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魇者》豆腐娘

3、chapter 003 胎孢子

　　你或许不记得我的生日，但我永远不会忘记你诞生的那一天 ——题记。

　　“XX中某初二学生跳河自杀未遂，据悉，自杀原因为小考垫底受到班主任当众点名批评…”

　　“现在的孩子……”王超叹息。“心理素质实在是太差了。”

　　“前段时间不是也有七中学生跟人抢女朋友，召集校外混混群殴，结果致死三人。这件事还没过去，现在又来一出！现在孩子们到底在想什么，我真不明白。”共同看早间新闻的乾组同事们七嘴八舌的谈论。

　　“我的小侄女才三岁，就知道要交男朋友，别提多臭美，有天还说生活真无聊，我整个人都斯巴达了。我觉得是大人不注重孩子们的成长环境，让他们接触过多该年龄不该了解的东西，导致巨大的负面影响。就像蜡笔小新这种动画片，根本不该给孩子们看。”

　　“耶！我觉得你是淫者见淫。一般孩子看蜡笔小新就是图个乐，哪能懂里面的含义。”

　　“玩H-GAME的死宅没发言权。”

　　“你人身攻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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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袁，你在想什么想的那么出神？”瞅见沉默坐在双人沙发上的袁战，王超走过去低声问。

　　袁战神情有一丝恍惚，半响才开口。“我以前在部队里带过1个只有17岁的兵。急性子，容易闯祸，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好兵。他对未来有很多规划，可有次任务……百年沉沦才换来和平年代，他们是祖国的未来，为什么会这样漠视生命？”

　　“他们正年轻。”Z字型跪坐在袁战脚前的孟衍抬头答。“年轻到还没考虑过生死。”高高拱起背脊成圆弧伸懒腰，换了个更舒适的位置，双手扑在某人大腿两侧，埋头入腿缝接着睡，模糊嘟囔。“自然不懂其中的珍贵。”说罢顿了顿，闭着眼睛仰头。“重在参与，我是醒的。”话毕，复趴。

　　“他？”王超伸出食指，而后软塌塌的朝下，指向某个更软趴趴的人。

　　“无可救药。”袁战恨铁不成钢。

　　在历经N次地动山摇和直挺睡尸，以及各种插火柴梗撑眼皮的磨难后，孟衍从最初的我会努力克服，演变成如今的死猪不怕开水烫，目标就是一个睡字，为此不用其极，比如现下跪求睡姿势。

　　王超丧失语言能力，摸脑勺憨笑。“饭要一口一口的吃，别逼他太紧，意思意思就行。”

　　袁战沉默点头，他早知如此，所以才容忍现下这类事情的发生。要是一年前他还在部队的时候遇到孟衍，甭管他是不是高干子弟，身份有多特殊，如此……他早就打断对方的双腿扔进泥浆地里，直到其从困苦中靠自己的力量重新站起来，这才配称得上是他手下的兵。

　　可今时不同往日……

　　袁战坚定的眼神闪过一丝阴霾和迷茫，迅速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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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着门就能感觉到外面的气氛变得热切，这种熟悉的感觉……果不其然，乾组的办公室门被从外推开，出现的是无时无刻不吸引众人眼球的裴双。

　　“太凶残了！已经连续21天每天从头到脚换行头，没一件是重复。他想破去年创下的一个月不重复的记录吗？”

　　“你们有没有发现？他连鞋子颜色都没有重复。”

　　“你怎么不说凡是有鞋带的鞋子，连鞋带都是不同款式不同色。”

　　“天！你一说还真是！忒霸道！”

　　即便是众人热议的焦点，甚至被当面议论，裴双依旧一脸“与我何干”，只是看见孟衍趴跪袁战的姿势，先是一僵，紧接着意味不明的哼笑。“能把空眼逼到这种程度，你也真能耐。”

　　“……”袁战沉默，锐利的眼神直逼裴双。

　　王超在心里叹息，无奈的看着裴双和袁战僵持。一坐一站，两人的视线交汇，形成一条不断迸发灼热火花的高压线。或许是感觉到了触线必死的压力，睡梦中的孟衍抬手，压在头顶乱蓬蓬的翘发上，不多不少，刚好把越界的几根毛发压回安全区。

　　两人互不相让，直到……

　　“拜托你一件……嗷！疼、疼、疼！我的手臂快断了！”一只毛毛糙糙想拍在袁战肩膀上的手，在距离接触目标还有五秒钟的时候，被一挡一扭一折，惨叫声破天震响。

　　“抱歉。”袁战及时收手，歉意的见同事抱着残臂猛退N步。“我条件反射。”

　　“没事，我的错。我忘记你是偏执生存狂，有安全领域范围，哇哈哈哈。”对方毫不在意的大笑，似乎是在讲笑话。

　　“……”袁战觉得他要去查询偏执生存狂的意思。

　　“差点忘记我要跟你说的事。”

　　“嗯。”

　　“你们组今天巡逻南竺区，想请你顺便拍几张兰都小区A区45幢附近的照片。具体要求和明细写在这张纸上。”

　　“好。”先是仔细查阅明细，袁战边看边轻拍趴在他腿上某人的背脊，后者纹丝不动。

　　“就这些？”袁战问，顺手扣住孟衍的腰部，单手把他撑立起来。即便站着也不影响睡眠，被强迫站起，脑袋没足够的支撑，孟衍摇头晃脑中。

　　来人时不时偷瞄孟衍。“现在就只有这些，如果有其它的，下班前我会打电话给你。”

　　“好。”今天需要完成的工作已定，袁战毫不迟疑站起的同时，扣住孟衍的腰部上抬。众人就见袁战肩扛孟衍率先出门，裴双慢条斯理的尾随而去。

　　办公室终于恢复平静。

　　王超仰天闭眼，享受安宁片刻，睁眼。“我说你们，不要老欺负大壮老实人。”

　　大壮抱残臂迷茫望来，其它成员七嘴八舌。

　　“组长，这情况不对劲，他们一照面就成这样，我们真的什么都不做继续等？”上次就特意提出该问题的成员忧心忡忡走来。

　　“你没看出来？”王超反问。“袁战部队出身，有极强的责任心，有自己的信念和生活准则。这段时间在对孟衍的问题上处处受我们限制，因为不认同他便想得乾组的主导位置。而裴双自由惯了，又想要护孟衍，才会跟袁战杠上。这是乾组成员内部的事情，我们不能插手。只是……”

　　“只是什么？”

　　“以我对袁战的了解，我反倒不担心袁战跟裴双的关系。正因为能成为对手，袁战心底肯定是认可裴双的实力，以他的性格，反倒高看几分。只是目前对裴双穿着、性格、以及工作态度不满而不喜。”

　　“我担心的是另外一边。虽然孟衍亲近袁战，但作为共同面对危险敌人的同组成员，恐怕他在袁战心里完全不合格，反而是需要保护的拖累。我有种感觉，如果袁战在乾组站稳脚跟之前还不清楚孟衍的重要性，一旦他占据主导位置，第一件事就是把孟衍从乾组剔除。”

　　“踢走孟衍？！可是乾组就是专门为首席梦魇者量身打造的队伍！他也是特意为保护梦魇者才被聘用的。”

　　“是啊。”王超叹气。“袁战心里是清楚，但他恐怕还是认为我们不考虑实际情况，某种程度上是让孟衍送死。”

　　“组长，还是跟他说明梦魇者……”

　　“不。”王超坚决摇头。“正因如此，更要等他自己明白。明白梦魇者为什么如此珍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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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阴雨天，雨不大，微风。

　　车窗上附着水滴点点，天空灰蒙蒙的，马路潮湿，路上行人和车辆寥寥无几。

　　大概是因为现在是周二上午10点左右。不上不下的周二，尴尬的早上10点，以及不爽朗的天气，整个世界都透着几分怏怏和懒散。身处于其中的人很容易受到影响。

　　裴双半横躺在后座，跋扈的翘起二郎腿，一本摊开的时尚杂志盖在他脸上，看不出是睡是醒。

　　余光见到副驾驶的孟衍脑袋不停小鸡琢米，上半身稳不住，左摇右晃，但坚持除了屁股坐在椅子上，背部、手都没有碰到可支撑的物体，袁战微微点头。

　　一路下了高架，到达今天要巡逻的南竺区，虽是在同个城市，但与公司所在的市中心和周边区的风景迥然不同。本市里绝大多数旅游景点都在此区，最闻名的就是名为南竺花都的植物园。市里但凡叫的上名头的学校十有八九也都在此区，公共设施譬如公交站或是垃圾桶都设计的古味雅致。

　　隔着车窗看着细雨中各种古色古香的遗留建筑，袁战忽然精神大振，心情愉悦起来。这区就连那些烂泥般的人脸情绪垃圾都少许多。

　　虽然车内装有GPS，袁战还是路旁停了车，拿出用惯的城市地图仔细看，在心里确定今天巡逻的路线，顺道把同事要的照片拍掉，估算大概要几天巡逻完该区。

　　一般来说，没有工作的时候他们就要像警察一样四处巡逻，谨防意外发生能及时赶到现场。不过……以前孟衍和裴双怕是很少这样。

　　“哈哈，如果在我们公司存在的城市还能出现厉害的家伙，我得给它颁发勇气徽章。”

　　同事一句话解释了为什么他们这段时间巡逻都是徒劳的原因。组长王哥让他们巡逻的原因，恐怕一是让他熟悉眼镜下的世界，二是培养组员感情吧。至于实际效果，不好说。

　　“嗯？”没开多久，袁战就觉得远处的天空被遮蔽大半，因雨天雾蒙蒙的，看的不甚清楚，只是觉得灰糊糊的，也不知是否是天气造成的。查看地图发现让他在意的东西位于好几所学校所在的高教园区，便毫不犹豫的改变路线。

　　一路开着，袁战的视线里灰色迷雾从未消失，等他刚开进几所学校所在的莘新路时，连忙踩急刹车。

　　裴双差点顺着惯性滚下椅子，而孟衍则在袁战望来时，得以睁着大大的眼睛。

　　“这是……”袁战艰难的平复自己的心情。“什么东西？”

　　孟衍眼皮一卡一卡的下滑，慢吞吞移动脑袋，顿了顿，即答。“胎孢子。”

　　袁战下车，转到孟衍所在的车门旁，车窗被转下。“有害？”

　　“非但没害，而且有益。”孟衍斩钉截铁回答。

　　袁战久久没回头。“这里是学校。”

　　眼前很明显是学校的建筑群，铁制栏杆过去就是有塑胶跑道的操场，离他们最近的建筑上贴着实验楼字样，远处还有几栋，有回廊的应该是教学楼。很常见的学校，不常见的是被一堆球型有核透明胶状体充斥，无论是操场还是教学楼到处挤满，堆叠成山。

　　这些球体，说好听点是剥了壳的荔枝肉，说难听是青蛙卵，核成狭长椭圆体，相比较外围的透明粘稠胶体，更偏向很淡的白黄色。不管球体更像什么，但都很巨型，平均有1.5米左右，有些矮有些高。

　　看起来是静止的物体以整个校区面积为底部，往上堆叠成山。但时不时其中几个自主的开始蹦跶，因为是高山中的一份子，其中一个动弹造成山体滑坡的连锁反应，有些看起来脆弱小些的就无声无息的炸开消失。

　　“人们不是常说人定胜天，意志的力量是不容小觑的。胎孢子也是意志或是潜意识的产物，来源于学校孩子们的父母亲人。这里胎孢子虽然多的都能堆成山，但可以肯定，数量绝对等于或少于这所学校的学生人数。”见孟衍久久组织语言没能开口，裴双“屈尊降贵”的解释。

　　孟衍伸出窗外的头点了点。“胎孢子在危机时刻会把孩子藏到核里面，自己当保护膜，抵挡一会儿算一会。”

　　“自己破的算什么回事？”他们说话的时间，又有几个特别调皮的胎孢子蹦跶来蹦跶去，有些强壮的把别人压破后自己小了点，有些不自量力的自己跟别人一起壮烈牺牲，引发的“雪崩”又让附近的无辜胎孢子受牵连，蹦跶慢的就被压破，蹦跶快得在安全后蹦回孢子山上。

　　看的袁战是惊心动魄，想到这些胎孢子代表的含义，就觉得心疼。

　　“或者重生，或者就此消失。在这世界上，谁没有保质期，就连人也不例外，何况本来存在就聊胜于无的胎孢子。”裴双轻描淡写的说，拿着杂志躺回去，顺手把后面的车窗关了。

　　袁战皱眉，再次回头看孢子山。

　　“胎孢子，又名外羊水。羊水是婴儿还在母亲肚子里成长时的必需品，但孩子降临在这个世界时，羊水便毫无用处。胎孢子也是一样，等孩子们成长到一定程度，意志再强大的父母创造出的胎孢子，对孩子起不到任何保护作用。”

　　“没有用的东西，没有存在价值，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

　　袁战非常惊讶，说不清是因为孟衍难得说了一长串话，还是觉得孟衍猜到自己的想法特地解释，又或是因为孟衍会说出最后那句话。

　　同时，胎胞子的存在让他想了许多，百感交集却明白消失是必然的。就像是父母都知道，现在还承欢膝下的孩子，总有一天会离家另组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