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魇者》豆腐娘

14、chapter 014 守承诺

　　承诺，只因我心甘情愿——题记。

　　抓何锦不难，难得是接下来该当如何。既然要救就不能直接杀，可救又救不了。孟衍费尽口舌，根本是对牛弹琴，早已丧失五感的厉鬼听都听不见，谈何劝说。而不知不觉中，袁战发现周围多了许多不速之客，而且大多不怀好意，正伺机蠢蠢欲动。

　　“空眼。”裴双停止默念咒语，冷漠的视线环顾四周，所到之处魁魅避让，胆小的甚至拔腿逃跑，他说。“够了。”

　　孟衍深深的看向裴双，首席梦魇者和灭灵师沉默对视，数分钟后，有人妥协。

　　“嗯。”孟衍答。

　　他发亮的眼眸像电灯泡在瞬间熄灭，眼皮缓缓下落遮住昏暗的视线，被抽空最后一丝力气跌落时被身旁人单手扶住。扶人的守护武士另一只手还死死拽着两根红线的顶端，巨婴挣扎的越来越厉害。任谁都看的出来，时间不能改变什么，只能继续此消彼长。长的是它，消的是他们。

　　“我没办法。”孟衍对袁战说，回头看裴双。“对不起。”

　　守护武士沉默摇头，首席灭灵师开口。“放手。”

　　袁战讶异的看看裴双，后者微颔首，他下意识的松手，下一秒后悔想抓回来，可是红线上的小人好似有生命似的，在被放开的瞬间就冲出去。

　　“死一次不够，就死到不能再死为止!碍眼的……”同时松手的裴双罕见笑起来，左手手腕缠绕收回的红线，右手中指和无名指间一张符纸正在燃烧，一股奇怪的腐臭味伴随它浓浓青烟散发而出，符纸燃尽的瞬间笑容消失，他一步踏出阵盘之外，冷哼。“垃圾们。”

　　高度警醒的雷达发疯的转，袁战压趴孟衍，就见一边铺天盖地的觅食者冲向巨婴，宛如流星雨冲刺；另一边是失去控制情绪进一步暴躁的厉魂，在源源不绝赶来的人脸蛇型垃圾的充斥下已近5层楼高！站在它们中间的裴双，在反差巨大的对比之下显得格外渺小，就见他毫无防备的慢慢往前走，没有任何防御措施。他身上的腥臭味似乎很美味，也令觅食者疯狂，几乎同一时间这些东西改变了目标，阵型迅速变成箭状冲向渺小的人类，而愤怒的厉魂也要向其报复，裴双不慌不忙的抬手……

　　“蚩尤！”袁战大喊，却被身下的孟衍捂嘴，顿时四周的景色逐渐变得扭曲，从浓烟正逐渐变淡。

　　他竟然在往下沉！

　　袁战被孟衍压在身上捂住嘴，眼睁睁看着不知何时出现的黑烟弥漫过他的下半身，更可怕的是，手撑地的触感竟然消失了！身下竟变成无底洞，他们以一种缓慢却不可阻止的速度往下落。

　　孟衍凑到他耳边，急促喘息着，声音非常微弱。“蚩尤要把战场拖到曦幽去，以免有普通人路过会被卷进来。曦幽是一种介于人间和冥界、生死可以共存的混沌界，普通人非常容易在那里迷失。万一进去后你跟我分开，记得躲进阵里什么声音都不要发出，等我来找你。”

　　蚩尤！

　　充血的眼珠子努力瞪向裴双的方向，受限的视角只看到漫天的嗜杀者，袁战拼命摇头。孟衍手心和额头都是汗珠，他努力喘息着，又低头解释。“蚩尤在危机生死的关头才能对厉魂和其它东西造成杀伤性攻击，是他故意造成这种局面，才、才能够出手。”

　　袁战又一阵唔唔唔。

　　孟衍猜到他在说什么，苦笑道。“这承诺无论何时、何地、任何情况，他都不能违反，一旦违背，立刻被逐出乾组。”

　　以后是不是同组搭档不重要，重要的是有没有命活着！为什么裴双也好，孟衍也好，总是舍本逐末呢！

　　“天！”袁战首次见到孟衍这么惊慌失措，轻易拿开压住嘴的手，顺着搭档的视线看去，脸色死灰。

　　眼熟的跑车嘎然停在隐约可见的马路上，车门被大力推开，出现的是气急败坏的孔铭宇。“终于找到你们了！我有事情必须要跟你们说清楚！”

　　“不要过来。”几乎是异口同声的吼，但两人还是眼睁睁看着孔铭宇一脚踏入黑烟所在的范围。闻到新鲜又弱小的食物味道，不敢加入混战的捕食者蠢蠢欲动。

　　“我和他的安全……”孟衍喘息两声，爬起来就往外冲，用力吼出新搭档自己取的代号。“头狼！交给你了！”

　　同时响起的枪声，正中跑的最快的捕猎者，它正冲向珍贵的梦魇者，被打中的瞬间响起撕心裂肺的尖叫，跌在黑烟中痛苦挣扎。

　　“是什么声音？！为什么我下半身会陷进地面？！”完全看不见黑烟和其它东西，但眼睁睁看着双脚毫无科学性的陷入地面，水泥地已经跟自己膝盖一个平面，孔铭宇的大脑一瞬间停止运转。

　　“跑过来。”孟衍发挥超乎想象的运动神经，狂奔时突然低头，他上空的大蝙蝠被袁战及时的一枪打飞，而珍贵的梦魇者已不畏生死的跑到前方三步远的距离。

　　“我的双脚陷进水泥地，完全不能动！”强烈的求生欲望惊醒普通人，他的汗如雨下，声音颤抖无力，却还是咬牙说完。

　　“不要让你的眼睛限制你的行动，你可以的！”孟衍猛然往前停住，背后的偷袭者又被命中打死，可是他面前同时飞来两只！而直奔孔铭宇的先头部队已经抵达，锐利的尖爪已经准备撕裂猎物！

　　“空眼！”袁战双目赤红，怒吼，却不得不将子弹射向孔铭宇四周，余光中残留孟衍的身影被三个捕食者掩埋的画面。

　　“啊！”惊恐的尖叫不绝于耳，虽然危险已被消灭，但看不见任何的普通人只知道刚才身上一阵剧痛，他胳膊和胸口多出了近十道细碎的伤口。“有鬼！救命！”

　　“空眼！蚩尤！”来不及关注搭档的情况，袁战边吼边一枪枪放倒冲向孔铭宇的捕食者中跑在最前的。即便如此，普通人身上已近百余道伤口，而他的情绪已经濒临崩溃，声音已然嘶哑。

　　“跑啊你！要命就给我跑！”袁战满腔怒火是无处可发，终于朝孔铭宇爆发出来。忽然平地一声炸响，数道符纸从黑烟中串出，准确落在普通人的八个方位，紧跟随后的八根红线准备无误的一端黏在符纸上，剩余一端会聚在上方成一束，正好成圆锥体把人包裹住。

　　“在完全进入曦幽界前，快把他带进阵里去！还有五分钟，抓紧时间！”裴双的声音断断续续，袁战好不容易听明白。

　　心里明白孔铭宇暂时生命无忧，袁战立刻调转视线，就见孟衍拿着他以前给的军刺大杀特杀，身上伤不少，但能行动，应该没致命伤。知道搭档暂时都还活着，袁战的头脑越发冷静起来。时间越急迫、情况越危机、队友越生死莫测，他越要冷静，想办法，必须想办法，肯定有事情是他现在能做的！

　　“拉着我的手闭眼跑。”还有3、4米的距离孟衍已朝孔铭宇伸手。

　　“不要！我在这里很安全。”孔铭宇的声音沙哑，用力吼出来的声音细不可闻。

　　“信我！呆着这里不安全！快跟我跑！”知道孔铭宇也受到厉鬼的戾气影响，孟衍就想冲进符阵直接拽，谁料又一波敌人来袭，他在袁战的帮助下好不容易杀完，却让孔铭宇更加恐惧。

　　“你！你！你是不是要杀我？！”

　　“这是要对付想害我们的东西，我是救你的人，这里真的不安全。”

　　“我不信！除非、除非你把它给我！”

　　孟衍急促喘息，作为敏感的梦魇者，身处感情激烈的地方对他是非常重的负担，长时间的消耗，他已经精疲力尽，可即便如此，还必须要跟看不见任何却陷入巨大恐慌的普通人耗。他重重喘息几声，不顾近在咫尺的强响，和从未断过的咆哮声，语气恢复平静。“我给你，你信我，跟我走？”

　　孔铭宇犹豫的点点头，又拉远跟孟衍的距离。

　　“好。”孟衍说。

　　袁战听不到他们的对话，但是眼见孟衍放下军刺推到一张符纸边缘，往后退了一步。“不行！他会杀了你的！不要给他！”正因为曾经中过招，袁战清楚被影响的人类是多么的不可理喻。可他更不能出去，出去他就是下一个孔铭宇。

　　眼见人伸手要去捡，他立刻一枪，前者尖叫着猛后退。

　　“让他拿！我们没时间了！”孟衍阻止，又猛地后退几步，对孔铭宇说。“你拿。”

　　“该死！”袁战是急的恨不得干脆爆体身亡，又见孔铭宇再度鼓起勇气去捡，突然大脑白光一闪，将自己的情绪迅速汇聚在丹田怒吼而出。“孔铭宇。”

　　普通人被惊吓跌坐在地，不断痉挛的面容顿僵，眼睛一眨不眨愣了数秒，抬头对向孟衍。“相信我。”珍贵的梦魇者猛吞口水。“可以吗？”

　　孔铭宇的喘息声很响，大概三秒钟不到，他爬起来，闭上眼睛冲向孟衍。顿时袁战腿软坐在地上，他刚才心跳差点停止。

　　孟衍眼明手快的抓住他的手就往回跑，孔铭宇不知道自己的脚是怎么动的，但是他不敢多想，生怕多想心会怕，完全机械运作的身体就会停下脚步。他做的对，如果有乾组三人的视力，他会发现逃跑的路线是一条清晰的尸体堆叠路。

　　离阵还有三米的地方，孟衍迫不及待的把孔铭宇往前推，心有灵犀伸手去抓的袁战一拉就把人扔进阵内。孟衍顺势跌倒，却又一次被紧跟的捕食者铺天盖地压住。如此近的距离，却不能出去！袁战怒吼，狙击枪却更加谨慎的一枪一中，生怕稍不注意打中梦魇者。幸好其它惧怕，飞开不少，变薄的包围壁突然被一脚踹出个洞，孟衍爬起来几步跑进阵里。

　　袁战连滚带爬的冲到孟衍身旁，梦魇者满身是伤，喘息声大的好似缺氧，可怎么呼吸也吸不到！整个身体剧烈痉挛，这是人到极限的表现。刻不容缓！袁战捏住孟衍鼻子，深吸一口气，嘴对嘴用力灌进去，双肘压住身下剧烈颤抖的身躯，如此数次，直到梦魇者能自主呼吸。

　　“是蚩尤……”梦魇者虚弱颤抖的说着，却像是哭腔。他的左手手心无力摊开，里面静静躺着一个小纸人。“刚才救了我。”他身下是血和汗水汇聚成的淡猩红色浅流，无力而分开的指尖使得小纸人斜着透过指缝接触地面，从下至上被染上淡红色。

　　人间的景物终于消失不见，完全进入曦幽。

　　袁战望着无法结束的群战现场，内心完全被阴霾笼罩。孟衍已经过度透支，现在连动都动不了。孔铭宇一介凡人，不添麻烦就算是帮大忙。而他进退两难，想去帮忙杀掉捕食者，却不能出去，出去就要被戾气侵蚀。而裴双，在经过刚才之后，怕只怕元气大伤，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接下来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