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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15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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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忽然说出那样的话来,可说出来后,她竟一点也不后悔。她知道再这样下去,她不得不给砚轩一个明确的名分,可她给得起吗?她还没有思想准备。可还需要准备什么呢?这些年,还没准备好吗?砚轩疼她护她也知她懂她,两个人常常是一个眼神就解决了很多问题,所有的人都曾经那么羡慕他们之间那与生俱来似的的默契。相处了这么多年,他们竟然从未闹过别扭,更别说恶语相向,连句重话都舍不得说对方的。石雨慢慢回想着跟砚轩这些年的情份,有些后悔说出那样绝情的话来。也不是后悔话的内容,而是后悔那样的环境下,说出那样的话,的确很冷血,对,冷血。石雨知道今夜砚轩失眠,失眠的砚轩一定会恨她的冷血。
砚轩伫立在原地,很久很久才回过神来。石雨已经走了,他一屁股坐在了台阶上,台阶上没有打扫的鞭炮屑厚厚地铺了一层。砚轩看着一地死去的热闹,泪流满面。石雨已经走了,他以为他可以留着她的,更以为她会为他留下的,可她义无反顾地走了。
砚轩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到家的。早上醒来,却看见石雨坐在他床边,看到他醒过来,石雨笑笑,转头看看门口没人,探起身子,俯在砚轩头上亲了一下,然后坐下来说:“听说,亲人之间可以吻额头的,恋人才可以吻••••••。”她说到一半就打住了,砚轩明白她的意思,她在告诉他,昨天她拒绝常默的原因,同时也在告诉他:她是把他当亲人的。他闭上眼,他不知道怎么接受石雨的眼光,他只觉得冷,像掉进了冰窟窿。他一夜没睡,天快亮时才合了眼,他想好了今天去找石雨,带她去他们以前常去的那条河边,他甚至想好要把自己这多年的日记都交给她,让她知道这些年,他是怎样地想着念着的,可现在,他知道不必了,无论他做什么都毫无意义了。
石雨早上早早就来砚轩家找砚轩,跟砚轩的妈妈刘姨唠了半天,旁敲侧击地打听出砚轩遗传了先天性心脏病,她只觉得头重脚轻,还装着早就知道似的,安慰了刘姨一会,就到砚轩房里等他醒过来。看砚轩酣睡的样子,她一瞬间就下了决心,决心给砚轩一个明确的交代。她意外地亲了他一下,算是补偿昨天对他的冷漠,她猜到砚轩昨天看见她跟常默的举动了,因为陈姨告诉她,昨天砚轩找她,还说去半路接她回家。
砚轩不晓得石雨已经知道他的病,也不打算再跟石雨坦白,心里乱成一团,闭上眼,心里无声地叹息着,叹息着。石雨知道他此刻想静静,便起身告辞,砚轩指着桌子上的几本书,说,你先拿去看看罢,那本画册是送你的,我下午要去乡下外婆家拜年,可能要住几天。石雨点点头,将书整理了一下,便回家了。陈姨看她一个人回来,有些奇怪,也不好问。石雨忽然觉得很累,躺在床上,闲闲地翻了翻书,也睡不着,睁着眼睛发呆,她不知道今天的决心对不对,可她知道砚轩的病时,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该结束了,自己是个药罐子,根本无力照顾他,他如今年轻,到了谢叔叔的那个年纪,难道两个人得整天抱着药罐子撑下去?砚轩不会舍得她吃苦,可到了他自身难保的日子,他又怎堪石雨抱着药罐子伺候他?她又拿什么去伺候他?
久病成良医,可谁知道久病是什么滋味?石雨是习惯了那些西医药片,那些中医药汁,那些陈姨弄来的稀奇古怪的偏方,甚至每年秋天该吃什么药才能好过冬她都自己心里有数。人参燕窝三七红花······。她已是如数家珍、食之无味,别人咬一片人参就精神得不能睡觉,可石雨把人参当胡萝卜吃下去也一样打哈欠。她觉得自己就跟进了太白金星的炼丹炉似的,什么药都尝过了,可惜永远也炼不成女猴王。有时候石雨想,自己身上的血肯定比一般人都毒,哪天怕是被毒蛇咬着,先死的也是蛇不是她。石雨歪在床头,砚轩也靠在床上,心里千回百转彼此都不能放下,可不放下又能怎样?
石雨想去找佩儿散散心,可到了佩儿家才知道她出去了,也去了乡下。石雨记起来,佩儿的外婆跟砚轩的外婆是一个乡镇的,砚轩曾经带她去过他外婆家,还住了一晚。那是高二暑假的一天,砚轩骑单车带她去的,35里路,山路蜿蜒崎岖,砚轩第一次载她去那么远的地方。他高估了自己的脚力,出发不到半个钟点,他已经开始气紧,后背湿了一片,却正好遇到个斜斜的上坡,石雨轻轻地说:“让我下来。”他不理会,固执地朝前,但热汗冷汗一起直冒,脸都青了。石雨只好先斩后奏跳下车,后边的路,他们一路骑一路停,花了两个多小时才到砚轩的外婆家。砚轩的嘴唇常年暗红色,那一次,却是青灰的,后来回想起他那固执的淌着冷汗的脸,石雨就觉得绝望,绝望得窒息。
闷闷地打道回府,却看见常默在家里,常默等石雨的书,久等不来,就来找她。他担心自己昨夜的举动把石雨吓坏了,以为石雨是故意不给他送书和吉他过去。陈姨接待了常默,刚好石雨回来,知道常默是来借吉他和书的,正好石雨现时也不用,便帮常默包好吉他,让石雨送常默下楼。石雨跟常默说对不起,常默笑着说,该说对不起的是我。他的笑容落寞几近凄凉。石雨努力地挤出笑容来:“动手术时,告诉我一声。”石雨知道常默正在联系省肿瘤医院做手术。常默点点头,骑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