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怀兰谨》兮悦

4、 既来之则安之

　　来到李府已有三月有余，兰溪每天要做的事并不复杂，每日清晨把书斋里里外外打扫干净，做好书籍借出归档的记录，少爷小姐们下学后再把书斋打扫一遍……
　　这段时间，大概是兰溪来到这个世界过的最舒服的一段日子，可以睡干净的床，呆在宽敞而又干净明亮的房子里。可是，这里不是自己的家。没有娘亲温暖的话语，没有简单却溢满娘亲味道的饭菜，没有爹爹洪亮的笑声，没有哥哥与嫂嫂关爱的眼神……兰溪在这段时间努力学习规矩，慢慢融入大家，去适应现在的生活。
　　╮(╯▽╰)╭，既来之则安之吧。
　　现今，李府老太太是不管事的，内宅的是都是大太太在管，二房非老太太所出，听闻二房主子俱为性子温厚之人，二爷如今在礼部当值，听说刚升了礼部侍郎。排行第三和第四的都是已经出了阁的姑娘，嫁的远，几年难得回来一次。五爷是老太太晚来得子，极是疼爱，五爷倒也聪慧，学术文章做的极好，在金陵城享有盛名。除了五爷，其余各房都已儿孙俱全，真可谓是家大业大。
　　兰溪心想，无所谓多少主子，错综复杂的关系也不是能轻易理清，看明白的，做好本分，不多说一句话，不多做一件事。不说不错，不说不做。
　　除却家人不在身边，兰溪倒是极喜欢现在的生活，每日按着规矩做事，闲暇时，跟着严先生学习识字还可以借阅书斋的典籍学习，真真是再好不过。严先生是个和蔼的中年大叔，听闻学识文章是做的极好，但始终与科举无缘，屡屡落第，至此便也就此放开，教书育人倒也自在。
　　卯时，再过一会儿，少爷小姐们就该来了。书斋的活计也只剩下收尾的的工作，“明月，明月，我们得快一点做完剩下的事情，主子们马上要来了。”
　　“嗯，好的嘞。”明月轻快的答着。明月总是欢快的，如朝阳般明媚。兰溪因着她，性子也才活泼些，才没显得沉闷。
　　“兰溪，兰溪，过会子忙完了，我们出府一趟，买些女孩家用的东西吧。上次，看三小姐身边的瑾兰姐姐头上的珠花很是漂亮,四小姐身边的铃兰姐姐的胭脂颜色很鲜亮纯正，还有……”小丫头嘴里念叨个不停，瞪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满眼期待的望着兰溪。
　　“额，明月，其实我和严先生说好，他上完早课后教我一些知识的，上次看的书册子上很多东西不是很明白呢，所以……”兰溪有些不好意思的婉拒。
　　“别这样嘛，兰溪，陪我出去啦，嗯，嗯，嗯？好不好，好不好嘛？”可爱的明月小盆友闪着一双无敌星星眼，边说边摇晃兰溪的胳膊。
　　！！！要不要这样？卖萌可耻啊，少女！兰溪在明月的攻陷中，阵地失守……当然，兰溪是不会说的，其实她也有些心动！自从来到这个时空，从未去过街市，最多与娘亲去过村镇的小市集，真的，很想，很想看看外面的世界。
　　“好，我们一起去。不过，我得先向严先生告罪，毕竟与人有约，又失信于人终究是不好的。”算是浪费了严先生的一番心意。
　　“你去跟严先生说，剩下的活我来就行了。兰溪，你真是太好了！”明月高兴的跳开了。
　　兰溪绕过前堂，来到后院的休息室。“叩，叩，叩，先生，奴婢兰溪，您现在有时间吗？奴婢有事找您。”
　　“无事，你推门便可，门未上栓。”一道浑厚的声音响起。兰溪方推门而入，双手轻轻搭于左胯处，右脚后支，屈膝低头，“先生安好，婢子兰溪见过先生。”
　　严先生道：“你起身吧，有何事？”
　　兰溪稍稍抬头，先生年近不惑，身材挺拔笔直，如一株迎风雪仍旧不弯折的松。每次见先生都有一种凌乱的感觉，他并非有传统书生那般文弱书生气的感觉，而是端方严肃的。是的，端方严肃，更囧的是，先生的名讳，单名，一个肃字。第一次，见到严先生的时候，着实被这张脸唬了一跳，真是天生的……一张严肃的脸啊……当听说先生单名一个肃字时，更是一口茶喷了明月一脸，先生父母真是远见卓识，不可小觑啊。若是先生成为一名谏官，想必是极好的，每每皇帝做出不合礼法之事，先生端着他这张脸，面无表情的说，“皇上，您这样做与礼法不和，不能如此行事，臣以为应……”纵使是天子，看到这张脸，大约也是能听从谏言而不敢肆意妄为。其实，先生极好相处，学识渊博，也没有外面某些读书人的酸儒做派，兰溪在心里很是敬重他。
　　“兰溪，兰溪”严先生有些茫然。兰溪时有见到他会出神的状况，莫非？他与兰溪父亲相像，每每看到他便想起她的父亲，听闻小丫头的出来做事便是因着父亲生病无钱医治。嗯嗯，也是一个可怜的丫头啊，做事稳重，进退得宜，倒不像乡下丫头，是个好孩子。兰溪若是知道先生的想法，估计哭笑不得，真是南辕北辙啊。
　　“先生，本来与您说好，早课后教婢子学习的，但明月邀我一起出门，所以，您看能不能改天，您再教婢子？”兰溪有些羞赧，难得学习机会，却以出门游玩的机会放弃，真是不知珍惜。
　　“好啊，你且出门去吧。下次，再看吧。”严先生点点头，一副颇能理解的样子。
　　兰溪看着先生一副“理解，你自己出去好好玩”的表情，有些摸不着调，先生这是明白了什么……
　　“谢谢先生，先生，婢子给您泡好您最爱的雨前龙井，马上给您端过来。”兰溪福福了身，退后出门。
　　严先生难得见兰溪女孩子的欢快样子，心里也有些欣慰。这孩子才12岁，总是一副沉稳的样子，哪里有这个年岁该有的样子？纵使家贫懂事早，但兰溪的眼神波澜不惊，不喜不悲，放佛历经人世沧桑。若是自己的孩子还在的话，也是这般大了，可惜，可惜啊，命运不由人……
　　兰溪与明月收拾好，便出门去，这个朝代对女子的约束并非严格至极，寻常女子可自由出门，只是阶级地位较高的大户小姐有相对的限制。
　　金陵城的街市真是繁华热闹，仿若《清明上河图》的真实再现。各色摊点已经开始做买卖，人来人往，叫卖声，询价声，讨价还价声，还有，空气中飘散着混合各种食物的香味，迎着初冬的阳光，集市热闹的一天拉开了序幕。
　　兰溪看着街市的一幕幕场景，内心极是激动。前世的自己因生病的缘故，接触外界不是很多；今世，以前，条件有限，也没有机会见识如此场景。今天，第一次见，内心感受自是无法用言语表达。
　　“兰溪，你是第一次来金陵的街市吧？怎么样？不错吧”明月一脸骄傲，如同这街市是她的所有物一般，“走，让我带你好好地逛逛吧！走啰，开逛！”
　　明月拉着兰溪开始在各个摊位走马观花的看起来。不多时，两人手里聚是满满当当。明月手里有她心心念念的珠花还有胭脂，还有其他的一些物事；兰溪手里提着新买的布，打算给家里人做一身新衣，到时托人捎给家人，还有新鲜的糕点。
　　“兰溪，我们找家店坐下歇会吧，吃点东西，然后回府。你还有没有想买的东西？你都没有买些你自己用的东西。”明月对着兰溪说。
　　“好啊，你有没有特别推荐的地方？”兰溪问明月。
　　“啊，你提我倒是记起来了，我记得一处，它的吃食做的极是美味更重要的是价格公道，它的核桃枣仁露更是一绝，而且离这里也不远，我们走吧。”明月一脸兴奋。
　　明月带着兰溪来到这家店，珍味轩，名字起的倒是雅致。室内布置虽非雅致，但贵在敞亮干净，这对于一个走大众路线的食肆来说极为重要。她们两找好位置，点了两碗核桃枣仁露，然后坐在那等着小二送来她们的甜汤。
　　兰溪放好东西，一抬眼，便看见了坐在角落靠窗的一人。那是怎样的感觉？为什么看着他就觉得很孤独，如遗世而独立的独行者……瘦削冷削的侧影，看不清他的样貌，只端着一杯茶，静静的坐着，看着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明明是喧闹的，却在一片闹市中品出了清冷，好像他的人生本该就是这个样子。兰溪不禁想，那是个什么样的人，遇到什么样的经历？
　　“二位客官，您点的核桃枣仁露来了，请慢享用”小二热情的招呼着，小二的声音打断了兰溪的思绪。
　　兰溪谢过小二，拿过甜汤，再次看过去，窗边的少年已经不再，只留下茶具，宣告着这里曾来过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