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挣扎》金丰

9、第9章

　　茶话会开的很热闹，几个老人讲了自己的康复经历。张运生最感兴趣的是住在五楼的刘婆婆讲述的经过。
　　刘婆婆说：“我退休以前是小学教书，后来患上了脑梗塞，四肢不能动，语言和吞咽也有点问题，成天躺在床上大小便，吃饭要我爱人喂。他这辈子哪里干过家务事，现在又要照顾病人又要做饭，家里一塌糊涂。后来我俩商量后决定一同住到福利院来。你们看，我的双手通过康复已能握成拳了，拄着拐杖能站立着慢慢朝前走了，进步大吧？这要谢谢康复室的几位医生。我现在又重新喜欢吃瓜子了，决定去换假牙好享受美食，我一生都是个吃货。将来还要去大厅里跳舞，我的舞伴就是始终牵着我的手，始终不会离开我的好老公。我又重新燃起了对生活的信心，我要和我亲爱的老伴一起，再活五百年！”
　　众人鼓掌。
　　张运生看见坐在刘婆婆右边有个老头，已经一头白发，他在哭，刘婆婆正在拍他背。再看四周，好几个人都哭了，有个老爷爷在身后边哭边捶打着腿说：“我老婆不逃走该多好！”
　　张运生惊问：“她撇下你独自跑了？”
　　那老头低着头哭述：“几十年前说好了的，谁也不许先走，可她还是前年就病逝了。不守信用！”
　　张运生不敢再问。
　　医务科的科长抹着泪水站起来说：“老吾老以及人之老，我们要努力把这里办成老年乐园，陪大家走过老年这一个共同的，人生最悲壮的时期。”她戴付眼镜，忘了拿起讲稿，也许是故意要自由发挥，讲出心里话。
　　众人又鼓掌。
　　科长宣布，大爷婆婆们，现在开始吃，吃不完可以拿走。
　　众人兴高采烈地吃起来，相互说些吉祥问候的拜年的话。
　　张运生发觉，电视台的人始终在录像，一付很认真的样子。

　　茶话会结束后，张运生先出去了，到大厅里等。
　　刘婆婆的老伴推着她终于来了，张运生上去说：“刘婆婆以前当过班主任吧？讲得很好。”
　　刘婆婆的爱人说：“他在小学教算术，不是班主任。我也在小学教书，后来当过校长，是主持全面工作的正校长。”说的时候很自豪。
　　刘婆婆问：“这位小伙子，你有事？”
　　“对，我想问，真的能恢复？”
　　“我就恢复了。”
　　“怎么在康复室没见过？”
　　“你是才来的吧？一年前你要在就碰上了。”
　　“别外我还想请问，你的手恢复用了多久？是全部功能吗？”
　　“用了四年，百分之九十多吧。怎么？你也是脑梗阻？”
　　“我是脑干出血，现在是个半身瘫痪的人，心里害怕。”
　　“你在害怕，这完全是正常反应，我也有过。但不要泄气，坚持锻炼就是胜利，恢复是一个过程，需要时间，你还年青嘛，有时间。其实我在这几年中常常泄气，不想练了，又因为害怕后遗症又开始挣扎，时间一长就好了。我的经验是，一定要讲安全，万一摔倒了一躺三个月，会前功尽弃，所以安全第一、锻炼第二。”
　　“你看我真能恢复吗？”
　　“说句实话吧，年青人。老年人能恢复得像我这么好的没几个，因人而异。不过我看你能行，坚持吧，曙光就在你前面。”
　　她老伴也笑着说：“成事在信心，坚持能过关。道路曲且长，目标在前面。这首打油诗我们共勉吧。”
　　两位老人走了，张运生去了花园。
　　他想到要坐四年的轮椅，在生活上无法自理，就怏怏不乐，在一棵大树下皱眉发愁。又想到不一定每人都能成功恢复，越发担心，竟落下泪来，一时不能自制，低下头哽咽，胸口一起一伏，觉得昏天黑地。
　　这时有首曲子由远而近，声音由轻而重，慢慢地漂浮过来。张运生听见是那首钢琴曲《献给爱丽丝》。他慢慢抬起头来，循着乐曲声望去。
　　他看见了一张笑嘻嘻的脸迎了过来，又听见在问：“坐轮椅不好受吧？我都坐了快三十个春夏秋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