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子的篮球][黑赤]消逝于空色之下》皇苍星

2、番外一 深埋于时间之中

　　番外一深埋于时间之中

　　“赤司征十郎？”
　　“到！”
　　“黑子哲也？”带着眼镜的中年女教师等了一会没有听到回复，便再次开口，“黑子哲也？又没来么？”手中的笔正准备在那个名字之后打叉，一个声音打断了她的动作。
　　“老师，哲也来了的。”赤发孩子站起来，指着身旁安静坐着的蓝发孩子。
　　“……下次记得回答。”中年教师扶了扶鼻梁上架着的金边眼镜，不耐烦地说。

　　“真是气死人了，哲也你明明回答了的，是她自己没听见！”放学之后，和黑子一起走在回家的路上，赤司踢着路上的小石子发泄着自己的不忿。
　　“算了小征，我已经习惯了。”软软的童音从边上传来，黑子双手握住背包的肩带，扯出一个轻柔的笑容。
　　叫做黑子哲也的蓝发孩子从小存在感就十分微弱，长久以来的经历使得他早已习惯被人忽视这件事，反而是身边这个一年前搬到他家隔壁的赤司征十郎，不管在什么情况下总能第一时间发现他这一点更令他在意。
　　“这种事不需要习惯！”走在前面的孩子听到这句话立刻转过身，瞪着双眼看着他。
　　“呐，小征为什么总能发现我呢？”一面在心里想着这样的小征真像炸毛的猫啊，黑子一面问出了自己的疑问。
　　“……总之，就是看见了。”赤发小孩失去之前的气焰，闷闷地扭过头不去看他。
　　……结果还是没能得到答案啊。
　　黑子叹了口气，快步跟上前面的人。
　　“今天还要去那么？”在和赤司并肩的时候，黑子突然开口发问。
　　“不去的话被当做秘密基地的它也太可怜了。”赤司说着抓住黑子的手跑了起来。
　　“咦……？小征，别跑那么快——”体力从来不是强项的黑子一边说着一边费力地跟紧赤司的脚步。

　　被两人称作“秘密基地”的是离他们家不远处的一个没什么人的小公园。
　　那里，是两人初遇的地方。
　　总是被人忽视的黑子哲也在一年前的某天下午来到自己常去的公园时，发现一个不认识的赤发小孩正坐在原本专属于自己的秋千上晃荡。
　　「那个……是我的位置。」迟疑了一会，黑子还是说出了这句话，却在下一刻突然想到自己微弱的存在感，本以为这次又会被忽视的黑子打算今天就先回家算了，对面的人却抬起头看向了他。
　　——确实是在看着他没错。
　　那双明亮的赤瞳确确实实地看见了黑子哲也这个人。
　　「是这样么？抱歉，我不知道。」赤瞳的所有者带着抱歉的笑容轻巧地跳下了秋千，走近黑子哲也。「你好，我叫赤司征十郎，今天才搬来的，不介意的话我以后还可以来这里么？」
　　「……我叫黑子哲也……小征的话没问题。」黑子朝赤司露出了一个友好的笑容。
　　「诶……？小征？」对方明显地表现出对被称呼为“小征”而感到惊讶，稍微愣了一会，他弯了弯嘴角说，「那么，我就叫你哲也吧。」

　　“说起来，小征是我的第一个朋友呢。”想起那时的情景，坐在秋千上抓着绳子小幅度摇晃的黑子不好意思地笑了。
　　“哲也也是我的第一个朋友哦。”另一个秋千上，赤司仰头看着微蓝的天空，漫不经心地开口。
　　“……诶？”黑子诧异，按理说像赤司那样的孩子应该是最容易吸引人的，不可能没有朋友啊。
　　“因为父亲工作的原因总是搬家，这次算是在一个地方停留得最久的一次了。”
　　“——我，就算小征还是会离开，也会一直记得小征的，小征永远是我最重要的朋友。”黑子跳下秋千，来到赤司对面，伸手抓住了对方握着绳子的手。
　　“喂——哲也你干什么啊，很危险的！”赤司慌忙停止了秋千的摆动，发现没有撞到黑子后松了口气，然后总算有余裕来理解对方所说的那句话了。“刚才的话我记住了，以后我会回来验证的！”
　　“没有其他的了么？”黑子露出些微不满的神情。
　　“其他的什么？”赤司歪头疑惑地看着他。
　　“唔……小征好狡猾。”蓝发小孩挫败地垂下头。
　　也因此，他没有发现，上方的红发小孩眼神温柔地看着他，偷偷露出了一个笑容。
　　——不会忘哦，哲也的蓝色，就和这片天空一样是永恒的存在。

　　“小征很喜欢天空？”不知过了多久，黑子发现赤司正坐在秋千上盯着远处的天空发呆。
　　“……嗯。”回过神来的赤司肯定地点头。
　　“……为什么呢？”这个问题下意识地就脱口而出了。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喜欢就是喜欢！”赤司跳下秋千，抓起一边的书包，冲黑子挥了挥手，“抱歉哲也，我突然有事要先走，再见。”
　　然后，没等黑子回复就迅速离开了公园。
　　黑子有些发愣地看着对方离去的背影，“我难道……惹小征生气了？”

　　为什么喜欢天空？
　　当然是因为，那是哲也的颜色啊。
　　但是，说不出口。
　　所以最终，只能像逃跑一样离开了那个地方。
　　走在回去的路上，在快要到家的时候突然下起了雨，赤司停下脚步想了想还是忍不住跑了回去。“那家伙，该不会还在那吧？”
　　想到这里，他不禁加快了速度。

　　然而迎接他的却是令他意想不到的一幕。
　　被雨水冲刷的公园口站着两个怪异的白衣人，身材高大的那个腋下正夹着昏迷的黑子哲也，属于黑子的书包被扔到一旁的地上，书和文具散了一地。
　　“——你们是什么人？！”虽然害怕，但在看到黑子之后赤司迅速地从书包里掏出做美工的小刀向着那人冲了过去，企图从对方手中夺下黑子。
　　尽管因为赤司的突然出现令高大男子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他还是轻松地让过了赤司的攻击，泥泞的地面使赤司步伐不稳地滑倒在地，手中的小刀也摔了出去。
　　“可恶，放开哲也！”赤司爬了起来，用手背抹了一把脸，撑着膝盖愤怒地瞪着那人。
　　那人正准备说什么，旁边一直没动的消瘦男子开了口：“要我们放了他也可以，只要你肯乖乖地跟我们走。”
　　“……只要我跟你们走，就放了哲也？”计算着强行对抗两个成年男子的可能性，在发现完全不行之后赤司开口问道。
　　“没错。”对方说着，双眼像在审视什么物品一样在赤司身上来回扫视。“反正对于我们来说那孩子也只能算作‘消耗品’而已……”
　　后面那句话似乎只是对方的自言自语，赤司并没能听清，不过从对方的反应来看，自己身上似乎有能够和他们做这笔交易的价值存在。赤司弯下腰将掉在地上的小刀捡了起来，然后走向对方，“我同意跟你们走，不过，先放了哲也。”
　　对方挑眉看着他手中的小刀。
　　“这种东西威胁不到你们，但是，没猜错的话我应该对你们来说还算是有利用价值的吧？”赤司说着将刀尖对准自己的脖子，“如果你们反悔的话，我也可以立刻使那个‘价值’消失哦。”
　　“……真是聪明的孩子。”对方有些头痛地伸出右手撑着额头，吩咐旁边的人把黑子放到可以避雨的滑梯底下，“可是，我最讨厌聪明的孩子了。”
　　他快步走近赤司，在赤司正盯着黑子那边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以掌为刀迅速朝着赤司颈后砍去。

　　陷入完全黑暗之前，停留在赤司视线里的是蓝色交织而成的风景。

　　“博士，那个孩子怎么办？”从滑梯处回来的人恭敬地问抱着赤司软倒的身体的人。
　　“不用管他，我还不至于对一个小孩子说谎——再说，得到这个孩子之后，更多的实验体也没多大用处了。”

　　※
　　“妈妈，小征怎么搬家了？”遭遇不明意外进入医院的黑子哲也总算出院后，却得知自己的好友已经搬家了的消息。
　　“……听说是因为父母工作的原因。”黑子的妈妈看着他，欲言又止。
　　“……哦。”这个答案很正常，赤司之前也说过他因此搬过好几次家了。虽然很正常，却并不是还是小孩子的黑子哲也能够简简单单就接受的。
　　望着自家孩子那恍惚的神情，黑子妈妈不忍地别过了脸。
　　让她怎么说得出口呢？那个孩子失踪了这件事……

　　——为什么都不告诉我就走了呢？
　　为什么呢？小征？
　　黑子看着窗外的天空，脸上的表情一点一点褪去。
　　「——我，就算小征还是会离开，也会一直记得小征的，小征永远是我最重要的朋友。」
　　——可是，我开始没有这个自信了。

　　※
　　“你们要干什么？！放开我！”被禁锢在白色的手术台上，冰冷的触感透过单薄的衣服刺激着赤司每一寸肌肤，阴冷的感觉令名为恐惧的情绪在他心中滋生，他拼命晃动着身体，试图摆脱这些束缚。
　　“你可是答应我会乖乖的哦，所以我才放了那个孩子。”虽然带着口罩，赤司还是从声音判断出这就是那天将他带来此处的人。对方缓慢地戴上了手术用的手套，对旁边的人使了个眼色，一旁护士打扮的人立刻拿出一支针管对准赤司手臂上的血管刺了下去。“放心，这是为了使你少一些痛苦而准备的。”
　　被注入体内的大概是强力麻醉剂之类的东西，药效来得非常快，那人之后还说了什么赤司已经听不清了。他就像被梦魇的爪子抓住一样，沉入了深深的、深深的梦境之中。

　　一开始，是和黑子两个人在秘密基地玩耍，天空也是干净的纯蓝。
　　突然开始下起雨来，他转过头准备叫黑子一起去避雨的时候，发现旁边的秋千虽然依旧在轻微地晃动着，却已没了熟悉的人影。
　　他呼喊着黑子的名字，到处寻找着对方的踪迹。
　　什么也没听到，什么也没看到，就像世界只剩下他一个人一样。
　　天空的颜色慢慢从碧蓝变成阴沉的灰色，四周的场景再三变幻，回过神来他已被绑在一根干枯的巨大树干上，周围尽是有着尖利爪牙的野兽。那些野兽朝他扑过来，锋利的爪牙在他身上拉出一道道可怖的伤痕。
　　找不到了。
　　找不到了。
　　不管是那个人，还是那片天空。
　　“哲也……哲也……哲也……”嘶喊与痛呼在出口的瞬间化作了对某个名字的呼唤，继而淹没在野兽的咆哮声中。
　　……最终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他疲惫地睁开眼，入目的是一片冰冷的白色。
　　随着思维的清醒，身体各处也逐步向大脑发出疼痛的信号。
　　艰难地将目光下移，赤司发现自己几乎从脖子开始就缠满了绷带。全身叫嚣着的疼痛使他连动一下的力气都没有。
　　“怎……么……”
　　“醒了？”有些耳熟的声音传来，赤司集中精神仔细回忆了一会，才想起应该是那个“博士”。“奉劝你最好别乱动，毕竟才刚‘换血’成功。”
　　“啊，对了，你不知道什么是‘换血’呢。”被称为“博士”的人以拳击掌，心情很好地向赤司解释，“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哦——那个手术，把你体内的血液全——部——都换成了我之前在那些‘消耗品’身上制造并提取出来的‘神之血’了哦，也多亏了你，我才能把那堆‘消耗品’处理掉呢。”
　　“那么，好好休息吧，等你身上的伤口愈合之后再经过几次‘提纯’就可以住进‘新家’了哦。”
　　白衣人向他摆了摆手，关上门离开了。

　　在那之后赤司又经历了几次差不多的“手术”，身上的伤口刚愈合又再次被切开，因为使用麻醉剂会对实验产生影响，在最后两次“手术”中那些人便不再给他注射麻醉剂，就算蒙上了双眼，他也可以清晰地感觉到那些细小的管子通过身上的切口向他体内注入别人的鲜血的过程。比起渐渐熟悉的疼痛而言，赤司更多的是感受到强烈的恶心感——自己至今，不知吞噬了多少人的生命。
　　为了让他适应所谓的“神之血”，在进行完成最后一次手术的康复期期间，那些人将他的食物也换成了血液。在他拒绝食用并绝食几天后，“博士”再度出现在他面前，端着满满一碗鲜血狠狠地灌进他的口中。
　　“不喝也没关系，反正等你伤口愈合之后也就不再需要进食了。”“博士”笑着将剩下半碗猩红液体的碗摔向地面，走出了这个房间。

　　——什么“神之血”？！该叫“恶魔之血”才对！
　　赤司厌恶地趴在床边，拼命地呕吐着。
　　口中腥甜的味道就像是在提醒他，自己存在的罪恶性一般。

　　——即使如此，我也……还想再看一次，那片永恒的天空。

　　※
　　慢慢睁开双眼，入目的是一片不变的红色。
　　多久了呢？
　　自从进入这个培养舱之后，似乎连时间的流逝也变得没有意义。
　　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对此他毫无印象。
　　就算勉强挖掘以往的记忆，也只能一次次感受那种深及骨髓的疼痛。
　　自己似乎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不过在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想要想起来并不是那么容易。
　　「……就像血一样呢，包围着我的这些液体……」
　　“像血一样”——这样的想法使他本能地产生一种强烈的厌恶感，他甩了甩头，红色的发丝在液体中轻柔地晃动。
　　「……我想看见的不是这个……不是……」
　　自己想看见的……是在那些被疼痛侵袭破坏之后留下的记忆碎片中存在着的……天空之色。

　　如果能看见就好了。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