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尘》倾韵

8、除煞回魂

　　水牢。
　　紫衣少女的衣物虽已残破不堪，但脸上仍挂着她那冷冰冰的表情。
　　“扑啦——”牢房的门锁断了。从牢门后闪出一道黑影，紫衣女子神色不变，冷然道：“师兄。”
　　“师妹，快走吧！”蒙面黑衣男子上前欲拉紫衣少女，却被她甩开，“我不走。”
　　“为什么？！”黑衣男子急道：“官府已经发现是你下的手，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紫衣少女拍了拍碰触过黑衣男子的手臂，命令道：“你走！”
　　“师妹——你讨厌我也没关系，请你留下一条命好吗？只要你肯活着，我立刻从你面前消失。”
　　“……”紫衣少女闭眼不语。黑衣男子还待再劝，却听见背后一个低沉的声音道：“郝焱，不用劝了。”黑衣男子脸色惨白，移开身子，呈现在紫衣少女面前的是位灰发蒙面的邪恶男子，魔气不断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紫衣少女身体瞬间僵硬：“义……父……”
　　灰发男子抬起右手，魔气在他手心缓缓凝聚，他对紫衣少女道：“渺尘，在水牢里可冷么？
　　“不冷。”
　　灰发男子冷笑着一挥衣袖，水牢里的水立刻盘旋上空，消失不见。他凝视紫衣少女，冷冷问道：“你可知自己犯下了什么罪过？”
　　紫衣少女面无表情道：“不仅没完成任务，反而泄露义父的秘密。”
　　“那你知道该怎么做了么？”灰发男子粗鲁地捏住她的下巴，冷笑。
　　“该死。”渺尘毅然接过白发男子手中的魔气，一张口，吞了下去。
　　“不要——师妹！！”黑衣男子跪倒在地，抱住灰发男子的手臂哀求：“义父，求你——求你放过师妹，救救她吧！！！”
　　未见灰发男子有什么动作，郝焱已被弹撞在木栏上。他冷笑一声，道：“随我回去领罪。”随即消散不见。
　　“师妹，你醒醒，你醒醒！！”郝焱扑过去抱着奄奄一息的渺尘，流下眼泪，“师妹，你为什么不给自己留一条后路呢，就算你拒绝所有人疼你，师兄我对你的爱还是永远不会变的！！十七年了……难道你就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吗？……师妹……”

　　“你想干什么！”寒斐翊他们堪堪赶到，发现正在运功的黑衣男子和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紫衣少女。
　　郝焱急忙将全部功力运于手中，一掌往渺尘额头拍去。
　　“住手！”斐翊见黑衣男子欲杀人灭口，即令喝止。可谁知黑衣男子一跃而起，立刻捂住斐翊的嘴，一辑道：“我刚才在为师妹疗伤，切勿大嚷大叫引来狱吏。上回在太守府我们也是奉命行事，多有冒犯请恕罪，此时我无法多留片刻，劳烦您医治好我师妹渺尘，若她有什么不测，你们则命不保矣！”语毕人走，只留下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渺尘。
　　古韵替渺尘把脉，眉头紧皱：“她居然将至邪之物吞进口中，还好刚才那位男子将自身所有功力输入她体内为她阻当魔气，否则她早就命丧黄泉了。”
　　“那怎样才能救她？！”斐翊焦急地问。
　　“应该……应该……”古韵摇摇头，再摇摇头，答道：“用天宫秘药或皇宫药师制出的驱魔散应该都可以，但……”
　　斐翊皱眉道：“那岂不是很难找？”
　　“是的，”古韵从怀中掏出一颗定心丸，给渺尘喂下：“我只能维持她两天的生命，在这段时间内必须找到可以医治她的药，否则……”她长叹了一口气。

　　“来人啊！！杀人啦！！”忽然牢房门口传来狱吏的惊呼声，随即好几个官兵围了上来，警惕地盯住他们。
　　“各位大哥别误会，这位姑娘病了，需要诊治。”寒斐翊解释道。
　　“呼——大半夜的吵什么吵！”知府腆着大肚子，打着呵欠恼怒地走来。
　　一位官兵禀奏道：“报告知府，有人劫狱！”
　　“谁这么大胆！”知府往牢房里探看，发现倒在地上的渺尘，顿时火冒三丈，“劫她？！这个女杀手，谁敢劫她！她为祸曲靖，盗了亿两白银，还杀了那么多人，她该死！我要诛她九族！！”
　　“知府息怒。”寒斐翊上前劝道：“渺尘姑娘也是被逼迫的，应当找出幕后主使啊！”
　　知府此时正怒火中烧，怎听得他劝说？挥手一巴掌往他脸上打去。古韵见此状况，一扫琴弦，知府的巴掌没中斐翊，倒在自己的脸上留下了痕迹。知府大怒，怒喝：“把他们全都抓起来！！”站在一旁的官兵禀道：“他们正是劫狱者。”知府恍然大悟，更加得意傲慢，“抓起来！与女贼一同杀了！”
　　“大人明鉴！我们并非劫狱，渺尘也是被逼迫的，请大人明察！”
　　“你们还想抵赖？哼！给我杀了！”知府一下令，万刃齐上。寒斐翊挡在古韵和心儿面前，步步后退。忽然一把大刀朝斐翊砍去，他急忙挥剑一挡，刀剑相撞后一齐掉落在地，即刻又一长鞭扫来，斐翊推开欲中长鞭的心儿，自己却被卷住双手，无法动弹。官兵们击落古韵的“离垣”，而不会武功的楚心儿躲在斐翊身后，见刀剑如云，早已吓得魂飞魄散。
　　突然缚住斐翊的官兵一声惨叫，摔倒在地，撞击他背上的短柄戟一个优雅地转身，落入渺尘手里。众人震惊，斐翊不禁脱口道：“姑娘，你醒了？”
　　渺尘面无表情，逼上前一步道：“放开他们！”
　　“你…你这女杀手，想干什么？还不放下武器！！”知府早已听闻女杀手的事迹，此时见她冷面冷言，吓得魂飞魄散，却还佯装镇定。
　　“……”渺尘冷冷看着他，一言不发。
　　“抓抓抓……抓起来！”知府颤抖地盯着她手中的短柄双戟，生怕会突然向自己刺来。
　　趁这个空挡，古韵夺回“离垣”，挥袖抚琴，附近的官兵皆软软倒地，而斐翊也架好长剑，准备拼杀保命。知府深感不妙，正手足无措时，太守与夫人匆忙赶到。“请停手，他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太守夫人指着斐翊道：“那天女杀手想杀我劫走孩子，还好这位少侠出现，救了我们母子俩。”“哦？”知府半信半疑道：“那…你就走吧，再敢来劫狱就杀无赦。但其他人必须留下。”
　　“不成”斐翊忙道：“她们都是我的朋友，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
　　太守夫人欲再度求情，却被太守拦住，道：“既然犯下了劫狱重罪，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衙门也要给上头一个交代，不如先把他们关起来，再行定罪。”太守夫人见丈夫如此，便不再多说。官兵将牢门锁上，只留下四个人在已经没有水的阴暗潮湿的牢房里。
　　“唔……”一道血迹从渺尘嘴角流下，她再也支撑不住，昏倒在地。这下可急坏了斐翊一行人，古韵把上她的脉，叹息道：“原本能维持两天的药力已经快消耗待尽了，若不能及时找到天宫秘药或驱魔散，我也无回天之力……”
　　“这两种药，第一种根本不可能得到，第二种药一时半会也无法求来，谈何容易啊！”
　　古韵拥琴而坐，轻轻地、静静地拨了一下那根千年未触的新弦，琴音悠长而颤抖。许久，空中的雾气凝聚成一个人影，紫发青袍，温和的面容，俨然一位文武双全的少年公子，他右臂上坐着一位比他小一倍的眼神迷离的美丽少女。这位少女的体型说小也不小，只是古韵的三分之二，但在此衬托下，紫发青袍少年就显得无比巨大。
　　“韵，千年不见了。”紫发少年凝视古韵淡淡一笑。
　　“是啊，千年不见了，哥。”
　　“千年来，过得好么？”紫发少年的眼光落到斐翊身上，笑道：“灼银的元神？你怎么找到的？”
　　古韵没有看他，又一拨琴弦，淡淡道：“你也发现了？……”
　　“我修炼了几千年，他是谁，一看便知，”紫发少年看向斐翊，温和地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寒斐翊一愣，答道：“敝姓寒，名斐翊。”
　　“我叫清轩，”紫衣男子说完便指着右手臂上的美丽少女道：“她叫苍凛，是我的妹妹。”言语间，不知不觉温柔了一丝。苍凛拥着清轩的脖子，用她尚存童稚的嗓音道：“你好，我…轩……爱”。
　　古韵停了琴声，忽然道：“哥，爹还不知道你喜欢苍凛吗？”
　　“爹…不知，轩…眉头皱皱……”苍凛眼神迷离，深不见底。
　　清轩的笑容黯淡了一丝，“韵，哥真的挺佩服你，为了灼银敢于抗天。而哥不能……只能抱着思想破碎的凛，能抱多久，就抱多久……”
　　古韵叹道：“千年前那场仙魔之战，苍凛的思想破碎，直到现在还没恢复么？”
　　清轩寂寞地笑了笑：“当初她为了救我被魔界秘宝碎锤砸中，即使用尽了所有办法，也永远不可能恢复了。”
　　“轩，难过…”苍凛伸手，欲抚平清轩紧皱的眉头。
　　“即使这样，你们也很幸福呢，”
　　“或许是吧，能陪着她，我已经很满足了。”清轩凝视古韵，“千年不肯让哥来陪你聊天，今日若无事，你也是不肯碰触紫清弦的吧？”
　　“真是瞒不了哥，”古韵走到渺尘身旁，淡淡道：“她将至邪之物吞入腹中，我想借你的天宫秘药来医治她。”
　　清轩察看渺尘的病情，苦笑：“天宫秘药在爹的御用药师身上，谈何容易。救这位女子，何需天宫秘药？”说罢他便运起功，在空中虚抓了一把，一道黑气便从渺尘体内钻出，他做了个捏碎的动作，魔气便消散得无影无踪了。“韵，这魔气只需除魔术就可轻易消除，只是这法术只传给天宫十位最厉害的圣天使，你无缘学得。”
　　“无妨，你救了渺尘姑娘，我也不再多求。”
　　“韵，触动紫清弦一定很耗费你的真气，哥不再多言，如有事拜托，随时可以找我。”说罢，化为一缕云雾，翩然而散。
　　萧古韵收弦而起，对斐翊道：“哥的医术是天宫中数一数二的，渺尘姑娘不多久自会转醒。信估计已到令尊手上，我们如今只能静侯佳音了。”
　　斐翊凝视她，认同地颔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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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唔……”渺尘渐渐转醒，艰难地爬起。
　　“你醒了？感觉如何？”古韵发现她醒了，欲替她诊脉。怎料渺尘侧身躲过，手执短柄双戟，冷冷道：“我已还你们一命，从此两不相欠。”
　　斐翊上前道：“渺尘姑娘，你可知你吞下了魔气，差点命丧黄泉，虽有你师兄的全数功力维持生命，也撑不过两天，再加上你方才运功动气，若不是我们救你，你已变成孤魂野鬼了。你说还命，你如何还得起？”
　　“我不曾要你们救。”渺尘冷冷道。忽然她脸色微变：“师兄把功力都给了我？”
　　“是的。”斐翊叹道：“他真是位重情重义的好男人。”
　　渺尘后退两步，定了定神，心里一声叹息：师兄……你为什么还要帮我……
　　斐翊见她心神不宁，便劝道：“渺尘姑娘，你师兄为你废尽武功，你的生命来之不易，何必再度糟蹋呢？我们知道你做杀手是有苦衷的，说出来好吗？我们为你伸冤。”
　　渺尘后退一步，道：“如果真的可以伸冤，我也不必沦落至此。”她一捋长发，“帮过我的，我谢你，从此互不往来。”
　　“我们因你而入狱，现在不是争吵的时候，我们要想办法活下去！”斐翊逼上前，对渺尘严肃道：“你，也要为了自己，活下去。”
　　渺尘凝视着面前这位俊朗清远的少年，瞳孔渐渐扩大，一股无名的辛酸从心底泛起，使她难以呼吸。渺尘静静地走到牢房边缘，坐下。点点灯火洒上她的背影，寂寞而憔悴。
　　楚心儿走到她身边，纯真地笑道：“渺尘姐姐，相信我们吧，你一定能活下去的！”
　　古韵也递上一颗定心丸，“渺尘姑娘，你大病初愈，服下它有助于调节气息。”
　　渺尘接过药丸，先是本能警惕地以手捏测了测毒性，发现无毒后便放宽了心，紧接而来的是一阵惭愧，她侧头凝视他们，道“你们……不怕我么？”
　　“渺尘姐姐虽然看上去冷冰冰，但刚才冒着生命危险救我们，所以是个好人！”楚心儿仍挂着她那天真的笑容，使渺尘一阵目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