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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chapter 030 蜕变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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蝌蚪变青蛙,毛毛虫蜕变为蝴蝶,世人皆知天命所为,谁知我愿否离去。--题记。
钟禹宁脸部肌肉不受控制的抽搐。他放声大笑,泪流满面。
眼前尸横遍野,而他是罪魁祸首。
"为什么?"抱住袁战仅剩的上半身,孟衍被腐蚀的面容坑洼黄浊。"我们是同类,明明是帮你。为什么……咳咳。"
冷眼旁观的钟禹宁仰头,让眼泪聚集在眼眶中不再留下。
孟衍咳嗽不止,每次喘气发出巨大的抽响,就像是老旧快要报废的机器,工作时发出吭哧吭哧的噪音,艰难的仿佛下一次没有及时呼吸就会死亡。
让袁战一分两半的凶器,是他原本随身携带的军刀。此时就沾着鲜血和肉末竖立在血泊中,贴着他被分开的部位,刺入孟衍的腰间。因曾被拉扯,孟衍腰部创口很大,依稀可见里面的内脏。
他俩附近,脑袋被扭成面朝天空而亡趴在地上的,是李平。在被魇住的时候,他夺走军刀砍杀珍贵的梦魇者,结果被原是同伴的守护武士徒手扭断脖颈,结局是同归于尽,留下仅剩半口气的孟衍。
不远的枯树上高高插着俊美的凤皇,他的血可以逼退一切污浊,却无法挽回生命。腐蚀的痕迹在他身上也很常见,斑驳了的身躯有种残缺的美感,尤其是丧失生命力后,这种缺憾更加夺目。
无数血液顺着树枝凝结成血滴,一滴一滴滴落,聚集成水渠,天音安静的躺在里面。她的死亡是最美的。没有腐蚀,没有创伤,安静的就像是睡着。只是,微张的樱唇中只有牙齿,没有舌头。
"一般17、8岁的普通人,亲手杀人,并且看到眼前的这幕,肯定会害怕。就算不怕,心跳会加速,会紧张,会有别于平日的情绪。"环顾四周,钟禹宁用力捶打自己的心脏所在,似悲似喜的表情无法分辨真实心情。"就连我自己都惊讶和恐惧,现在竟然如此平静。"
"如果是普通人,本该害怕的。"钟禹宁笑。他缓步向前,蹲在出气多进气少的孟衍面前。"全天下那么多人,凭什么偏偏是我异常,连害怕的权力都被剥夺。"
"老天对我太不公平。"五指匀速插入孟衍腰间的伤口,毫不温柔的搅动,发出粘腻的声响。
"为什么偏偏是我这么倒霉。"
"其它人什么都不用做、不用想,就能继续正常的生活。我盗墓吃骨灰,医院趴尸体,甚至吃将死之人的灵魂,才能换来别人弃如敝屣的正常生活。"
"病却越来越重,现在连这些方法都不再有效!"
"你以为我真的愿意跟那些恶鬼做交易?喜欢杀人夺魂吗?"
钟禹宁收回手,手里抓着肠子,捏紧。"太不公平了!凭什么我要比其它人平白承受这么多本不该我承受的痛苦。"
"好,我忍!只要能让我继续我的生活就好。可偏偏……"
"你们出现。"钟禹宁伸手勾住军刀,拖拽时刀划过地面,发出一阵声响。
"没错。你们跟我是同类人,可以帮助我解决自我认同的疑惑,能够认可我,彼此能够获得共鸣。甚至教会我如何以异类身份存活在这个世界上。"
"我知道你们是想帮我,不然也不会在我杀了那么多人以后找来,却不杀我。"
"我真的很感激你们,甚至曾为能够获得帮助和认可瞬间感到幸福和轻松。"
刀落肠断,钟禹宁情绪完全崩溃,泪流不止。"可为什么你们偏偏要强迫我离开妈妈和姐姐!"
"她们是我生存的唯一意义!因为有她们,我才没有自杀!愿意活的这么痛苦却还是坚持要生存!"
"是!你们可以给我一切,代价是强迫的剥夺我生存的意义。"
"为什么我要杀你们?"钟禹宁顿了顿,闭上满是疯狂的眼睛。"这就是理由。"
"你们没有给我选择的权力,这是唯一的结局。"
手起刀落,飞溅一颗头颅。
"对不起。"
军刀无力的落在地上,钟禹宁鲜血淋漓的双手捂着眼睛,整个身体趴在地上,浑身颤抖。
"对不起!"
……
"无数例子证明,没断奶的奶娃子是世界上最可怕的生物,让人又恨又可怜。"被混沌抖了抖,与其它人一样被抖进钟禹宁梦魇中的李平叹息。
"陷入小蝌蚪找妈妈模式的人,对家人的依恋本来就会远比常人剧烈。"凤皇围观到梦魇中自己奇葩的死状,嘴角抽搐。"而他的成长经历,更是雪上加霜。"
围观钟禹宁梦魇的众人,清楚的看见……
钟禹宁的前半生如天音卿钰--父亲早丧,医药费耗尽全家财产;母亲怯弱,非常无法为失去父亲的孩子提供保护,反而需要人呵护;姐姐漂亮,却家贫势弱,人人可欺,孤立无援--作为家中唯一的男孩子,从小立志代替父亲成为顶梁柱,年幼无能却咬牙坚持。
钟禹宁的后半生如空眼孟衍--瘦小的身躯终于成长为成熟的男性躯体,真正能够背负起家庭重担。母亲工作顺利,姐姐安全长大并有喜欢的人细心呵护,家里略有薄财,境况比小时候好转许多。而他成绩优异,眼见顺利考入名牌大学,再过几年就能成为牢固的顶梁柱--梦魇者的异能无法控制,逐渐丧失正常生活的能力,明明伸手就能够到的美好未来崩溃成幻想。
袁战厚实的手掌紧紧扣住孟衍的后脑勺,对方的面容陷入自己的胸膛随着心跳声呼吸。
幸亏提前行动,袁战想。看着梦魇中的一滩肉酱,这种血腥的场面,他下意识就不想让孟衍看见。
不过……
或许是从小就心志坚毅,即便梦魇者的能力早早觉醒,钟禹宁凭借强大的自控能力和心理素质,不被人察觉异样的活到现在。
完全没有孟衍和卿钰在"小蝌蚪找妈妈"初期阶段时精神崩溃,向父母亲人朋友求助和哭诉的场面。
一次,也没有。
他是被依靠的。
且自从唯一可以依靠的父亲死后,再无可依。
"这么看来,一切的症结是他的妈妈和姐姐。"李平不忍的侧脸。"可他已经犯了错,必须被强制带回公司,进入那个不能说的组借助能力去赎罪,没有第二条路可选。"顿了顿,嘴角露出无奈的苦笑。"哪怕他没有做这些事情,能力一旦觉醒,就会远离那个网的世界。"
后一条,是每代每代能力觉醒者用无数惨痛的经历证明的自然规律,无法违背。
在场的空眼是,天音是,凤皇是,而李平就正在演变的之中。
钟禹宁为之所做的一切努力,包括此时他真以为杀死乾坤二组,全部的全部,注定都是徒劳。
"小蝌蚪找妈妈……"袁战默念。
真正找到"本我",就注定不再是原本以为的蝌蚪。全然的脱变,面目全非,两种物种,生活习惯全然不同,再也回不到原来的世界。
眷恋家人朋友,而他们却不像你一样是蝌蚪,注定只能当异类。
而蝌蚪变青蛙,自然规则,无人可幸免去违背。
结局唯二。要么中途死,要么蜕变成功。
在众人看来,钟禹宁强烈而坚决的抗拒自然法则,结局已然注定。
"同是天涯沦落人,成为他的陪葬倒也没那么难以接受。"被红线缠成肉肠的李平在地上打滚,全然不在意身上沾上更多混沌分泌的腐蚀液。"只是混沌吃白食,要我连身体到灵魂白白给它添砖加瓦,觉得好亏!我从小到大,从来没做过这么赔本的买卖。"
"是、是,一元钱都能被你抠出一分钱利息出来。你攒那么多钱最后还不是用不上,还不如以前用掉。"凤皇看着树杈上长着他脸的洞洞肉不忍直视。
"有钱能使鬼推磨嘛!我原本以为死后不外乎魂体继续上班,多攒点钱也好换更多冥币。没想到最后连魂体都……啊!唔唔唔。"
卿钰的玉足毫不留情的分别踩在凤皇和李平的嘴巴上。
晚一步阻止的袁战皱眉,正想说"好的不灵坏的灵"时,看见卿钰想说话……
乖乖!这位要是下意识说这句话,不灵也灵啊!
袁战眼角一抽,飞扑捂嘴。
重获光明的孟衍正看到奇葩的这幕,耳朵没被遮挡,完全了解整个经过的他,对紧张的袁战眯眼笑。"混沌愿意,它可以瞬间缩小成指甲大,我们即刻粉身碎骨。或者下酸雨,冒怨灵海,对它而言都是小意思。我们只是蚂蚁,无论说什么做什么,它都不会在意,不必那么拘束。"
"喂喂,别啊。万一这个混沌完全不懂这些手段,你一说它学了真的做了怎么办!"李平无力趴地。
想到该混沌恐怖的学习能力,孟衍也吓了一跳,歪头想了想,挥舞请安心放心的手。指了指钟禹宁,又指了指某个方向。"我想,它的注意力应该全部被他们两个吸引,我们只是配菜,没事、没事。"
"蚩尤真能打。"提及某人,凤皇说出众人内心共鸣的赞叹。"能坚持这么久真是难以置信,不愧是首席,如果能活着出去,我一定要找个时间跟他比一场。"
他们一直没动,但湿润的空气和土地不断腐蚀着肌肤和精神。
明明什么都没做,袁战明显感觉到身体疲软无力,连刚才他阻止卿钰说话纵身一跳时,差点缺力跌倒在地。而且脑袋越来越昏沉,注意力越发涣散。
就算混沌不如孟衍所说做些事情,就算没有被魇住,他们留在其中,也已是盘中餐。
"天音。"孟衍朝卿钰挥手。
美丽空灵的净灵歌者蠕动着身体慢慢爬来,爬两三下休息好一会儿,好半天才跟梦魇者得以说悄悄话。
说完,卿钰又慢腾腾蠕动回去。孟衍则整个人无力的瘫倒在袁战身上。
众人陷入死寂中。
在头昏眼花、四肢乏力的感觉越来越明显时,他们模糊的视线中依稀看见死神走来的脚步。
而钟禹宁的梦魇仍在继续,已经进行为他杀死孟衍一行人掩盖真相重归过去生活,并再次寻找到可以为他夺得扭结生魂的合作伙伴。
"妈妈。"
"姐姐。"
拿着心仪大学的通知书回家,钟禹宁紧紧抱住笑中带哭的妈妈和姐姐,这就是他的全世界。
满身血污再次捏爆不知第几个心脏的裴双回头,依次确定同伴们暂时无碍,颇为不解的瞟了几眼钟禹宁,仅剩的眼珠子被尽情弑杀后的煞气浸染,映照出幽幽蓝光。
不知是混沌构造的梦魇,以为逃出生天的钟禹宁,以杀人放火、伤天害理、夺人性命犹如炼狱为代价,继续普通人该有的生活。
咬破舌尖得以暂时清醒的袁战,不忍继续再看钟禹宁的幻想。他担忧的伸手指在孟衍鼻前探寻,微弱的呼吸几乎消失,吐出的气息几乎没有温度。
"空眼。"他低低的喊。
无人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