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魇者》豆腐娘

19、chapter 019 鬼集市

　　你和我一线牵，我和他一线牵，线线牵牵成网络，这就是世界——题记。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素有东南第一州美称的杭州，风景如画，美人如云。这个城市适合荡气回肠的爱情故事，而不是弥漫血腥气的恐怖片。被害人位于上城区的某个小区，设施成熟，楼房建成大概5-10年左右。赶往事发地点时经过小区的花园，不少家长正带着孩子玩耍，孩子们肉肉的笑脸在正午阳光中特别温暖。

　　“里面比较恶心，请做好心理准备。”接应他们的章飞开门前说，袁战发现他眼睛瞳孔紧缩，能让入行20多年的刑警在数次勘察现场后还能有这种反应，里面怕是另有玄机。

　　正是一日温度最高的时候，不过一扇门，内外温差恐怕10°不止。无风，但踏入房内的瞬间就感到骨髓里发麻的寒意。孟衍半眯眼睛靠紧袁战，肩膀被人类温热的掌心压住，虽然身旁人表面平静，但身为梦魇者的他轻易察觉到守护武士内心的惊涛骇浪。本不是个向阳的居室，窗户被窗帘全部用来遮住阳光，暗的不同寻常。

　　章飞的喘息声清晰可闻，在坤组三人和袁战、孟衍的视线中开灯，若隐若现的一切变得清楚。并不意外的满目猩红，与刚踏入门后就扑面而来的浓浓腥臭味符合。一排仓惶的血色脚印从卫生间蔓延到客厅后中断，脚印源头附近的洗脸台上的镜面大半被凝结的血色划出一道痕迹；顺着脚印，不仅有斑点血迹，还有鲜红色的碎肉末；脚印的尽头是沙发，一张摊开的肉色皮肤铺在上面，干干净净，没有丝毫多余的肉。

　　“头和骨头呢？”凤皇问，桃花眼含情脉脉，话语柔情似水，换个场景加个女主角便是一出浪漫爱情剧。“除了地上的，其它的肉和肝脏在哪？”

　　章飞喉头颤抖。“都没有，就现场的这些，另外卫生间找到颗左眼珠。”

　　“呕。”李平脸色青紫的蹲在门旁干呕，他捂着嘴，憋的泪花连连，但还是难以忍受。

　　“深呼吸。”卿钰走到他身旁，声音空灵却毫无感情。“放轻松，你可以的。”

　　章飞不自觉的深呼吸后脸色骤变，震惊之余，警惕的看向卿钰，原本苍白的脸色却慢慢恢复血色。李平不再犯呕，眼泪汪汪像小狗，半蹲着，眼巴巴抓着卿钰的衣摆。

　　孟衍往前踏出半步，察觉到他动作的袁战抓起往胸口放，首席梦魇者眨巴半眯的眼睛，四肢挂在守护武士身上，再次化身人形树懒。走到小堆碎肉末旁孟衍提示停住，指了指。袁战弯腰抓起一团，分出一小块在手指间揉捏，观察一阵后递给眼巴巴双手摊在胸前许久的孟衍。

　　“每块截面很光滑平整，而且是按照脉络切割，没有任何齿印或者其它痕迹。”袁战说出自己的发现。“很像专业的碎肉。”

　　孟衍将碎肉放在自己的额头，闭着眼睛许久，摇头睁眼。“切碎时人已亡，感觉不到特别的情绪。只是这肉质上面的色彩跟一般人有点区别。”思索片刻，他问。“眼珠呢？”或许眼珠能感应些信息。

　　章飞情绪稳定后反应速度很快，他一脸为难。“眼珠有，但发现时已经爆开，不知道……”

　　孟衍失望。“没有魂体，只是侥幸希望借助残存完整的器官或者□□看点信息。既然连完整性都没有，没有取材价值。”

　　“就这点残存物，暂时还没有太多线索。”凤皇眼角微挑，斜眼看向章飞，后者唰的面红耳赤。“你们还有其它补充信息吗？”

　　“房间封闭，没有任何人为撬锁的现象。我们估计过，满屋子的血量大概是成人全身的血量，这也是唯一完整的。好好一个完整的人，就剩面前的这点。查监控也没问题，尸体其它部分好像凭空消失。我们唯一知道是这件案子不简单，也希望你们能为我们提供帮助。”

　　“是谁最早发现？”凤皇问。

　　“最后一个电话是10天前半夜时分打给她朋友，朋友醒后打回却关机。直到接近五一长假，也就是4天前，她本来和朋友约好出去玩，但一直没联络，她朋友才意识到不对劲报警。”

　　“10天、4天前？这肉可非常新鲜。”袁战诧异。

　　章飞艰难解释。“我们初次见到到现在，这些肉都没有丝毫腐烂。”

　　“电话求救？”凤皇微笑，拿出手机打章飞，按免提。电话接通的瞬间章飞脸色煞白，他的手机可没任何来电反应。

　　手机里发出非常诡异的磁声，咔哧咔哧像是咬骨头，时而有尖锐的女声或是婴蹄声，凤皇挂掉电话。“这里磁场已经变化，不算人间，才会有肉不腐烂，电话不通。不过你们判断没错，这件案子绝对不是人为的凶杀案，的确需要我们介入。我会帮你们收集点有用的信息，希望你们也能查出些情况。”

　　凤皇朝孟衍颔首。“你要试试吗？”

　　“嗯。这是魂体最后出事的地方，如果真能看到什么，也是这里的信号最强。”

　　凤皇拿出一个巴掌大的芭比娃娃，袁战在裴双那里见过这种东西，是人体的模型，血管、心脏等全部都有。他右手食指指尖在左手大拇指轻轻一划，一道血痕出现，渗出几滴血珠。他先把自己的血按在模型头顶位置，又取了些受害人的血按在模型心脏部位，然后将一道符纸黏在小人身上，最后才递给孟衍。孟衍从袁战身上爬下，摇头制止守护武士跟随，慢吞吞的走到卫生间镜子前，站在血色脚印最开始的地方，双手掌心摊平，上面放着小人模型。

　　凤皇闭目调戏。卿钰把剩余的人逼退到大门旁，双手合十开始轻声吟唱歌谣。袁战觉得自己身体好像沉睡，但意识却非常清醒，想说话却无法开口，想动也根本无力动弹，浑身僵硬成死物。应该是卿钰做的，袁战觉得自己应该会愤怒和急迫，但心如死水纹丝不动。净灵歌者的能力果然令不俗。

　　凤皇双手合十在胸前，忽然睁眼，指尖动作变化极快，他没有念咒语。无风，头发却根根拼命摇晃，明明没有雾，也不知道是不是视力下降，周围的景物竟然变得模糊。咔哧的撕裂声在昏暗和寂静中特别明显，模拟小人的后背从股间到头顶炸开一条笔直的线，像是脱衣服般有无形的手拉扯这道伤口往前拖，顺着脚步跑到沙发旁时，小人后面皮肤全部被掀开，露出鲜红的肉色。

　　小人一只手掌弯曲，应该正是在打电话，又是凭空咔嚓声，小人头被齐根斩断，力道之大竟然直飞撞击到卫生间镜子上，留下一道新的血痕。接下来是四肢，剩余的肚子被剥开……直到一切终了，凤皇睁眼，卿钰停声，孟衍跌坐在地，满空飘荡的小人内部无力稀里哗啦的全部落在地上。

　　袁战搂起孟衍，首席梦魇者脸色苍白，汗如雨下，喊凤皇。“这里用现形粉全部擦一遍看看。”

　　坤组三人费了点时间把卫生间内每寸地方涂满黄色的黏状粉末，凤皇一纸符纸燃烧扔进去，瞬间粉末全部燃烧。火是冷火，焰火竟然是蓝色的，没有任何温度。众人静静的等蓝焰自己熄灭，现形粉被烧的干干净净，露出无数或大或小的手印和脚印。袁战不由得倒抽一口气，除了孟衍刚刚站的地方，从天花板到地面，脚印和手印铺天盖地。

　　凤皇脸上再无笑容，含情的话语被冷意冻僵。“鬼市。”只有鬼市才能聚集这么多的数量。

　　“竟然是鬼市！”李平脸色大变。“不只是某个胆大包天的鬼吃人？”急迫问章飞。“事发后究竟有多人进过这间房间？只要进来过的都算，不管他呆过多久！”

　　章飞紧张计算，面容毫无血色的哆嗦。“被害人朋友、小区物管、社区民警加上我们的人，大概有20多个。怎么？”

　　“活人进鬼市，就跟猪进了贩卖肉的屠宰场，身上盖了要被屠宰的章，就算暂时没被刽子手盯上，到处乱转也容易引发杀机。”李平高声问。“这些进过屋的人，最近身边多少有不同寻常的事情发生，是不是？”

　　章飞连连点头，哭丧着脸。“我本来想等出去后再跟各位说！”

　　“愚蠢！明知道跟这间屋子有关系，没什么不早点说！”

　　“别担心，至少现在还没危及生命，还能补救。”卿钰安抚李平，从行李包中拿出一堆三角符纸和粉末。“粉末泡水里洗澡，一天一次，持续一周。符纸随身带，千万不要弄湿弄脏。家里最好请一尊菩萨，附近有丧事远远避开，有空多去庙里，人越多的越好。记住我的嘱咐，别漏任何一个字，别少交代一个人。”

　　章飞感激涕霖，卿钰的话就跟刻在他脑子里似的，一点都不费劲，记得牢牢的。

　　“这间房子必须烧掉，不能再住人，后面的事情你们处理。”凤皇说。

　　“必须烧房子？”章飞为难。

　　“有集市，就有吸引赶集的人，久而久之，赶集的人会越来越多。活人区里存在鬼集，若没有我们，要烧的也不止单单这一间。”

　　章飞顿悟，明白事情的严重性。

　　一行人走到楼下，温暖的阳光晒在身上，有重活一世的感觉。凤皇一个响指，众人沉默。“一个小时后再打火警报警，烧剩余下的东西，按照我说的处理。”

　　章飞刚想点头，手机响起，来电人竟然是此刻站在他面前的凤皇！他双腿发软，眼睛直瞪，活生生的想吃了手机。

　　阴阳事务所的众人见怪不怪，凤皇留了句“有事打我电话”便离开。

　　“我竟然肚子饿！”李平哭丧脸，拍拍自己不争气的肚皮，和着雷声轰隆。

　　“已经下午4点多，我也饿了。”凤皇桃花眼甩小眼神乱飞，不知多少路人中箭心脏乱跳。“找家馆子吃饭。”

　　李平扒着电线杆，可怜巴巴的哀求。“晚上吃素可以吗？”

　　“就算是植物的尸体，对我们而言是素，但也是它们身上的肉，你何苦自欺欺人区别对待。人也不过是哺乳动物的一种，跟鸡鸭鱼肉猪没有区别，难道以后你每去家屠宰场后都当神不吃饭？”凤皇嘲笑，卿钰在他身旁微笑。

　　“或许是司空见惯，但毕竟受害人是我们同类，你却没有哪怕一点恻隐之心。”袁战只是站着就如同出鞘的剑，笔直而锐利，有自己奋斗的信念。

　　凤皇微愣，含情的眼眸盯视袁战小会儿，嘴角上扬弧度加大。“你还挺有趣。不过，就像活吃猴脑的人，并不认为猴子跟他们是同类。”他笑，面如满林桃花开般灿烂夺目。“我和你这种，从生下来，就是两类。”

　　目送坤组三人的背影在拐角处消失，袁战面色冷凝，低头对睁眼看他的孟衍说。“我们先去取东西，再去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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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事？”袁战擦枪问，他身后孟衍大字趴在床上睡。

　　串门的李平眼睛一眨不眨盯着枪械，垂涎欲滴。听到袁战问，他擦擦嘴角，正色。“凤皇和卿钰的能力是天生的，不像我是车祸意外后基因突变，但我们都曾拥有像普通人一样融入世界去生活的经历。”

　　“凤皇17岁剩下半口气被祝姐救回，卿钰22岁跟着老大来公司。跟他们搭档多年，没听他们提过半句曾经，也没见他们联络过任何朋友或亲人。没有谁愿意异于常人，像普通人般活了那么多年，他们却最终还是选择公司。有的时候你一厢情愿的以为，却无法得到认可，除了认命，还能怎样呢？”

　　“裴双6岁就主动亲缘断绝来公司，秉持天赋亦是责任的信念走到现在。孟衍能够全盘认可自己，拥有许多人难以匹敌的强大心灵。所以他们是首席、是最强。但更多的是像我和凤皇这类半路出家，不能拿他们的标准要求我们。既然有缘走到一块，还请多多担待。”

　　“我不会把私人恩怨牵扯到公事里，更何况这种小事并不值得记挂。”袁战把枪装回袋中，正要收起来，李平伸手扑，扑了个空。

　　李平搓手笑。“我觉得我们俩很有缘。你想啊，你是普通人，我4年前也是普通人，如果没有意外，或许终有一天我们在马路上擦肩而过却互不认识。我遭遇车祸，你捡到招聘广告，我们阴差阳错的分别进了乾坤二组，现在又面对面的坐着喝茶，讨论鬼魅之事。这不是有缘是什么？！”

　　不再听瞎掰扯，袁战问。“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他终究只是守护武士，而孟衍也只是毫无攻击能力的梦魇者。

　　“我们准备去幽冥界打听打听，事发当日哪里有开鬼市，有哪些去过，鬼市的负责人又是谁。卖活人肉是明文禁止，这鬼市肯定是黑市，不容易打听出来。而且……”

　　“而且什么？”

　　“能在人间开鬼市，领头人肯定是活人，抓不到他，这种鬼市不会消失。”说道这，李平小心翼翼的瞟了眼袁战。“还有件事……”他下定决心说出口。“你以前应该杀过不少人，对吧？”

　　袁战沉默片刻，问。“有关系？”

　　“一旦杀生魂体会发生变化，你身上的煞气比不上裴双，但也超出常人的浓郁，难怪！”李平解释。“能在人间开鬼市，这集市负责人肯定驯养一堆厉害家伙，除掉它们很简单，但地府也要活的，顺藤摸瓜一网打尽，这我们就难以打包票。本来想找裴双，他不刚好也在杭州嘛。不过，有你的煞气，和坤组的除魔能力，还是让他安心休假吧。”

　　夕阳西下，半边天的云朵被橘红色浸染，远远望去，好像满天火烧。

　　“裴双。”陆正边整理行李边说。“只是顺便看看时装周，旅游为主。如果你不喜欢可以自己到处逛，不用跟着我们。”

　　天色异象，必有妖孽，空眼他们也在此地，怕是不安全。裴双抚摸陆正的脖颈，不知自己手指带来的酥麻感令人颤栗，只是专注的看着好友说。“我只想陪在你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