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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16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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砚轩骑车到乡下去,他从来不喜欢去挤那些脏兮兮的小巴。高二的暑假,他带石雨去过外婆家住过一晚,外婆和舅舅舅妈都把石雨当成他的女朋友,舅妈还把自己新添的床铺让出来给石雨休息。砚轩一路回想着这些年跟石雨之间点点滴滴,泪一次一次涌上来,他任它们在风中横流,飘飞,到了外婆家,他的眼睛还是红的,外婆问他怎么了?他勉强地笑笑:风大,吹的。跟外婆唠了一会,他百无聊赖地往村边的河滩走去,前年夏天,他和石雨在河边坐着说话的样子还历历在目,而今物是人非。他回想这些年来和石雨之间的点点滴滴,可他怎么也找不出自己错在那里?让石雨一夜之间便在他面前筑起雷池,拒他于千里之外。难道是因为常默?不可能啊;那么,难道是石雨在司法学校认识了谁?砚轩忽然找到了时空的一个盲点,他越想越觉得自己的判断是准确的。甚至想马上回城去问个究竟。
当他正在犹豫着怎么跟外婆开口马上回城时,居然在路上遇到了佩儿,还有若菲。大家都是来给长辈拜年的。佩儿看见砚轩,脱口就问:石雨呢?砚轩被问得哑口无言。佩儿看出砚轩的脸色不对劲,便托词跟若菲分手,陪着砚轩,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砚轩也正好想问问佩儿知不知道石雨在司法学校的情况。两个人,沿着田边慢慢踱着,砚轩问了问佩儿补习的情况,佩儿简单地说了说,便说起石雨。石雨几乎两天给她一封信,佩儿知道石雨没有交什么男朋友,绝对没有,她肯定地说。
佩儿断断续续地对砚轩说起这半年跟石雨通信的内容,她说石雨觉得爱情是属石头的,要一辈子才挂在心口才能暖到石头芯里去。她说不到死,她不会说爱谁,只有那个她死前想见的那个人,才是她的爱。她说她不相信任何人的誓言,她也永远不会对任何人发誓,誓言都是自欺欺人用的,真爱无言。
佩儿想到一点说一点,牙膏挤完了,可砚轩始终找不到他要的答案。他默默地听着,默默地点头认可着,那些话,其实也是他自己想的,可明明是这样灵犀相通,却为何要忽然转身给他一个背影?他送佩儿回去,自己站在冬日的黄昏里,看炊烟袅袅升起,却不知道该往何处去。
回到县城是三天后了,这三天,砚轩跟佩儿一起,一点一滴地过滤着石雨留给佩儿的话语。那些看似漫不经心,却句句犹如生死离别。佩儿回到县城就跑到石雨家当说客,佩儿希望他跟石雨一直走下去,她相信再没有比砚轩更了解石雨的男孩了,可石雨只一句话就把她堵在了绝望的门槛上:
“如果有一天,年纪轻轻的我和他都躺在床上, 谁来养活我们?又谁来伺候我们?”
石雨的身体佩儿多少知道一些,可她万万没想到砚轩也是这样的不中用。不中用啊,她想起砚轩的样子,想像砚轩的胸膛里怦怦怦怦地跳着一颗炸弹,不知道何时会把他身边爱的人都炸得与欢笑无缘。
石雨原本就难得真心笑几回,她已经见过死神,她已经学不会自欺欺人。
佩儿像霜打的茄子似的,蔫了神。石雨找出一个鹅黄色的香袋来,佩儿记得石雨曾指定这个香袋说不准拿走。石雨将香袋给佩儿,对佩儿说,如果有一天,我先他恋爱了,你就把这个替我交给他罢。佩儿默默地看着手中椭圆型的香袋,外观上比别的都简单,没有流苏,没有珠子,没有绣花,只绣了一个字:缘。佩儿看着缘字,眼角慢慢潮湿起来,石雨拉着她说“陪我出去走走罢。”
砚轩还是依旧地找石雨,石雨也依然笑颜相待,只是慢慢地客气起来。砚轩想知道石雨的事,竟不得不靠佩儿来替他打探,佩儿知道石雨是下了决心的,很为砚轩不甘,却无能为力,只能尽力地宽慰砚轩。
春节过完,砚轩和石雨还是一起动身返校。石雨知道砚轩不死心,她斟酌每一句话每一个字,小心每一个眼神每一个细节动作,让砚轩明白她的客气和礼貌。爱的反面不是恨,而是疏离,石雨实践着这个真理。
砚轩回到学校又开始忙起来,那该死的英语,没有四级是拿不到学位的,忙起来的砚轩,慢慢地恢复状态,只靠佩儿来维系他对石雨的眷念,他知道跟石雨急不来的,他只能等,等石雨改变决定,可是,他不知道,石雨的决定已经无法改变。
常默在石雨准备回校前找到她, 把书还给她,石雨问:“不想学了?”常默摇摇头,“复诊结果出来,基本是良性肿瘤,应该不会失明,只会留道疤,手术就不必来看望了。”石雨心里一块石头落下了地,也乐得不必往医院跑,距离远不说,而且她不喜欢医院,她曾经在里面躺了数月,闻到那种消毒水的味道就想吐。常默走后,石雨随手翻了翻书,却发现里面有张字条很眼熟,上面写着一行字:幽默来自悲哀。她记得这是高二时她写在数学作业本里的。
但愿常默不再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