛令她吐出过往已属不堪。见此,若樱的笑意渐渐淡了,轻轻叹道:“像我如今这般,连人生大事都无法由自己做主,这样真的好吗?”
      云珠抬头看了一眼公主,匆匆垂下头不语。
      “罢了。”又叹了一气,若樱心知两人都没有错,无外乎是城外人想进城,而城内人想出城罢了。片刻视线复又飘向窗外,见到何韫骑在马上,正朝这里跑来。
      “将军何事?”若樱掀开车帘探头问道。
      “启禀公主,大队已休憩完整,天黑之前务必到达棉兰镇。”何韫恭敬的说道。
      若樱点了点头:“那便启程吧。”
      何韫领命,拽过缰绳,策马行至队伍前头,命令大队重新出发。
      云珠则望着何韫绝尘而去的身影,不由地想起宫中流传的关于他的传闻。何韫征战四方,为白宁国立下不少汗马功劳。故云珠虽忌于他何家人的身份,但也无法讨厌他。传闻宁王多次欲赐婚于何韫,他却一一婉拒,久而久之便都在传“何将军身患龙阳癖”。何韫是知道这些流言蜚语的,但他不仅不去澄清,反而依旧我行我素、孑然一身至今,更是让人信以为真。
      “何将军这样的铁血男儿,如何能有龙阳癖。”若樱听云珠说起那些流言,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
      云珠却一脸不解:“公主何以如此肯定?若何将军真没有龙阳癖,为何至今都未娶妻纳妾?”
      “也许是何将军还未曾遇到真正喜欢的人,他不愿意为了成亲而成亲?”若樱忆起今晨那一身戎装的何韫安静地立于长廊之下,气势凌厉,仿佛这个人只要站在那里,便能替你遮挡一切风和雨。
      “或许,何韫是个至情至性之人也说不定。”若樱望着窗外,意味深长的道。
      然而云珠始终无法明白,对她而言,一个人若到了成亲的年纪便该早早娶妻生子,更何况是家世如此之好的何韫。宁王即便是出于联姻的目的,也该赐了不少美女给他了。直到很多年以后,云珠才得以明白,这世上会有一个人,纵使千方百计也想嫁给他、只娶她一个,除了这个人,谁都不想要。

      临近黄昏时分,大队至此已赶了四个多时辰,由于之前的耽搁,距离棉兰镇还有半个多时辰的路。
      冬日的黄昏总是一晃而过,太阳很快沉了下去,将士们纷纷燃起火把,成了官道上唯一的光亮。
      前面是一条横穿隐寅山谷的大道。一眼望去,几乎看不到山谷的尽头。
      刺骨的寒风突地呼啸而过,经由山谷回旋,反而演变成凄厉的哀鸣。在这回音重重的山谷之内,原本还交头接耳的侍卫们顷刻间鸦雀无声,只剩下脚步声和马蹄声。
      何韫来回打量着四周,不由得神色凝重起来。这个山谷的两旁植满了松树,松树斜插入土,长出的枝叶在空中交错形成一道天然的弓形,几近遮了夜色。丰富的征战经验告诉他,这种地形最适合埋伏无疑。
      副将吴钊在旁,他跟了何韫多年,早已是生死之交,也很快察觉到了异常。两人对视一眼,何韫便抬手一挥,示意队伍暂停。
      若樱和云珠在车内,只觉得周遭忽然变得格外寂静。正急于下车一探究竟,却猛地被何韫一道喝令制止:“公主切莫下车!”
      话音刚落,几百只羽箭突然从山谷两旁齐刷刷射下!
      “小心箭上有毒!”吴钊吼道,俯身反手一甩长刀挡下几只袭来的箭矢。侍卫们哪里有吴钊那样的好功夫,更何况山谷上头一片漆黑,根本分辨不出箭矢袭来的方向,只得纷纷抱头四下逃窜,不一会儿便有人中箭,哀鸣声鳞次栉比。
      何韫骑在马上,区区羽箭当然也难不倒他,挡下一波侵袭后,他不由得回头望了一眼马车,眉头一皱,命令道:“让公主先退!”
      让公主先退——公主先退——先退——
      被侍卫们的哀鸣声所包围的山谷之中,突兀地传来何韫铿锵有力而又焦急的声音,若樱心下一颤。云珠战战兢兢地掀起车帘一角,只瞅了一眼便烫手地放下车帘,惊恐道:“公主……奴婢看到好多好多箭从天上射下来……还有好多人倒在地上……有好多血啊!”
      若樱按捺住自己紧张的心情,握住云珠发抖的双手,打量着马车的四壁,安慰道:“别怕,这辆马车造得够坚实,那些羽箭应该伤不了它。”
      即便如此,何韫却让他们撤退,说明此次埋伏并非那么简单。
      思忖间,马车忽然一阵剧烈颠簸,动了起来!若樱同云珠一道失了重心,一头栽向身后的车壁。若樱只觉得后脑勺“噗通”一声,剧痛像火烧一样袭来。
      由于是朝着若樱的方向倒在了她的怀中,云珠没有一丝受伤。她立刻起身扶起若樱,看到若樱痛得皱起了眉头,心下内疚不已:“公主你怎么样了?奴婢该死!奴婢真该死!”
      “云珠,我没事的……只是有点疼而已……”
      若樱慢慢睁开眼睛,眼看着云珠都快难过地哭了,车外瞬时想起了一个男子的声音:“让公主受惊了,方才乃情不得已,还请公主赎罪。”
      若樱忍着痛,回头从车窗看去,就见一陌生男子坐在车夫的位置,马车两旁还跟着另外三名男子。衣着打扮皆是和亲大队中的普通侍卫那般,只是单看守护在两旁的这三人身形与架势,显然非等闲之辈。
      “你们是何人?”若樱问道。
      “我等奉宁王之命,暗中保护公主。”
      竟然是宁王派来的……若樱陷入了沉思。宁王既然有此安排,那必然是预感到曦月公主此番和亲路上会遭遇不测。方才的埋伏难道是冲着她而来?当今白宁国内会陷曦月公主于不利的,唯有何贵妃。可是既然何韫奉旨护送,就是担负了安全送达的职责,倘若公主途中暴毙,他就是失职,连带何家就是失责,何贵妃难道就不怕宁王勃然大怒治他们的罪吗?
      杀了曦月公主,固然可以令何家消除顾忌,可是这其中的风险……还是何家真是胆大包天到以为宁王不敢对他们如何?
      那么何韫呢?何韫是不是一早就知道?
      若樱越想越觉得可怕,这之后情况会发生什么变化,她完全没有头绪。守护在她身旁的这四个陌生人却是现在仅有的依靠,若樱不禁仰天叹道:宁王啊宁王,既然要保护何不多派些人?四个人完全不够啊。
      四个人的确不够。马车才行了一会儿,前方突然落下几块巨石,坐在车夫位置的男子反应及时,急忙拽紧缰绳,才幸而没有让马儿一头撞上。然,马车刚停下,四周顷刻现出十多名黑衣人,个个手持双刀,一跃而起,径直向着马车杀来!
      四名保镖迅速四散开,齐发数枚暗器,黑衣人见状,当即收了劲儿,以刀截下暗器,变了方向暂退。
      若樱在马车里看得心惊胆战,居然一枚暗器都没有击中!是她的保镖手法太弱还是那些黑衣人太厉害?
      “公主,我们会死在这里吗?”云珠蜷缩在角落里,全身发抖,却还饱含期待地凝视着若樱,仿佛要从她眼里看到否定的答复。
      若樱一怔,想起她穿越到这个时空以前,在得知自己身患绝症的刹那,连对生命的期待都没有了。不就是一死么?何况生死由天定,要死便死了罢,何苦哀天哀地的。
      父母为此总是笑骂她冷酷无情。
      耳畔回荡着兵刃交加的声音,像死神的镰刀一刀又一刀凌迟着将死之人的听觉。若樱深吸一口气,上前抓紧了云珠的手,坚定的道:“如果不想死,那就一起逃吧。”旋身,拉着云珠跳下马车。
      云珠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盯着若樱飘扬的长长发丝,忽然觉得眼前什么都不真切起来。公主的话,还有她转身的刹那脸上一闪即逝的笑容,仿佛从来就没有存在过。

      若樱护着云珠躲在马车后方,暗暗观察眼下局势。短短时间内,四名护卫果然渐渐落了下风,饶是如此他们还是解决了多名黑衣人。护卫发现公主已经下车,心知她想趁乱逃走,便更加专心应战,让黑衣杀手们无法抽出空挡抓她。
      见此,若樱迅速环顾了一遍四周:后面是方才射箭的山谷,右面是茂密的树林,左面是小溪,前面则是来时的路。略一思忖,便拉起云珠朝旁边的树林奔去。
      尽管不知这树林通向哪里,可是有天然的掩盖屏障,就算被追到,也有地方藏身。
      若樱拿出高中百米冲刺的速度,跑了一会儿便已经气喘吁吁了,连视线都变得有些模糊。到后来反而成了云珠带着她跑。
      这具身体果然太过孱弱了。
      “云珠……我们休息一会吧?”
      话落,就见云珠惊恐地看着后面,若樱回头——
      不知道何时追上来的黑衣人,举着沾满血迹的屠刀,气势汹汹地向她砍过来!见状,云珠立刻重重将她一推,黑衣人大刀一挥,砍了个空!
      若樱被力道极大地推向一旁的树,一头撞在树干上。这一下撞击比之前在马车内更严重,若樱觉得头疼得快裂了,艰难地睁开双眼,却恐惧地看到刚才扑了空的黑衣人又拿起长刀一步步朝她逼近。
      若樱揉着额头,费力地站起来,头晕目眩的感觉愈来愈重,她只能倚着树缓缓后退。
      突然,云珠不知哪来的胆量,从背后扑向黑衣人。
      “公主快走!快走!”云珠死死地抱着黑衣人,不准他再向前一步。
      黑衣人狠狠将云珠甩开,刀柄一挥,她便失去了意识倒在地上。
      “要不是上头有令,早就一刀把你杀了。”
      黑衣人的话,字字清晰,若樱听了,一阵寒颤。
      原来是这样。
      若樱忽然冷笑起来。
      皎皎月色,清冷如斯,衬得她的笑声格外妖娆。
      黑衣人听了不悦,举刀预备再次砍下。瞬时,不知哪里冒出来一把长剑,“嗖“的一下准确无误的刺入他的心房。来不及看清是何人,黑衣人便断了气倒在一边。
      “卑职来迟,还望公主恕罪。”
      若樱回头,树林间逆光踏来的男子,一步一步走得极有力,朦胧的月光洒落在他身上,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神秘。
      “何将军总是来得这样及时。怎么,是想亲手杀了本公主吗?”若樱整着耳边的碎发,淡笑道。
      “保护公主是卑职分内之事,卑职不明白公主在说什么。”逆光而立的他,根本看不清神情。
      若樱看了一眼倒地不醒的云珠,“我什么都明白了,何将军不用再演戏了。”
      何韫忽然走进了一步,笑了笑:“哦?公主不妨说来听听。”
      “杀了我,再让云珠代替我和亲,不仅除了我这个祸患,还能给宁王和赤烈国一个交代。利用埋伏,索性让全队都换成何贵妃的人,真是自导自演了一场好戏。”
      她之前一直没想到还有替身这一招。宁王让何韫担当和亲护使,只为防着何贵妃派杀手,却没料到何贵妃竟来一招狸猫换太子。
      何韫看着若樱,傲然和不屈在她身上尽显无疑。月色下,那一身火红嫁衣因沾染了人的血而分外妖冶。不似记忆里她应该有的样子,却十分蛊惑人心。
      “既然公主全都知道,卑职就不再多说。”何韫拔出插在黑衣人胸口的剑,指向若樱。
      “不必手下留情,对我而言不过是再死一次罢了。”若樱悲凉地笑了笑,闭上眼睛。
      瞳孔骤然一缩,何韫看着她,一字一句道:“公主若还能醒来,但愿能忘记过去,重新开始。”
      话落,一剑便刺了下去。
      若樱不由得一叹。
      终究又要死了呢,死了或许就能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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