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第二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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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过了夜半。仿佛听到窗子“咚咚”被什么东西猛烈拍打的声音，她皱了皱眉，心想许是提前刮起了冷冽的西北风罢。只觉得房里的温度骤降，好像突然坠入了冰窟之中一般，冻得人不断裹紧身上的被褥，却依旧觉得冷。
伸手摸了摸额头。滚烫滚烫。
她缓缓睁开眼。
窗子外，月光一泻千里，缭绕着缠雾。
哪里有什么狂风飞雪。
果然一着凉便立刻转为发烧了。若樱无声地叹了口气，复又闭上眼睛，翻了个身准备继续睡。却不料身子越发难受起来，喉咙处仿佛浸满了沙子一般，如何都咳不干净。一会儿冷得瑟瑟发抖，一会儿又热得直流汗，如此折腾一整晚都睡得不安稳，徘徊在半梦半醒之间，连那些梦境都变得十分清浅……
……
“你看她，又早退了。”
“弄得好像我们全都欺负她似的。”
“就是，我们可没她那么好福气，有个当副校长的妈。”
“刚刚老师又罚我多交一幅作品，不知道是不是她打的小报告。”
“肯定是啦，哪会那么巧。”
“总是装病，还不是因为不想看见我们。”
……
“若樱……若樱……”
由远及近的声音，渐渐掩盖了那些流言蜚语，直到响彻耳边，她才反应过来是真的有人在喊她。这声音是……她略显疲惫地张开眼，刺目的阳光猛地灌入，视线变得一片空白，她禁不住微眯起双眸，习惯性地拿手遮了遮。
片刻，脸庞仿佛被什么柔软温和的事物拂过，像阳春三月之时空气中吹来的和煦微风。光线明显暗了下来，她这才拿开手，发现原来是床头的纱幔落了下来。她将目光转向再度在床边坐下的男子，神情一滞，脱口道：“宸歌……”
木宸歌不安地看了看她，随后自身旁的水盆里拿出手巾，拧成半干后放置在她额头，才道：“你醒了，芳儿在煎药，待会喝了药再睡。”
“你们怎么会在这儿？现在都什么时辰了？”
“你忘了答应芳儿今日一大早就去村长家布置晚宴了？大伙儿忙了一上午却没见着你，于是芳儿就和我过来看看，未料你竟然感染了风寒。”宸歌看着她苍白的脸蛋，眉宇间的担忧若隐若现。
“这么说来，现下都过了中午了？”若樱撩了一角床幔，望着窗外晴朗的蓝天，没想到自己竟睡了这么久。
“扫了你们的兴致真对不住，晚上的聚宴怕是出席不了了。”
木宸歌见她脸上飘着失落，竟生出一股莫名不忍看下去的情愫，不动声色地别过头去，道：“无妨。眼下重要的是将病养好。”
若樱将目光转向窗外，不由得猜想这片天空是否与她原来生活的时空相连？想起之前梦里徘徊的那些曾经发生过的言语，恍如隔世，想一笑了之却不禁悲从中来。
木宸歌未曾想她竟这样猝不及防地露出悲伤的神情，不由得一怔，猛地站起来。
“……我去看看芳儿煎好了药没。”木宸歌匆匆转身，任凭心中那不敢细想的画面越发得清晰灼人，只想着快点逃离，竟毫无察觉地差点撞上正推门进来的芳歌。
芳歌“啊”了一声，好在反应及时，转了身，躲开了迎面撞来的木宸歌。
“宸哥哥真是的！怎么走路都不看一下！差点药都给弄洒了！”芳歌嘟着嘴，不满道。
木宸歌倒是欣慰地舒了一口气。芳歌别了他一眼，便将药放在桌子上，盛了一碗走到床边，一边扶着若樱坐起来一边喂道：“若樱姐这样一声不响地生病，可把芳儿吓了一跳。若再不醒，我们可要去请陆伯伯来了。”
若樱早已恢复成平常的神情，忍着眉头喝完这碗苦药，道：“这点热度我好好休息一下就没事了，不用劳烦陆离生。更何况今日是中秋，大家都忙得很。”
“一定是若樱姐前几日作画太劳累的缘故，真是太不当心了。”芳歌说着，忽然凑到她耳边，悄声道，“淑音姐见到那个灯笼，别提有多高兴了。”
若樱禁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好了，你们快些回去吧，别耽误了时辰，我这药也喝过了，睡过今晚应该就能好了。”
芳歌有些依依不舍，离去之前不忘提醒道：“今晚上还有烟花，若樱姐就这样躺在床上也能透过窗子看到吧。”
烟花？
原来这个时空还有烟花。
送走了芳歌和宸歌，若樱躺回床上，望着窗口填满的那一小片天空，不一会儿便睡着了。这一觉睡得依旧不安稳，过去的记忆像走马灯似的一一浮现。
真是讽刺，明明再也回不去了，为何还要令她想起？
再幽幽转醒时，窗外已经漆黑一片了。头依旧昏昏沉沉的，再睡下去恐怕也不会有什么效果。于是，她将额上的手巾放入水盆，起身下床，为自己倒了杯水。咕噜咕噜，一口气灌了好几杯，才彻底抚平了喉咙处的干燥。
唯恐病情加重，若樱又拿了件衣服披在身上，走出内室。外室的地上、椅上全都映着朦胧的月光，即便没有点灯也是一片明亮。
就这样慢慢地来到屋门前，伸手轻轻推开，“吱呀”一声回荡在寂静的四周显得格外突兀。她正欲挪动步子，视线却被屋檐下的一团火红吸引了。仿佛自指缝间泄露出来的日光，缠绕着朦胧的光晕，一点点橘色，凝聚在一起便是充盈着温暖色泽的光芒。光滑柔软的灯穗宛若少女长长的青丝，随着灯身一同摇曳。她看得痴了，禁不住伸手抚上那红艳艳的灯身，抚着那绢布上一笔一画勾勒而出的女子小像。熟练的丹青，触笔毫不犹豫，一气呵成。那眉宇间淡淡的神情，像极了她自己。
“秦姑娘。”
像触到了滚烫的火苗似的，若樱迅速收回手，突如其来的男声令她毫无准备，吃了一惊。一转身，才发现一旁石凳上竟坐着一人。一袭干净整洁的青衫，深刻分明的五官轮廓，那朦胧的红光在他脸上洒下成片的阴影。一双狭长而又微微上挑的眼眸含着明媚的笑意，望着她。
若樱禁不住心下一颤。
“你怎么会在这里？”
炎澈起身向她走近：“席间听闻秦姑娘身体不适，便偷偷溜出来看看。不想屋内一片漆黑，猜想是睡下了。想起秦姑娘上次说不喜别人突然打扰，便打算在屋外等候。然而这里一片宁静，等了片刻便有些不想走了。”
心底有什么柔软的事物渐渐生了根、发了芽，若樱看着那愈来愈清晰的俊美容颜，慌忙别过目光，望着那随风摇曳的红灯笼，道：“让你们担心了。”
“身子可有好些？”
察觉到对方又近了一步，她不由得后退半步，点了点头。
炎澈望着她低眉颔首的模样，耳边的几缕碎发拂过红红的脸庞，长而柔软的睫毛微微低垂，遮住了眼眸中含着的神采，禁不住又欺了上前，闻着她身上淡淡的玉兰香，道：“村民们都很欢喜秦姑娘画的那些灯笼，我才得知那种画像叫做漫画。炎某不才，便试着画了一幅秦姑娘的小像，不知秦姑娘喜欢与否？”
原来是他画的。若樱笑了笑：“笔墨轻浅有度，能画得如此栩栩如生，你的丹青一定曾经师承名家。”
炎澈苦涩地摇了摇头：“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话落，天空中突然传来震耳欲聋的一声轰鸣，再抬头，一道黄光窜入天际，瞬间幻化成点点花瓣，坠落下来。
“开始放烟花了。”炎澈喃喃道，走到石桌旁坐下。
若樱跟着在他身旁坐下，一同欣赏着天空中密布的繁花似锦。注视着那些绽放的五彩缤纷一点点照亮了炎澈的侧颜，似流光飞舞，霎那间便移不开目光。
他为何要特意来看望她？只是因为她是他第一个见到的人吗？
为何要送那只灯笼给她？还特意画了她的小像，他不知道那会令她胡思乱想吗？
天色被绚烂的烟火映照得忽明忽暗，若樱却渐渐低了头。
画室中，少年身着白棉布衬衣的样子尤历历在目，那些微小到不足以道也的暗恋心思，此刻回想起来终是觉得可笑至极。
复又抬起头来，若樱清丽的脸上已不知何时堆着笑意。无意之中，炎澈瞥到她那一抹笑，似是一粒小小的火星瞬时点燃了什么沉寂已久的情愫。他情不自禁地问道：“秦姑娘故乡在何处？”
没想到会突然问这样一个问题，若樱不由得怔住。陆离生也曾问她家乡何处，她那时回答白宁国。然而，许是之前刚刚梦见了过去，此时此刻她只想真正做一回自己，沉默片刻，道：“在一个很遥远很遥远的地方。”
“有多遥远？”
若樱看着炎澈，讪讪一笑：“怕是今生都无法回去了的地方。”
炎澈疑惑地问道：“那是什么样的地方？”
“那是与这里截然不同的地方……”深深吸了一口气，若樱娓娓道来那个时空的一切，从她有记忆开始，直至穿越到这里之前。她不在乎炎澈是否真的相信，也许她只是想找一位倾听者，仿佛她再不说出来便就要忘记了。
炎澈在一旁听得暗暗心惊，什么电视机、飞机，每一样都不是他曾听过的。他不敢相信那些能够飞上天际的东西真的存在，亦不忍怀疑她是在编故事，只因她说得那样真切，仿佛真的经历过一般。就在她最后扔下一句“若你觉得难以置信，那就当做是一个故事吧”，炎澈禁不住握住了她的手腕。
握住了，才发觉手掌下的温度是那样的冰冷。他微微蹙眉，抬头看向她，认真地道：“我信。秦姑娘说的，我都信。”
秦姑娘说的，我都信。
似是有什么决堤了。
忘记了自己的手腕被他握在手中，忘记了他认真严肃的神情，忘记了他为她做的那一盏灯笼，忘记了他倾城的俊美容颜……
宛若还是在梦里，眼前一切变得不真切起来，像沾染了浓浓的水雾，模糊不堪。她捂着自己的脸，任凭泪水爬满了脸，浸湿了眼眶。
“我……”犹豫不决的话至嘴边，却猛地被什么柔软的堵上了。若樱急忙张开眼，却见炎澈的吻牢牢地覆在唇上。
他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微微发颤，唇上的力道带着极尽温柔和怜惜。
屋旁的杨柳来回摇摆着枝叶，河面上闪耀着仿若眼泪一般的晶莹光泽。良久，唇上的暖意散去，她听见他低沉而有些沙哑的声音附在耳边：“今后，我可以唤你若樱吗？”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第二四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