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魇者》豆腐娘

13、chapter 013 逮厉魂

　　看不清自己，只有虚假的强大，现实的弱小——题记。

　　短短半个月，何锦形销骨立，原本结实不夸张的肌肉变得柔软单薄，粘着皮肉贴着骨头。即便如此，他给人的视觉效果依然赏心悦目，只是似乎再也睁不开的眼，无法让这张俊容重新恢复生气。

　　孔铭宇身处何锦从小长大的房间，符合优渥的家庭背景，单单只是何锦个人的房间，面积和装修酷似豪华型单身公寓的样板房。出身于平凡四世同堂大家庭的孔铭宇，拍戏时也常演富家公子，但对这类房子习惯但不熟悉。偏偏这个房间是他最熟识的人成长的地方。就好像认为了如指掌的好友，被突然发现有很多事情瞒着自己，矛盾感被情绪无数倍放大后更令人手足无措。

　　“铭宇，最近你有空就到家里来照顾小锦，陪他说话，我……”程翠妍话没说话，想到成为植物人的儿子，不由得哽咽泪流。

　　“程妈妈，何锦是我最好的朋友，应该的。”孔铭宇小心的活动何锦的四肢。“您愿意信任我，放心让我照顾他，我还要谢谢您。”

　　程翠妍含泪笑。“小锦非常喜欢你。”说着打开床旁原本锁着的组合式书柜，书柜很长，打开后里面密密麻麻的全是CD、海报、相册或者周边产品等等，全部都是孔铭宇相关。“你多跟他说说话，比我这个当妈妈都有用，他想回应你，说不定就急醒了。”

　　“如果是真的。那就太好了。”深深的看着何锦，孔铭宇低喃。

　　“今晚有工作吗？没工作吃完晚饭再走？”

　　“真有工作。”看看手表，孔铭宇赶紧起身。“时间差不多，我再不走就要迟到。今天没有口福，等下次，下次我一定要吃到程妈妈的手艺。”

　　“好。”

　　开车离开林宅，孔铭宇有些魂不守舍，没开多久，行驶至必经却行人稀少的道路，他加快速度，却突然发现前方平地里冒出一道人影！紧急急刹车的后果是头被狠狠撞到。捂着脑袋低声呻吟，抬头却只见车灯不断闪烁照亮夜幕中的昏暗道路。没来得及多想，他立刻下车去找可能有的被撞者，却没发现任何人。正纳闷的坐回驾驶座……

　　“！”快、狠、准的手掌掐住他的脖子，不紧不松，无法挣脱却也不挤压，就是让人无法说话，孔铭宇几次急促呼吸后恢复平静，没回头，耐心等待不速之客先开口。

　　“我们没有恶意。”硬朗的男声，听起来很诚恳，可孔铭宇从小在娱乐圈沉浮，自然不会轻信，双眸流露出怀疑。

　　“我们只是想向孔先生好意提个醒。”说话的人顿了顿。“有关你的组合队友何锦。”

　　提到何锦的名字，孔铭宇反应剧烈，喉咙里发出呜咽声，愤怒和警惕的神色从他脸上一闪而过，但又转瞬即逝，重新恢复平静。

　　“我们不是伤害何锦的凶手。”凭空出现的手拿走孔铭宇刚偷偷摸摸掏出的手机。

　　“何锦是个表里不一的人，他并不像表面上所表现的无害，实际上是个心胸狭窄、睚眦必报的人。而且他当初并不是为了你才加入组合，只是觉得新人熬出头太难，需要早期成员提携他，但又不肯伏低做小，才会选择有名气但走下坡路的你靠近。一直以来，他根本不喜欢你，暗地里也常常给你使绊子。你的好友倪凯，正因看穿他的真实面孔才被迫退团。”

　　“他根本不是真心实意跟你做朋友，只是想用你来反衬他的强大，就像所有人都说没有他就没有现在的你。虽然团内人气排名每次都是你第一，但所有人都清楚知道他才是最红的，甚至他的粉丝给你投票，就怕你的排名被他超过，结果害得身为你粉丝的他伤心。可他根本不是你的粉丝，而是利用你，也一直都在心里嘲笑你的弱小。”

　　“时柳永等等，还有很多你曾经的好友和支撑，都是被他暗地的手段被迫退团，有些甚至被逼退出演艺圈。团内现在所谓你的好友，实际上都受到何锦的操控，并非真正的朋友，只是做给外界看的。”

　　“以你为挡箭牌，他已经在团内完全站稳脚跟，就连经纪公司和团队负责人都不敢轻易惹怒他。而现在，他的野心已不能满足于此，NO.1的头衔，还有其它权力，他想要从你手上要回来，所以年前他常常劝你退出组合自由发展，并从实力雄厚的经纪公司换到小公司去，不是为你着想，说什么大公司资源分配不均、强敌太多很难出头，小公司全部资源供着容易成长。不是！而是嫌你挡了他的路，又不好直接摊开来说，想让你自取灭亡。这是他一直以来最擅长的手段，既打击敌人，又不会跟自己扯上半点关系。”

　　“幸亏他出车祸，很多想法还没有付诸实施，但恶的种子已经播下，稍不注意就会发芽生长。我们不希望你步入歧途，白白浪费你的大好前途。还有，何锦连他继姐都能杀害，你千万要多注意安全。”

　　“你们是记者？唔，痛。”卡在脖颈的手松开，却在后颈和胳膊扭了下，还能忍受的疼痛后全身发麻、无力，想动不能动，感觉到后面车门被打开，孔铭宇怒吼。“我才不信你们的胡编乱造！我警告你们，不要随便乱写污蔑何锦，我会把你们告的倾家荡产！我说到做到！还有今天事，我绝对不会这么算了！等着瞧！”

　　“一刻钟后就会恢复行动能力，回去路上请小心。”毫不在意他的威胁，话说完孔铭宇就听到关车门声，车内恢复寂静，只有他急促的呼吸声。封闭的环境奇异的刮过一阵风，凉的孔铭宇后颈的寒毛直竖，全身打颤，甚至有股令人发毛的寒流从牙齿根部顺着神经迅速串到耳后根，激起满身的鸡皮疙瘩，上下牙齿磕出嘎嘎声，几秒后全身恢复暖意，这段时间总是时不时感觉骨子里发出的冷意荡然无存。

　　“别回头，继续。”裴双声音很轻，却在寂静中非常清晰。

　　袁战扛着非常清醒的孟衍快步走在空无人烟的马路上，裴双就在他身旁，本该很接近的脚步声听起来非常悠远。不知哪里传来几声凄惨的狗叫，却又迅速消失。这是他第4次听到相同的狗叫声，也是第4次经过这个相同的马路口，虽然他们从未拐弯一直向前走，却永远走不出这段马路。

　　鬼打墙不可怕，可怕的从未消失的被跟踪感觉，不需要回头，袁战清楚的感觉到多转一圈，那个东西更靠近他们，而且每隔一圈靠近的距离跨度大的超出他的预测。

　　在快步走的时候，裴双一直在往地上丢由绳子和木条编成的图样，偶尔是眼明手快往路旁树上贴符纸，偶尔又是各种颜色的泥土或是香灰。转了四圈后，袁战发现裴双的行动都有有迹可循，好像在完成修真小说里所谓的大阵。转到第8圈的时候，袁战感到冷汗从他额头上止不住的往下流。孟衍早在第1圈时就感觉不舒服，现在已像大病似脸色苍白，满头大汗，汗水甚至滴到袁战的脖颈处，混合对方的继续往下流。

　　袁战没办法让孟衍休息，跟着他们的东西已经与他前脚后脚，后脚跟距离1厘米的地方就能感觉到令人发毛的寒意，现在几乎是靠意志才能挪动不听使唤的双腿，生怕慢一点就被那东西逮住。

　　第9圈！

　　不行！

　　“裴……蚩尤。”突然一股大力想夺走肩上的人，袁战大叫后咬牙狠狠抓住孟衍，却连他自己都被往后拖了三大步，全靠他紧急半蹲用膝盖刹车才减缓被往下拉的速度。明明是一条平行直线路，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坡度，光是惯性他都无法停止。

　　还来不及深想，无法抵抗的强大拉力骤消。“快跑！”裴双的声音像在烈风中支离破碎。“跑到前面的生阵里去！”

　　袁战丝毫不敢停顿，咬牙狂奔，双脚刚踩入共有9个不同圆形阵组成的不规则图形阵，忽然背上的孟衍用力把他往下压。“坐下。”

　　犹如遭遇泥石流般铺天盖地的全部都是人脸蛇形的情绪垃圾，密密麻麻从天而降，袁战脸色铁青的翻身压孟衍在身下，却发现生阵边缘和顶上好似有看不见的透明屏障，这些垃圾砸在上面会被反弹回去，却进不来。堆叠的速度非常快，迅速淹没过孟衍和裴双的头顶。视线范围内，除了他们所在的生阵，其它都是暴动急促游走的情绪垃圾，他们互相吞噬互相绞杀，形成一个个涡流。就连抬头，干净的地方最高不过1M，黑压压的到处是恶心的垃圾，他们就像是被沼泽吞噬的受难者，看不见任何天空。

　　“是他？”名字蕴含着一股神秘的力量，袁战没有明说，但孟衍知道他指的是谁，点头。“说谎的人最怕被揭穿谎言，就算已没有身为人时的记忆，陷入狂暴的情绪之中，但潜意识的还是不愿意被人揭穿真面目，尤其是对他最在意的人，自然而然想杀掉我们这群多事的家伙。”

　　“不过，现在可不是我们逮住他，而是他……吞了我们。”

　　“吞？”

　　“是的，我们现在的状况，你可以想象我们是在他的胃里，实际情况相去无二。”说话的同时，最左边的圆形盘绳子忽然全部炸断，竹条全部被炸飞，两人对视数秒，依旧慢半拍的孟衍用平淡的语调表达惊讶。“喔喔~他的胃酸很厉害。”

　　“……”有时候太形象容易理解也不是一件好事。“如果阵盘全部炸没……”

　　“就会被这群东西掩埋，让它们钻进身体里，我们跑不掉就会被消化成为它的养分。”

　　袁战瞪眼，急忙从背包里掏出装狙击枪部件的小箱子准备拼，孟衍伸手阻止他，依旧是让听的人急死的超慢速说。“别担心，真到这种危险境地，蚩尤就会消灭它。”

　　他说完这句话时，袁战早就拼好狙击枪。用力甩开孟衍想阻止而抓住他胳膊的双手，他因情绪紧张而绷紧的脸庞一抽一抽的抖动，汗湿的头发贴在头皮上，眼睛像遇到敌情的狼一样愤怒，闪耀着绿油油的冷光。“万一蚩尤敌不过怎么办？靠人不如靠己！”

　　“头~狼~头~狼~头~”孟衍边打拍子边有节奏的慢吞吞喊，想引起搭档注意。

　　心头烦闷不已的袁战忍的脸部抽筋，两边太阳穴发出嗡嗡的声音吵得心烦，终于按捺不住怒气吼，把枪指向孟衍。“闭嘴！你不要命我要命！”裴双到现在没有出现，不是自己跑了就是早被鬼给吃了，早知道的孟衍说不定想害他，就可以没负担的逃跑！毕竟自己什么都不懂，而孟衍却是首席梦魇者，肯定有他不知道的自保手段。

　　孟衍愣住，忽然伸手抓住袁战双手手背用力下压。

　　“嗯？！”袁战想甩开，可是平时最容易不过的事情，此刻却无法做到！孟衍的双手好像铁链似的紧紧箍住他的，怎么挣扎也无法挣脱。且力道大的吓人，袁战使出全身力气，却依旧无法撼动对方丝毫。

　　他果然要害自己！快点动、必须动，他要害我，快动啊！等着瞧，我能动第一件事就是杀了你、杀了你！

　　额头突然被温热柔软的东西抵住，袁战惊愕抬眼，却清楚看到孟衍浓密的眼睫毛，此时他们额头对额头，视线相交，身体极为贴近，甚至心跳时带起的胸膛鼓动，都能清楚的传给对方。“冷静下来了？”

　　如晴天霹雳炸响在脑内，充斥的杀意骤然消失，顿悟的袁战闭上眼，深呼一口气，非常轻的挥手，毫不费力的把孟衍推到一旁，挣脱了束缚。“我刚才？”

　　“被他影响，传染了同样的恶意病。唔……胃酸味闻多了就会这样。”孟衍大拇指比向阵外，依旧通俗易懂的解释。

　　袁战难以置信，甚至恐惧的远离孟衍。“我刚才竟然真的想杀你。”

　　“很正常，这种情况蚩尤都会暂时受到影响，何况你。别跟我说军人或者意志力什么的，跟这些没有关系。心灵哪怕只有一点漏洞，都会被无限侵蚀。可人的心灵，怎么可能百分百毫无死角。”孟衍毫不在意，反倒笑着安慰。“再说你刚才那种情况，根本杀不了我。心灵被侵蚀后，虚假的强大，现实更弱小。不然我刚才也不会轻轻松松制服你。”

　　“我们今天必须把它解决掉，不然让他吞几个无辜人，又是一场自相残杀的惨剧。”孟衍撑着下巴蹲着望天，从袁战的视角看去，一副天真无邪的无害模样。

　　“你为什么不受影响？”

　　“嗯？”孟衍眨巴眼，袁战重复问，听清问题后他眯眼笑。“我是梦魇者。”他拍拍心口。“如果这里容易被侵蚀，又怎么能够在梦魇里寻找到正确的方向？”

　　“梦境里偶尔也会有像现在这种情况，我可是指路人哟。”

　　袁战微愣，还想说什么，裴双的声音骤响。“抓住后用力拉！”

　　二道顶端系着个小人的红线在人脸垃圾的沼泽中从左右两个方向快速奔来。

　　袁战全神贯注的盯着它们逼近，刚进入阵壁，双手分别抓住一个合拢用力往后拉，顿时红线所到之处尽是鬼哭狼嚎的尖叫声，各种情绪垃圾避逐渐缩紧的红线，唯恐避之不及，奋力往中心位置游去。两道红线不断交缠缩紧，明明细如发丝，却怎么拉扯也不会断。天空终于露出来，四周的树木花草也出现，他们重新站在马路上，而无法再缩紧的红线中间，是个全黑的巨婴，哭闹着扭动身躯，肥胖的手抓住不断钻进他身体的情绪垃圾往外扔，却总是扔不完。

　　红线另一端，是与他相距10米之外站在阵盘上的裴双。“你们没事？”

　　虽说的是你们，但他看的是袁战，眼睛里流露出审视的味道，转向孟衍时仔细端详，发现确实安然无恙才松了口气。

　　巨婴的哭闹声令袁战打从心底里泛起烦躁的情绪，但这次有备而来，受到的影响还在可控范围内。

　　孟衍伸手盖住他的耳朵，袁战模模糊糊听到他说。“终于抓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