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病毒潮》一把草药

3、回乡和亲戚

　　打从周一起，寒流带来的低气温终究没有回升，感冒人群渐渐增多，患者挤得社区医院门诊满满当当，即使电视台反复提醒“天气严寒，小心感冒”也无法阻碍流感的肆虐，中彩的病患里老幼体弱者总是占了那大多数。尽管感冒如此容易多发，也没有打破山城的平静，山城四周连绵的群峰像一道天然的围墙隔绝了外界和内里的人们，颠簸了弯弯曲曲的盘山公路，同时也阻隔世俗的繁杂和浮躁，不论外面的生活如何忙碌、人们负担的压力如何不减反增，这些都对山坳的人们没多大影响，尤其是一如既往得在街道上悠哉溜达的老人和孩子，愈发证实人们口中对山城的戏称——悠闲得像是养老院和托儿所。
　　气温的骤降，毫无例外地再次诱发阿泽的鼻炎，除了忌口油炸食品和做好保暖工作之外，阿泽不得不连喝几天的药茶，喝得满嘴都是草药味，各种没胃口。陈锐心疼阿弟锐减的胃口，特意请假到乡下拎回一只家养的水鸭母炖锅清补的汤给阿弟开开胃，其实陈锐原本是想买只小母鸡的，可惜老家这个冬天的母鸡都要留着下蛋，好得些鸡蛋拿到庙里供奉，面对这些顽固的老乡他也只好退而求其次的挑了一只最肥的水鸭。把鸭子放血拔毛处理干净砍成块放进锅里小火慢炖，添入在乡下顺手买的牛奶根，等小半天后骨肉烂得几乎分离才下锅，饭前舀了一碗鸭汤和大块的腿肉填填阿弟的肚子，便是饭后也压着阿弟喝了小半碗汤才放人下桌。许是鸭汤降了火气，或是草药起了效果，终归阿泽的鼻炎好上一些，不复前几日那般擦得通红、起皮，陈锐也可安心地放他去学校上课。
　　正如陈锐这般中意草药，山城人们大部分习惯去中医诊所看病，再到中药店抓上几帖药回家慢慢熬煮，所以现下药店里熙熙攘攘得都是配药的人，柜台里的学徒忙得直打转，还有一些根据顾客的病情描述抓几幅止咳治风寒的药包。
　　自然，这些买药的大多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家，还有一些居家打扮的家庭妇女，没几个是年轻人，便如陈锐这样家中常备中药的也只是为了阿弟的鼻炎能除根，毕竟西药治标，中药治本但疗效慢，又有多少年轻人能够耐心地等着药汤磨走病痛？
　　随着阿泽的症状渐渐好转，日子也数到了周六，12月29号。这不仅代表一年的结束、元旦的临近，还意味着兄弟俩的帐户里将会打进一笔款子，那是阿泽下一年的生活费和陈锐的零花钱，不论与那男人如何争吵，在物质上他总是有尽到父亲的责任，即使他心里有偏帮，不作比较的话，他是个好父亲，可惜世事都怕比较，比较之后才发现原来他可以那样的偏心，偏心得不论事实真相。因为担心元旦人多车票难买，陈锐和阿泽打算提前几日到镇上老家看望爷爷奶奶和其他一些亲戚，毕竟血缘联系是难以斩断的，而且陈锐的童年都是在镇上奶奶家渡过的，尽管老镇有些许守旧，但无法否认乡里亲戚的淳朴，他们的关心和照顾显露得那么直白，直白地就像他们对镇子边滩涂上的奚庙的信仰一样。
　　周六是个走亲戚的好天气，日头不再阴沉沉，连风都只有那么几丝，陈锐二人拎着大包小包的吃食礼物挤上城镇巴士，车站多是与回乡探亲的二三十岁的年轻人，这些人一般都是外出上学工作后便停留在外地成家生子，若是工作繁忙打拼事业无暇照顾小孩，便会送回老家让父母帮忙带着，彼此之间只通过各种通讯设备交流，互相关心但很难亲昵，外地的家长平日将家用都打在账上，节假日才会提着衣物补品回乡看望老人孩子。以前村镇里的学生都是直接在镇中学完成学业，直到近几年文凭越来越受到重视，家长在儿女初高中甚至小学就送到市里的寄宿学校里忙碌学习，周末再回家改善下伙食，毕竟学校食堂的饭菜千日如一，太过单调。
　　经过大巴一个多小时的颠簸路程，目的地终于近在眼前，陈锐唤醒靠在肩膀上睡觉的阿弟，“醒醒，我们到啦。”下车后沿着被道路两边的摊位硬生生从三米宽挤掉一半的大街走到底，再穿堂过巷和一堆阿婆阿姨打过招呼，踏进了祖屋四合院的大门，尚未绕过影壁就听见大厅里闹哄哄的聊天打牌声，其中爷爷和人争论的声音最为清晰“明年奚庙肯定会把山上水井的水引下来的……都是老骨头谁还挑的动？”。转进影壁里，便瞧见和邻里叔伯们唠嗑的爷爷，大姑和奶奶也坐在大厅的长条木凳上一边剥豆荚一边和姨婆低声八卦。刚一踩上天井的石板路，陈锐就开始大声喊人：“爷爷奶奶，我们回来了！”阿泽也跟着小声附和：“回来提前过元旦，大姑姨婆好。”
　　这一嗓子把全厅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阿泽有些不自在地侧在陈锐的身后，只听奶奶带笑的声音：“回来啦？路上累不累啊？把东西放放，去看看电视休息一下，等会儿就开饭啊。”陈锐他们进屋之后，厅里恢复了原貌，只是变换了话题，陈奶奶手中继续剥着豆子，偏头吩咐女儿，陈锐和阿泽的大姑：“等会你去把猪前腿拎回来，前两天就和杀猪的应老三订好了，再买点荠菜回来煮汤，他们在外面都很少吃，我记得阿蛙最喜欢吃了，每次回来都要吃这个。你们中午也过来吃饭吧，把你家阿尉也叫上，就两个人在家吃饭哪有胃口哦，”转头看着姨婆，提高音量，“姨婆，你也留下来一起吃吧，人多热闹。”
　　姨婆连连摆手：“不行不行，我还要回去做饭嘞，老骨头一个人在家没得饭吃，说不定我家那几个小的今天也回来，我得家去看看。”说罢便在围裙上抹了两下手，解开绳结搁在长条凳一端，不住点头无声地回应陈奶奶“下次早点来”的邀约，最后还是慢慢走过影壁，连背影都消失在视线中，但是她肯定走在镇上的某处。姨婆是奶奶的堂妹，她俩从嫁进这个镇子到如今就再也没离开过，连儿孙都不能把她们请出这个镇子，也许是那一代人的习惯想法，镇里许多和她们差不多年纪的很少有人出过远门，每次有子女问到这方面的事情，他们都会侧头擦去眼泪，念叨着：“快啦，快啦，过几年就出去看看，去你那好好玩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