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魇者》豆腐娘

21、chapter 021 同类人

　　独自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无人看见，直到遇见你，我的同类——题记。

　　他们去的大多数市场都在湖畔，需要乘船航行。这条贯穿冥界的湖叫忘忧，孟婆给魂体喝的便是忘忧湖中的湖水，也就是人间常说的孟婆汤。地府和十八层地狱在地下，这句话没错。冥界没有四季变换或阴晴雨缺，抬头似乎能一眼望到尽头，黑压压的仿若人间的地面翻转朝下。虽然上下间隔很大，但身处其中，总是会感觉到空间被压缩导致无法喘息的窒息感。

　　因为是地下，整日整夜需要照明，湖畔的市场墙面上一把把萤火冷冷闪烁，散发出昏暗幽静的蓝光。各种模样的冥界生物穿梭其中，蓝光傍身，更添几分阴沉灰暗。袁战和孟衍也沐浴于蓝光中，显得跟冥界生物无异。

　　他俩在湖畔等人，坤组凤皇和卿钰照旧去打听消息，李平留下陪他们。

　　李平焦急的往搭档离去的路来回张望。“竟然连着8个市场都打听不到有用的消息，这群藏着也够深的。也不知道现在凡间是几点，估摸最多3个小时外面就要天亮。在太阳升起前我们必须回去，不然身上阳气压过阴气，我们是活人的事情就会暴露。”

　　袁战皱眉。如果这次毫无头绪，他们必须等到下次鬼市再开，这意味着注定需要另一条鲜活的生命作为祭奠。他下意识看手表，看见指针停驻才想起来冥界并没有所谓的时间流逝。而冥界的磁场也导致手机等电子产品无法使用。

　　他们只能耐心等。

　　凤皇和卿钰终于在众人的翘首以盼中出现，跑的直喘气，话都不多说句，急迫的催促他们上船。当雇佣的船夫在船头划桨驶向卿钰说的地方，五人缩成一圈。

　　“我和卿钰共同施压，才逼得那老滑头透出些信息。”凤皇咬牙切齿。“最近兴起一个黑市，风头无二，专门卖来自人间的违禁品，开市时间跟受害人被害时间吻合。这黑市是封闭市场，开市前会发放一定数量的门票，上面印有开市时间和地址。必须凭票和冥界身份才能进去，缺一不可。”依次把票和身份证明分给众人，他哭丧着脸，肉痛不已。“就这8张纸花了80万阴德！这次必须抓住它们，再有下次我们铁定亏本。”

　　除了孟衍，其它人各两张。袁战看孟衍，首席梦魇者对他眯眼笑，摇摇头。

　　船行驶估摸一刻钟，顺着笔直无碍的河道，可以看见不远处的市集，便是他们的目标，袁战按捺住内心的涌动，任船夫继续往前一划，心脏骤停。一秒前明明看见前方是平波无极的湖水，可一秒后是铺天盖地的黑雾。咕咕的划水消失，伸手不见五指，耳朵听不见任何声响，挥手去抓紧靠身旁的孟衍，却只有一手空。天地间似乎只有黑暗与他，在绝对的静谧和孤独中，每一秒都被放大成永久。

　　袁战没有动，进入黑雾前他坐在船上，万一是障眼法，稍不注意就会掉进忘忧湖中。可坐以待毙更不是他的性格，正在袁战进退两难时，他并拢的双脚脚背突然被谁坐着。虽然看不见人，但感觉到熟悉的臀部肉感，袁战心弦立松，知道是某位经常变身人形树懒的首席梦魇者。

　　不知过了多久，眼前骤亮，原本遥遥相望的集市口就在眼前，两排各4人的迎宾举着蓝焰火把站在上岸的地方，水面下和左右两边山上各有无数巨大的牢笼，9头巨蛇或是狗头人身的怪物被关押其中，咆哮嘶吼着。他们的船夫如烂泥瘫倒在船头，瑟瑟发抖，他身旁不知何时多出一人，手里拽着绳子，绳子的另一端就在岸上，有6个人正用力拉。

　　除了孟衍，四人都好好的坐在原位。只是李平脸色发白，卿钰和凤皇眼神有些许涣散，只有孟衍见袁战望来眯眼笑。首席梦魇者果然坐在他的脚板上，左脚踩李平右脚踢凤皇，还有两只手拉卿钰。确定再无波折，他松脚松手，坐回袁战旁。

　　“啊。”突如其来的扑通落水声后，紧接着是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袁战回望，清清楚楚的看见湖面上还有7、8艘船，船上的人如瞎子般茫然无措。几道身影从市集窜出落在船上，这些人无声无息的检查船上人手中的票和身份证明，没有的一律踢下，任由其被笼中怪物吃掉。有些有票有证明却自己乱动的，他们也不管，在眼前跌落船被害也无动于衷。若非有孟衍，他们恐怕也凶多吉少……

　　“四位请上岸。”船头碰岸，8名迎宾和之前拉绳的引路人齐声道。

　　四位？袁战脚步微顿，却又不露痕迹的加快步伐，紧跟引路人。

　　岸边的摊贩活脱脱人间的丧葬店，各种纸人纸屋纸钱，广告词是儿孙不靠谱，自买自用。还有各种不该存在的凡间食物和小玩意，比如果冻或者糖果等，袁战大致看了看，没有任何水果或者动物，全部都是人工制造的非自然能长出来的东西。

　　“摊子任由各位逛，东西齐全，物美价廉，我敢说你们要的东西，市集里全都有。”引路人自豪的说。

　　凤皇斜眼看袁战，凑近引路人。“也是听说这里可能有，这位朋友才特地来，我和另外两位都只是陪客。不过……”他环顾四周，轻蔑冷哼。“亏得刚才渡口的遭遇，令我这朋友才高看你们几分，没想到名不副实，也不过如此。”

　　引路人战战兢兢，他老远都感觉到袁战身上骇人的煞气，也不知活着的时候该是杀了多少人才会如此浓郁。“不知这位需要什么？”

　　袁战也不拐弯抹角。“活人肉。”

　　引路人大惊，如惊弓之鸟左右查看，飞快的领着几个躲到人迹罕至的偏角内。“这句话万万说不得，万一被有心人听到告到上头，只要跟市集沾边的都要魂飞魄散。”

　　凤皇嗤笑，对袁战说。“我就说进了冥界的鬼，没胆子没能耐，怎么可能弄到你要的东西？你想保留身上煞气，光靠吃人肉补生气，让灵魂更贴近凡人容易被□□融入，借此夺舍重回人世的手段根本行不通。”

　　李平反对。“走正常的转世路子先要散煞气，且不说要去十八层地狱受罪。他身上那么浓，起码要凡间几十年甚至上百年才散的光。在冥界呆的越久，人的生气越少，死气越重，越难被新生儿□□选中。现在凡间又是少子高龄化，可以转世的新生儿数量越来越少，冥界积压太多无法转世的魂体，竞争也越来越激烈。等个百八十年，多的是比他有生气容易被□□吸收的新鬼，更多的是等的比他久更有资格转世的老鬼，哪轮得到他。”

　　凤皇反唇相讥。“夺舍是方便，但是最关键的补品没有，那能怎么办？或者你自觉能从冥界百万大军的防护中安然无恙逃到凡间自己捕食去？”

　　“别吵了。听这位怎么说。”卿钰出声。

　　引路人呆呆的看着卿钰，顿了顿，才反应过来，低头思索，神色变来变去。“这位兄弟志向远大，我非常钦佩。但是……”

　　“请笑纳。”卿钰眼明手快的递出一根食指长的阴德凝结块。等引路人反应过来时，他早就主动接过拽在手心里，烫的手指发麻，满眼都是懊悔。“罢了，你们跟我来。”

　　坤组三人、袁战和孟衍相视笑。跟着引路人拐来拐去，他们来到一条小巷口，刚停步从巷里冒出几个看起来就不好惹的护卫。

　　“怎么把人带到这里？！立刻离开，否则后果自负。”

　　引路人赔笑上前，指着袁战跟领头的说。“这位想尽早转世，要买点补品，其它人是他朋友。”颠了颠手里卿钰刚给的阴德凝结块。“出手极为大方。”

　　头领打量袁战几眼，目露惊奇。“竟然比我的煞气还浓郁，不简单。你们先等着，我去通报主人，由他定夺。”

　　“肯定跟目标有关系。这些魂体最近吃过活人肉，身上凡人的生气很浓郁，就算无法被新生体选中，按照开市频率过3、4个月，也能够靠夺舍重回人世。”孟衍肯定的说。引路人和其它护卫仿若没有听到，没有任何反应。坤组三人和袁战虽喜但不行于色。

　　“主人只允许你一个人进去。”头领说。

　　凤皇好说歹说都不行，目标就在巷内，卿钰怕使用能力被高人戳穿反而麻烦。见头领神色渐渐不耐，孟衍率先往前走，袁战急忙跟随，坤组三人只好看着他们离去。巷内是座屋子，领头带袁战绕到一个房间，里面琳琅满目，摆满各种商品，已有几个顾客正在挑选商品。

　　“你要的在那个柜子，是现杀的很新鲜，生气浓郁，味道很不错。”

　　还有鸡鸭鱼肉水果等凡间自然生物，更有人类尸体。袁战满意笑。“你们果然厉害。”顿了顿，显得有些犹豫的问。“我能不能见见你家主人？”

　　“为什么？”

　　“毕竟我想夺舍转世，不止吃一两次，是长线生意，我怎么知道你们可以保证充足的供应。一旦吃补品，我就必须躲着以免生气太浓被人告发，万一你们无法供应，我既不能转世，身上生气不对容易暴露，届时进退两难，那还不如不吃。”

　　“只要你有足够的阴德买，我们就能源源不断的供货给你。”

　　“我阴德足够，但你们货品却未必。事关我转世成功与否，你不是市场负责人，我实在很难心安。”

　　头领想想，觉得袁战说的很有道理。“也罢，我去跟主人说说，你先四处逛逛。”

　　见头领离开，袁战先走到生鲜区看，这次的受害人是男性，他的肉被卖掉不少，剩下的不多。就在袁战身旁，还有两个在挑选，其中1个正拿着可以辨别受害人身份的人头说道：“我最喜欢吃脑髓，人的精华就是脑袋。在头顶开个孔，拿根吸管一喝。”他陶醉的舌头在唇边舔来舔去，留下道道唾痕，他同伴听得口水直流。“我还是更喜欢年轻女孩子的脑髓，这个有点老，不过也凑合，胜在新鲜。哎、哎哎哎。”

　　“滚。”抢走头颅，袁战怒喝。

　　“这、这是我哥们先看到的。”流口水的想理论，被脑髓好喝论的给拉走。“你没感觉到他身上浓郁的煞气！惹火他小心抓我们俩去进补。”

　　经过此事，室内还在挑选的全都远远躲开，袁战也不管，一直拿着人头。

　　“魂体也被抽走，不过……我现在大概知道他们下手的目标有共通的地方，只是还不明白为什么。”孟衍说，袁战却迟迟没有反应，他抬头，发现守护武士盯着某处柜台。

　　那个柜台里有婴儿，以及应该是从坟墓里扒出来的尸体。里面还有一位女性的整块胸前肉，乳白色的脂肪层上密密麻麻各种腐烂出的洞，像是蚂蚁窝，有个乳*头掉了半截，要掉不掉，边缘黏糊糊的发黄，表面因尸油而发亮。

　　“为什么？”袁战低声问。

　　既然□□只是层衣服，魂体和人只因那层衣服而不同，也是同类，而魂体却可以这么残忍的杀害人类并且当做补品。

　　只是简单的问句，孟衍却清楚明白袁战所想。“除了作为衣服的□□，人和魂体并没有区别。”

　　“同样是魂体，只是拥有的衣服即□□形态不同，人们可以坦然的在超市购买鸡鸭鱼肉和蔬菜，跟这市场也无异。活取熊胆、清蒸螃蟹、随意残杀鸡鸭猪狗、扑食鲸鱼，在冥界是同等地位的魂体，也只是衣服不同导致地位不等。鸡鸭鱼肉对魂体而言，也可以达到补生气的效果，但是吃什么补什么，更容易转世成那种，所以现在你看到人肉畅销，甚至买尸体也不买其它。不是有句广告词叫做没有买卖就没有杀害吗？用在这里合适。”

　　“他们也可悲，现在凡间国家老年化严重，新生儿少老年人多，越来越多的魂体因死亡进入冥界，转世的名额越来越少。死气越浓越难转世，只能吃补品补生气。在凡间，为了所谓身体，人大多疯魔的什么都敢吃，就连有相同衣服的婴儿都不例外，就算变成鬼，又能有什么区别？。”

　　“而我更在意他们口中的主人，他肯定是活人，才能让这些鬼不用躲避守门的冥将，直接被召唤去凡间开鬼市杀人。而且受害人魂体全部消失，也不知被他拿去做了什么。”

　　袁战满心愤懑无法宣泄，孟衍抓住他因愤怒而颤抖的胳膊，轻声安慰。“保持冷静，我们才能抓住他。”

　　说曹操，曹操就到。

　　去而复返的头领身旁有三人，为首的看起来只有18、9岁模样，非常年轻。

　　头领指着袁战对他说了几句，他怒斥道。“你竟敢不听我的命令。我说过只准他本人进来，其它人必须留在外面。”

　　头领纳闷。“主人，的确只有本人！”

　　其它屋内人也都纷纷表示，的确只看到袁战一个。

　　孟衍和主人脸色同时大变。

　　主人非常明确指向孟衍，怒喝。“你到底是谁？”

　　孟衍问袁战。“你真能看见他？”

　　袁战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