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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11章 ...

  •   张运生对卫大爷说:“我们讨论的正热烈,没想到吴兰的文化水平真不低。”又问:“奇怪了,她很小就坐轮椅了,怎么去念书,世上哪会有生而知之的人?难道是书本们排起队主动来找你,你是怎么学的?”
      吴兰说:“谢谢你的恭维,我是凡人,和一般的人不同,我先天就脑残,失去了部分平衡功能,时常就会冷不防地摔倒,我的手臂就摔断过。神话只是人们的传说,这世上没有神,有的只是人造的神,想想那些个人间的所谓神仙,其实他们就像猪,被有所求的弄肥后,好杀了过年。那些当了猪的还执迷不悟,煞有介事。没听说过吗?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就像那我们看见的远山,它们即看到过古人,也在静观着今人的浮喧。等哪一天我们也成了过去,作了古,将来的人们也会像我们此刻一样,见证青山依旧,夕阳也还在红。想想吧,我们到底有什么不可割?万事自有一定的内在规律,这就是历史趋势。”
      沉重了一阵,张运生说:“吴兰你可真阴暗啊,一是你的话反动的很,没人敢与你深谈。二是太宿命,老气横秋。三是表面上洒脱,内心想今生万万岁才好,有点像歌中唱的,‘其实不想走,其实我想留。’我是比喻,其实你不想死,是在怕。”
      卫大爷推着张运生,听了后说:“你们在争吵什么?一个人他想不想死还用讨论吗?真正是吃饱了没事干。我看吴兰小妹就像怨妇,恨自己不幸福就怨愤一切。张运生呢成天忧己,盼望有谁来关心他,是个泪水王子。你们呀,都学学我老卫吧,八十多岁了,夕阳正红着呢。能吃能睡能走道,见个美女心就笑。不是漂亮迷了我,一辈更比一辈好。快为老汉我鼓掌吧。”
      吴兰鼓掌,张运生也用右手拍打车扶手。
      吴兰笑吟吟道:“我也打油一首诗,你们且听好了。枯藤野草寂花,棚架小路篱笆。推着轮椅走吧,不要叽叽嘎嘎。”念完扬起头大笑。
      卫大爷跑到前面去指着吴兰的鼻子问:“骂我?”
      张运生见卫大爷生气了,忙圆场说:“说景象没说人,是说咱们快上大路去,花园里的野景太荒凉了,容易使人想到起陵园之景,心绪哀伤。
      卫大爷瞪大眼睛拍着胸口吼:“我是读过几天旧书的人!我的爷爷是盐商,我母亲还当过小学的校长,本人退休前的档案上记的清清楚楚,文化相似于中专。你们谁到了中专水平?告诉你吴兰,中专生算不算知识分子有争议,但我觉得自己算。所以呀,你别在我面前耍刀弄棍,那是在班门弄斧。”
      吴兰吓着了,双手合十揖礼,说:“对不起了卫爷爷,我真的不是骂人,我是在开玩笑。我错了,我一高兴就忘了形,我吃几碗饭自己知道,一顿就一两多二两饭。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总之求你原谅。”
      卫大爷笑了,头一扬说:“可教,老翁虽不敢说肚子里有船,人还容得下。”
      张运生笑问:“这个‘人还容得下’指什么?你可是个男的。”说完嘿嘿笑个不止。
      卫大爷和吴兰都乐开了,阻光正照耀大地,大家感觉到暖暖和和的,笑着朝前走。
      正乐着,见有七、八个老头老太太,拿着几样乐器往后面走去,领头的是位五十多岁的妇人,手中提着小铜号。
      张运生就纳闷,问卫大爷:“他们干嘛去?吹奏乐器东边不是有个音乐小广场吗?”
      卫大爷看都不看就说:“他们要去那最后面的停尸间。听说昨晚九楼又了死一个老太太,叫李玉花,原先是个会计,八十七岁了,是风湿心脏病,这会儿可能要运走。”
      吴兰告诉张运生:“这种事情有五六年了,他们是自发组织起来的,人已经换了五、六次,因为其中有些老人已经离世了。那个走在最前面的姓刘,是个信基督的,事儿就是她挑的头,是餐厅洗碗的,其余的人也是信徒,他们要去向逝者告别。”
      张运生听了就想去看,卫大爷说他受不了刺激不愿去,是吴兰陪着去的。
      到了最后面,张运生对吴兰小声说:“这地方我还不知道,从来没来过,看上去像野猪林,四处什么都没有,就一间白墙红瓦的小屋,孤单单的在这里,真冷落,气氛很凄凉。”
      吴兰说:“我在世上已经无亲无故,就只有这间白色的小屋子,是我离别人世时,向福利院告辞的地方,也许到时候它会修的更好。春夏秋冬我来好多次了,来看看人走时的景象。我喜欢在春天里再走,这些树那时正绿的好,地上的花儿正在开放。它们虽然不说话,但它们是有灵性的,他们一定会想,曾有个叫吴兰的姑娘,她到这个福利院来过,几十年都坐在轮椅上。她羡慕过健全的人,好奇地想望过,最后怀着对自己的生活深深的失望,从这里远去了,再也不回来。她盼望来世能变作一只小花鸟儿,在大地上自由的飞翔。”她说完后沉默了,眼中无泪,只有无奈。
      她的手掌伸过来抓住张运生的手说:“看见了没有,小屋里有个水泥做的床,老人一动也不动的躺着,身盖花被子。这些人马上就要开始告别了,认真地听吧,老婆婆的灵魂也在听着呢。”
      张运生感到吴兰的手掌很凉,在微微地颤抖,并紧紧地抓住自己。他于是说:“都会离别人世的,你还能亲眼看见离开时的地方,可我连自己会在什么地方离开都不知道。以前我算过命,说是最终会病死途中,哪天详细告诉你。”
      这时只见那些人在白色小屋门口排成两队,那个领头的站到门口拿出一本厚书来念,大家都低下了头。
      离得太远听不清楚,时间不长又见她和门口那些人向屋内行弯腰礼,然后才开始吹奏。
      这个偏僻的地方一下子就在响亮的乐曲声中活了一样,热闹起来。张运生听见吹奏的是首《啊朋友再见》,音调不是很准,但高亢嘹亮,其情感人,使人怎么也忍不住,两人都掉泪了。
      吹奏声像在呼喊,殡仪馆的人在乐曲声中,将老人用担架抬上了殡葬车,然后关上门开走了。
      车已经走远看不见了,大门外响起了鞭炮声。这些老人们还在朝着死者离开的方向继续吹奏。这次是一曲《真的好想你》,曲声优美,十分动情,直冲九天而去,仿佛是在对苍天哭喊。
      张运生感动的痛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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