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挣扎》金丰

10、第10章

　　吴兰说完，来到张运生对面，先刹住轮椅，然后弯下身子扬头往上看，又说：“壮年男子汉的泪水很值钱。这都是遇到了迈不过去的坎，是生活的艰辛啊！”
　　“我都五十多的老人了，还壮什么年。”
　　“那是生理年龄，我说的是外观年龄。”
　　“谢谢吴兰鼓励，我实在是不想活下去了，因为恢复的希望靠运气。就是说，希望不大，将来的生活怎么去自理？我靠谁呀我完了。”
　　“你现在靠谁？”
　　“我兄弟。可他的身体一直不太好。“
　　“你儿子呢？”
　　“能靠得住我会哭吗？”
　　“你把自己想进死胡同了，快退回来，往好的方面去想。比如，你弟弟还会和你在一起很多年，你儿子不会不管，只是太忙，我听说他在外省工作，不能每天和你在一起。总之我们的日子总会有办法过下去。”
　　“这不是自欺吗。”张运生又流泪了。
　　吴兰不知道该怎么劝了，突然想起口袋里还有两颗糖，是同层的周爷爷给的，忙掏出来说：“这里有糖果，你吃两颗甜一甜心里就好了。”
　　“这是哄小孩的招数，我吃下去也是白吃，不灵的。谢谢吴兰的好心，过一会儿我就好了，病成瘫子后我常会难受，听人说这是脑部受了损伤，处于大喜大悲阶段，就是控制情绪的能力差，你不用费心。”
　　“我看你脑子很清楚嘛，也不能算是瘫子。但你会在轮椅上生活一段时间，等能行走就是个正常人了，前头的日子很有希望。”
　　“吴兰政委女士，我成天都希望着曙光就在前头，有时我故意去想好的事，可那只是暂时欺骗麻醉一下，一天都管不过去，真的，就只管一会儿。就像听了个煽情的报告会，当时很激动，可是一出门就被现实破灭了。请吴兰放心，我想好了，等到实在过不下去时，我会望着天空挥挥手，不会带走一片云彩。”
　　“还能开开小玩笑就说明你这个人还有希望。”
　　“我的希望就是上帝让我多活，别这么早。”
　　吴兰点了点头，将糖纸剥开，递给张运生，见他接过去吃进嘴里，这才叹了气，没说话，望着远处的大门外，沉默起来。
　　张运生看她的双眼里有股子淡淡的哀伤，里面没有怨的气息，只有一丝不舍。就说：“在你伟大的教诲下，我感觉好多了，已经没有痛苦了。可是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两件事。”
　　“一心可以二用！仙女。”
　　“现在没有心思开玩笑。第一是和你们相反，我不想多活，哪天生场大病渡了我最好。第二是希望，我总在想，这理想那理想，有宏大的有美好的，并不一定真正存在，但可以减轻我们在生活中的困和苦，解释困和苦，容忍困和苦。如果理想是自己对自己的人生许的愿，并向着它去生活，至少说明他或她心中明亮。如果是别人对你许愿，要小心在诈骗你的人生。”
　　张运生口中很甜，心情不错。他说：“这第一点是涉及你的人生观。这第二点嘛属于社会学吧？咱来说说第三点。”
　　“哪来第三点？”
　　“第三点是两架轮椅去散散步，好吗吴兰女士？”
　　吴兰笑了。
　　他们一同汇入了散步的人群里。这时卫大爷也来了，说有个重要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