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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亘古回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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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
萧古韵倦倚在床头,怀抱古琴。
她静静地凝视一根琴弦,那根琴弦很新,丝毫没有破损的痕迹,仿佛千年未触一般。
古韵凝视着这根琴弦,忽地凄惨地勾了一下唇角。她果然不是天帝之女,千年的傲气刹那间被打得粉碎。现在,她究竟算什么呢?最终被天帝召回天宫的神琴么?还是个冒着天帝之女名号的假仙女?……她无奈,她只是个被人利用的工具啊……
她轻轻掩了房门,来到村外断崖边。她抬头仰望苍穹中一轮弯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倦倦地斜倚在断崖大树旁,柔柔地一拨琴弦,刹时一曲万分凄凉的仙乐从指尖流出,回旋在空旷的天宇。
一曲道尽千年沧桑,她仿佛回到了以前和灼银相识,相知,相许的画面。
……
仙魔之战。
一位银发月白袍的男子浮在天宇中,冷漠地傲视围在四周的魔物,高傲而不屑一顾。魔物互相迷茫地对视,不知该如何下手。陡然,魔物头领一声长啸,围在他身旁的魔物便一同朝男子攻去。
乍看之下,似一团黑云迅速而凶猛地朝男子压来。
男子却面不改色,冷峻地傲视魔物们凶恶的脸庞,月白袍越显得格外刺眼。
在魔物们触身的一刹那,天宇扬起一圈血墙,一阵悲怆的嘶喊声后,男子身旁刚才还面目狰狞的魔物瞬间便从天空中笔直摔下,再不闻声息了。
男子冷峻的面容稍稍缓和了些,他撩开宽大的月白袍,只见月白袍底探出一个温柔娴静的小脑袋。
“古韵,没事了,出来吧。”古韵抱着男子的腰往他身上蹭:“谢谢灼银。”被称为灼银的男子闪现出一丝无奈的苦笑。
古韵只比灼银小一百来岁,看上去年纪相仿,但仙女的体态相于与天使要娇小得多,所以天宫天使到了娶妻的年龄,定要娶年纪比他大上百岁的仙女,这样看上去才般配——这是几千亿年流传下来的神圣而不可侵犯的规矩。
……
天宫神界大断崖旁。
灼银的月白袍裹住了萧古韵,她斜躺在他怀中,柔柔地轻笑:“银,你看!”她抬手,指上了不远处的占星台,“爹爹说占星台是巫师占卜的地方,我告诉你喔……其实……占星台也是爹爹操纵巫师监视像我们这些仙人的,如果我们犯了什么错,爹爹是不会客气的。”灼银勾了勾唇角:“傻瓜,懂得真多。”
一在阵冷风吹过,古韵往灼银怀里缩了缩,“银,你是天宫里武学造诣最深的,我是天宫里文学修养最好的……其实,我觉得我们挺般配的,如果,以后……”她脸一红,没有说下去,任凭他抚摸她及腰的秀发。她伸出手抱住了他的腰,闭上眼睛,轻声问道:“银…你什么时候会离开我?……”灼银凝视她深深埋在怀里的脑袋,闪过一丝无法言明的表情,“我希望不会。”他没瞧见古韵眼角缓缓凝聚的泪水……它有着希望的色彩,绝望的凄凉……
……
萧古韵指尖下回旋的一曲凄凉仙乐终结在一阵颤音之中。古韵仰首,脆弱的眼泪盈满眼眶,她在努力克制自己,不让眼泪掉下。她一直很坚强……自从灼银被封印,她变得异常脆弱,又因脆弱而慢慢坚强。她学会了用仙乐独自御敌,她懂得如何在大漠荒野中生活下去,她还知道怎样保护被封印的灼银……
她知道流泪无用,所以她不再肯流;她知道软弱无用,所以将自己伪装起来;她明明知道这样下去没有结果,但还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不再改变;她其实知道许多许多,但她还依旧如故,不曾改变……
最终,温柔娴静的她在千年的岁月洗礼中脱胎换骨,变得冷傲犀利……她已经应了这种暗无天日的生活,她已经放弃了当初幼稚的幻想,她不知道,自己瘦削的肩膀还能撑过久,一千年,一万年,还是一亿年……她从来都不敢离开石洞半步,她也从来没有奢望有人能够解救她……
她自嘲,很傻是么?但她已傻得无可救药,需要一辈子的时间来医治了……
放下古琴,萧古韵在断崖边上坐了下来。当日遥望占星台的情景依然清晰可见,她伸出手,朝占星台方向指去,虽然空空如也,但她有点欣慰地笑了……
就在她失魂落魄之时,身后传来了寒斐翊焦急的寻呼声。她回头,看见他正朝自己奔来,对她大喊:“萧姑娘!!”。不觉间,她露出了一丝微弱的笑容,原来自己已经有同伴了,她难过时,终于可以不再孤单一人,但……她失落的心情再度蔓延,他,能在自己身边多久呢?……
寒斐翊跑到古韵身边,同样在断崖边坐下。“萧姑娘,夜晚危险,不要再到处走了好吗?我很担心你…”他凝视她惨白的素颜,关切道:“你怎么了?”古韵摇摇头,抬手指向占星台,如千年前一般。寒斐翊惊诧地看着她:“萧姑娘?”古韵绝望地苦笑,灼银的元神啊……属于他,但终究不是他……
“萧姑娘,你…在为今天早上的事情难过吗?……别难过了,你是人是仙,我并不介意,我相信别人也不会介意的。再说了,‘古韵’琴可是天帝的神物啊!”他说着说着便比画了起来:“你的琴技可是天下无双的,无论到哪儿都不愁吃穿,不怕受欺辱,我挺羡慕你的…”看着他兴奋的模样,古韵“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她笑的时候有种极冰微融的迷离感,使寒斐翊目眩神驰,他不禁脱口赞道:“笑了笑了,萧姑娘,你笑起来好看多了!”古韵脑中忽地闪过一幅破碎的画面
……
“银,你好厉害耶!”古韵打量着身边被灼银打倒的各类异界怪兽。
“不要笑!”灼银凝视她,冷冷叱道。
“为什么?”她收起了纯真的笑容。
“在敌人面前笑的人是脆弱的人!”
……
“银,你不喜欢我笑么?!”古韵跪倒在神界天柱旁,仰望被封印在天机柱上的灼银。
“你已经笑了近千年,该学会坚强了!”天机柱上的人不曾低头看她一眼。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为什么笑是脆弱的!”古韵颤抖地抱着天柱,大喊:“银,你告诉我!!”
他不曾回答。
……
“啪!”天帝拍案而起,怒视被封印在天机柱上的灼银:“你看不起朕么?!为何从不给朕好脸色看?!”
灼银闭目不语。
“来人呐,将他封印至命运之川!”
古韵闻言,大惊失色:“爹爹,不要!”
她无力地眼睁睁地看着灼银坠落凡间,陡然撕心裂肺的剧痛:“不要,不要啊!!银!!!”
……
“为什么……笑是一种脆弱?我……我不知道……我觉得笑其实是一种幸福……”古韵痛苦地双手扶额头,自言自语道:“我不明白……银……你告诉我……”
寒斐翊不可思议地看着心情瞬间落至低谷的古韵,手足无措:“萧姑娘…你没事吧?银是谁?告诉我好么?”
“……”古韵一怔,垂下一只手,侧头看注视他充满忧愁的目光。
寒斐翊勉强微笑:“古韵姑娘,告诉我好吗?痛苦不要一个人闷着。”
萧古韵听罢沉默许久,终于轻轻一叹:“好吧……其实,灼银是天宫的圣天使之首。在一次仙魔大战中,我四面受敌,他救了我,从此,我们便经常在一起,他还亲自做了这一把古琴‘离垣’送给我……那段时光,是我一辈子最幸福的时光……后来,他似乎发现了什么重大的秘密,爹爹就将封印在天机柱上,继而又知晓了我和他之间的事,天宫是不允许女子年龄比男子小的仙人相恋的,但我们执意不肯分离,因而触犯了天规……又出于爹爹与银千年积累下来的怨恨,终于……银被锁于命运之川……而我杀死了通讯的青鹰,希望扭转命运之轨……”
“萧姑娘……对不起,当初我不该不答应帮你的……”寒斐翊看着她凄惨却装做不在意的神色,心底没由来的一阵疼痛,但他还是硬着头皮问道:“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会喜欢上他,能告诉我吗?”
古韵绾了绾长发,眼中闪烁着某种迷惑的光彩,她思索了一下,才淡淡道:“其实…我不知道,我是天宫里最聪慧的女子,而银是天宫中最睿智且武学造诣最深的男子,我觉得我就应该嫁给这种男人,男才女貌,有什么不好?!不知道爹爹为什么要这么狠心对我们……”
寒斐翊凝视眼前这位柔美飘逸、风鬟雾鬓的女子,心中五味杂陈,她冷傲得让他心疼,因为他知道,她的冷傲底下是无法承受的寂寞,是无边无尽的痛苦,是她无处述说的脆弱。他现在只想好好照顾她,不让她有一丝痛苦,即使他知道,她心里装的是别人……
“萧姑娘…爱一个人其实是不注重般配的,你真的如此深爱他么?”
她轻轻勾了下嘴角,但没有笑:“我不知道…我找不到比他更适合我爱的人。”
寒斐翊干笑了两声,深吸了一口气,强作镇定道:“他有那么优秀?我…难道不比他优秀得多?……”
古韵怔了怔,冰冷的眼神渐渐融化,最终融为一滩春水,报以他微微一笑。
在不远处的丛林中,突然“啪!”地一声,包裹从一位轻灵可爱的女孩手中滑落,她立刻攀扶树干,捂胸半跪,低着头,泪水从她眼里冒出,从细嫩的脸颊上淌下,她单薄的身子在抽搐,显然十分痛苦。
她慢慢地抬起头,身子无力地跪倒在地。她迷惑地看着断崖边两人的背影自言自语道:“为什么…为什么我突然这么难受?我病了吗?表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