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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八)风雷双翅 ...

  •   战象与黑犬对峙,光天化日下犬目灼灼,似一对夜灯,透出骇人的血红色。战象似有恐惧,象蹄踯躅不前,片刻后,扬鼻嘶鸣数声,竟然掉头转身,飞也似的向后逃了。
      头象奔逃,象阵立时陷入混乱,任凭御象人怎样鞭叱驾驭,已难控制住场面。周军趁势进兵,将锋线反推,两军大举短兵相接,陷入胶着的混战状态。
      “闻太师,”杨戬将马纵出战圈,轻轻吁口气息。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绝非上将手段。今日两军阵形都已难再维持,太师还要再战下去么?”
      闻仲沉下目光,审视眼前的年轻人。这人说话时眼睛余光扫过整个战阵,嘴角若有似无地,牵出一点笑容——胸有成竹的笑意。
      “你亦是昆仑玉虚弟子?留下姓名。”
      杨戬拱手致礼:“姜丞相师侄,姓杨名戬。今日领教太师,幸甚。”言罢纵马而去。
      闻太师久惯兴师,对战局的掌控远在杨戬之上,虽有不甘,心中却早也明了进退时度。
      几乎同一时刻,商周两军阵营各自吹响号角,鸣金收兵。

      姬发于马背上遥遥欠身:“太师今日鞍马劳顿,两军互有伤亡,太师若首肯,各自整兵三日,来日阵上再向太师讨教可否?”
      闻仲对这痞子国君假仁假义的礼数,早已意兴阑珊:“战既战罢,何必惺惺?意图歇兵,随你。你姬氏周人也属轩辕黄帝后裔,承圣人血脉,却蹈贼逆罪行,狼顾鸱跱,野心昭昭,尊的是哪方宗法,何许人教化?!”
      姬发气场逊人一等,手心泮汗,姜子牙笑道:“怕甚?照前番作答就是。”
      姬发遂抖整衣袍,策马向前,只回答八个字,就毫无悬念地结束了这场舌战。
      姬发朗声答道:“恭行天伐,效法成汤——!!”
      历史更替,风云起势,浩浩尘烟凝散于万众瞩目的一瞬之间。
      杨戬由衷地赞叹一笑,心中默数三声。
      一,二,三——万千军士翻腾雷动!!
      “恭行天伐,效法成汤!恭行天伐,效法成汤……”周营旗风大振,全军将士振戈高呼,呼声如潮,久久回荡不息。
      “乖乖,帅气哟——”黄天化忍不住摇头感叹,回头扯嗓子冲弟弟道,“天祥,看见没有,这就叫做王霸之气震慑四方!王霸之气懂不懂?”
      黄天祥正被吵得震耳欲聋,听见大哥训话,忙大声回答:“说啥,王八之气——?”

      六百年前,商君成汤网开三面,八方臣服,十一征而天下无敌,灭夏立国,开华夏九州王朝更迭之先河。六百年后,新的取代者再度崛起于这片广袤大地,一步步沿着不息的命轨,走上对抗殷商王朝的战场。血书史卷,战鼓踏歌。
      历史的道标又一次站在了抉择的道口,面孔冷酷平淡,抬起的手臂穿越重重迷雾终将指向何方,是商,是周?是西岐,抑或是朝歌?
      闻仲从未敢藐视天命,却也从来不甘屈从于天命。这个支撑殷商王朝二百六十年的守护者,从未战败的男人,心头第一次漫涌出一丝陌生滋味——那种深深无力的宿命的悲凉。
      历史如转轮,轮回不歇。闻仲仰天长叹,险些泪落。
      “姬发,姜尚,尔等的胆识,老夫今日见识了。尔等方才说道,反叛天子乃是恭行天伐,天性人也,人心机也,尔可知道何谓气数,何谓天道?”
      姜子牙肃然不答,姬发谦逊地表示不知,于是洗耳恭听。

      “彼黍离离,王风不灭。只要有我闻仲在,殷商就是天道——!!!”

      周军清理战场,人马入城。杨戬于战车残骸旁寻到哪吒,下马。
      哪吒肩部衣甲被血浸透,至此时松口气,方觉得痛楚入骨,倒抽冷气。索性褪了半边衣衫,自囊中摸出粒丹药咬碎,敷在肩头。药入伤处,肌理立生清凉,被兵刃刺穿的伤口转眼间肌骨重生。片刻后擦去血污,皮肤已然愈合如初,全不见伤痕。
      然而禁鞭之伤远就没有这般轻松,赤红鞭痕刺目地烙于左肩。杨戬手指隔空轻轻浮过伤处,仍能感觉到残存的灼烈气息,摇头道:“外伤丹药怕是治不了,回去再做道理。”
      哪吒咬牙切齿,打算把那突袭师叔的商将祖宗十八代问候一遍,才发现连那倒霉鬼的名字都不知道,于是把账全部改算到了闻仲头上,心里把闻仲全家问候个遍。
      当然,闻仲的全家也只不过闻仲一人而已。
      杨戬见他脸色不善,已能猜到他在想些什么,不免失笑。
      “杨道兄你也太好性!我若有你的本事,早戳他闻仲三五个血窟窿,岂能容他走?”哪吒盘膝坐于车辕上,悻悻地抱怨道。
      杨戬指一指马鞍下挂的皂缨长枪:“你拿我兵器过来看看。”
      哪吒不解何意,抬手做个招势,五指一收,长枪飞入手中。正待端详,只闻金铁脆裂,无数细微的龟裂纹自掌下一路蔓延开去,整杆镔铁长兵顷刻间支离破碎。
      哪吒吃惊地望向杨戬,才发现杨戬双手虎口处都已震裂现出血口,汗水湿透鬓角,眼底透出些许疲惫色。
      杨戬手中不过一杆俗铁凡兵,全凭九转玄功八//九有成,真气贯注兵刃,正面对抗禁鞭风雷之势,竟能不落下风。
      “闻仲禁鞭今日只打道门弟子,未伤凡人,已是手下留情。他若要大开杀戒,便不会是这等结果……”
      嗷~~~~呜————
      犬嗥声顺风传来,“哟,”哪吒兴奋地回头张望,“那狗山神还没走呢!”
      “别随意唤它‘狗’,它听得懂。”杨戬笑着提醒,眉宇扬起,拇、中二指衔入口,清越哨声在碧蓝天际下传出。远方一条黑影飞奔而来,沿路矫捷地踩过无数军士肩膀、头顶,轰轰烈烈扑在主人身上。
      “哮天犬!”
      哮天犬收了妖形,站立起来仍与人肩比高,着实是条大狗。哪吒惊得险些一头倒栽下去:“杨道兄,这是你的狗……犬?”
      杨戬捏起哮天犬的下颌,转个正脸给哪吒瞧瞧,算是初见礼。
      “自小养大的盘瓠犬,原是妖兽,不过道行有限。这回下山原没打算带它,必定是它背着师父偷跑出来,一路追来了这。”
      哮天犬脖上套着朱红丝带项圈,下坠荷囊一只,精致玲珑,杨戬也未见过。打开荷囊,里是条薄如蝉翼的冰蚕丝绡,蝉翼抖开,幽香袭人。
      哪吒好奇地凑脑袋过来一起端详,只见绡上书有云篆小字两行,字迹轻盈婉秀,有舞鹤游天之美,似是出自女子手笔:
      “真君别来无恙?一别数十年,本宫望穿秋水。
      鱼雁尺素,子衿我心,纵不往,子宁不嗣音?”
      ——这是封情信??哪吒的小脸顿时黑了——
      杨戬满头黑线,狐疑地望向哮天犬。
      哮天犬两眼放光,兴奋地瞅着主人。
      “是她放你下山的?”杨戬疑道,“……不对,她怎上得玉泉山?师父呢,师父不在山上?”
      “她是谁呀?”哪吒歪着头问道。

      明月当空,清风拂叶,草丛间的蟋蟀低吟鸣唱。
      在这样静美的夜晚回想杀戮的白天,数以千计消逝的生命,恍如隔世一般。雪白鸟羽沾了药,刷在伤处,周身血腥气也仿佛随这一根清凉的羽毛,被拂去干净。
      “药力随血气流转,至少需行一个大周天才能见效。”杨戬收起白羽,嘱道,“明天起别再动刀兵,好在这三天也无战事,安稳消停两日,听见没有?”
      “听见。”哪吒心不在焉地咕哝一句。

      今日回到相府,入银安殿,姜子牙面色凝重,杨戬宽慰道:“师叔不必烦虑,此番交兵,也算旗鼓相当,我方虽忌惮闻太师,焉知闻仲不棘手我西岐城?”
      姜子牙颔首,沉吟片刻,道:“你今日功劳殊甚,与闻太师阵前交手,可知悉他道行深浅?”
      杨戬摇摇头,姜子牙问:“再战若是失利,我军当如何应对?”
      杨戬想了想:“守城。闻太师虚国远征,最忌讳就是虚耗时日,倒不妨与他久战。”
      姜子牙点头赞许:“然西岐踞城而守,天时地利皆在我方,只要城中人心不乱,与商军抗衡,自可旷日持久。”顿了顿,又问:“倘若一举挫其锋锐,又当如何?”
      杨戬毫不犹豫地道:“夜袭。”

      “就夜袭!”哪吒乍然灵光一闪,兴冲冲道,“谁与他耗上三日?杨道兄,明晚我们便去劫营,杀他闻太师个措手不及好不好?”
      杨戬头也未抬,问道:“师叔怎吩咐你的,忘了?”

      阵前杀将,无令妄动,军棍四十!银安殿上姜子牙道,今次念你带伤,且与你记下,自回房去思过三日,下次再犯八十棍,新旧一并算清!
      哪吒领罚,众将告退散去。黄飞虎笑道,一群小孩子家家,虽说好动了些,毕竟赤忱忠心,丞相又何必太苛责。
      姜子牙叹气,年幼不知利害,前番天化已遭过杀身之祸,今日闻太师若开杀戒,哪吒岂还有命活着回来?
      ——这秉性啊,一群熊孩子!姜子牙手捏眉心,心说一个两个没有一人能教人省心……这就是昆仑金仙们悉心调//教出的弟子,全是狗熊养大的吗?
      睁开眼,见杨戬在侧,方觉得些许欣慰,拍了拍杨戬手背道,好在有你稳重,你毕竟年长他们几岁,且留意看顾师兄弟们,我也放心些。
      杨戬莞尔笑道,师叔不消提点,弟子明白。

      “至多不过揍一顿,怕甚?师叔的性子我最清楚,反正不会揍死我。”
      哪吒嚣张惯了,笑嘻嘻一脸满不在乎。杨戬敷完药,嘱咐他伤处勿动,取来衣衫帮他穿衣。
      哪吒扯扯师兄袖子:“说话嘛,我主意怎样?”
      杨戬淡淡问道:“还没张狂够?”
      哪吒不服道:“兵不厌诈,这话你也说过,再说,夜袭的主意本不就是你提的?”
      “闻仲能耐再强,腹背受敌,看他还有本事全身而退?杨道兄,你只要拖住他三五回合,我自背后袭他,运气若是好,一枪便能结果他命……”
      话未落,脸上啪一声,已被杨戬反手,清脆地甩了一个巴掌。
      打——我——??
      哪吒出乎意料,脑中瞬间刷成空白,几乎就要炸了毛!
      杨戬漫不经心地抬头,只朝哪吒扫过一眼,复又低下头,继续与他整理衣裳。
      两人目光极短暂地交接,杨戬瞳仁深澈无底,深邃里透出种从未见过的压迫感。哪吒竟被震住了,气焰霎时剪灭大半,火苗一路挣扎,微弱,灭。
      嗫嚅半天,自己摸了摸脸,讪讪地道:“知道了,不去就是了么……”
      “闻仲的道行修为,就算师父他们到此,也不敢轻言一个杀字。今天是他有意试我西岐兵力,初战未下杀手,要不然,你还能手脚齐全回来用药?转过去。”
      杨戬系完衣带,复替哪吒整了整领襟,给他擦净脸,一切妥当了,道声“好了”,端详他片刻。
      芦苇灌制的蜂蜡燃烧正亮,勾出两人相距极近的影子投在墙上,鼻尖擦过唇角,呼吸的气息彼此交触。灯火跳跃,哪吒有稍许失神,舔舔嘴唇,觉得喉咙发渴了。

      “你居然真打!师父也没有下手打过我。”哪吒哼哼着记了仇。
      “鞭子都挨得痛快,在乎挨这一巴掌?”杨戬笑了,收起丹药,手拈羽毛,随手往他腮上那处扫了扫。
      哪吒眼尖,目光极敏锐地捕捉到杨戬袖中一物,两指一探抽出,扬在手里,笑眯眯地问:“她谁啊?”
      那物正是白天哮天犬捎来的丝绡罗帕,杨戬看见,却也不怎的在意,随口答道:“问甚,说了是谁你也不认识。”
      “兄弟一场,你不能这样……”哪吒天性好奇,事关杨戬,那股子新奇劲更是压也压不住,遭到如此敷衍,不乐意了。眼珠骨碌转上两转,猜道:“人都说……窈窕淑女,两情相悦……难不成,是你情人?”
      情人——?杨戬登时被逗笑出来,忍俊不禁,戳他头道:“懂得还不少,都从哪听来的这些?”
      “你别管!”哪吒横他一眼,理直气壮地道。
      “哪来甚么情人,亏你想得出……早年的一位故人罢了,日后有机会我带你见她,到时你就知道了。”杨戬笑着摇头。
      “当真?故人的信物,也值得这样贴身藏着?”
      “你看中就留着罢。极品北冥冰蚕丝,刀剑不畏,水火不侵,世间倒也罕见,送给你了。我回去了,早些睡。”
      “谁要女人家的东西!”
      哪吒忿忿地甩掉丝帕,杨戬却已起身,抬手在他头顶拍了拍,出门去了。

      真君别来无恙……
      望穿秋水……宁不嗣音?
      冰蚕丝蒙在脸上,哪吒摊开手脚躺成个大字,被幽凉的香气一丝一缕渗透。
      杨戬究竟是怎样的人。
      他们数月下来朝夕相处,彼此已经极熟,但哪吒有时——比如今夜——又会觉得,与这个人相离仿佛很遥远。
      云间风,雾里影,近似咫尺,触之却难及。
      杨戬有哮天犬这样霸气的宠物狗,有远方佳人递来缠绵的情诗……在过往的岁月里,还有多少事是我没有见过、我不知道的呢?
      幸而他心性单纯,纵有心事,辗转反侧,想着想着,便也呼呼睡着了。
      院里,一地月光微凉。
      杨戬打来桶井水,给哮天犬刷洗干净,通身靛染般的皮毛似匹缎子,月夜下闪闪发亮。
      杨戬闲坐井栏,看满天星光,邈远的记忆,至今日依旧纤毫毕现。哮天犬抖净一身水珠,温顺地摇着尾巴。
      “算起来有多少年没去看她了……这姑奶奶,又该生气了吧。”

      三日后,战场飞沙走石,暗无天日。
      闻仲麾下陶天君陶荣祭出一杆聚风幡,霎时间狂风大作,天昏地暗。所幸周军曾领教过魔家四将地水火风法宝,眼前风势虽烈,幸无法术伤人,虽有惊慌,尚可维持阵形不乱。
      半空里隐隐传来兵器激荡厮杀之声,间有电光雷鸣。举目望去,视物艰难,半晌才勉强看清,空中两对翅翼交错翻飞。
      双翅……?一人自是商营辛环无疑,那么另一人是谁?
      哪吒奇道:“今年西岐行的甚么风水?前日有哮天犬,今天鸟人也来助阵,哪儿来的?”脚下一点风火轮,便想去探个究竟。
      “慢着,”杨戬抬手扣住他腕,道,“风弱了。”
      漫天狂风果然渐渐平息,幡旄垂绦,旌旗不展。陶荣法宝失了灵,十分纳闷,把聚风幡摇来摇去,显然不明所以。
      哪吒幸灾乐祸,朝对面大叫:“祭法宝须分人品哩!起不了风就算啦,尽给你家太师丢脸——”
      杨戬早知师弟这副熊孩子脾性,也不管管他。对面陶荣本就脸黄,闻声气得火冒顶梁,直想跳脚。闻仲倒是一笑了之。
      半空中迎战辛环那人身穿道服,原来是个少年道童,使光芒灼灼一条黄金棍,体格精壮,面如蓝靛,发似朱砂,相貌甚是凶恶,浑然不似个凡人。
      “呀喝——”蓝面道童膂力过人,杀到兴起,大喝一声,黄金棍当头砸下。兵器激撞,声若惊雷,辛环举双锤堪堪敌住,竟被那力道险些震落。
      道童持棍横摆,往四下里看了看形势,一方旗帜是周,一方旗帜写商,阵营分明,很是满意,雄赳赳将黄金棍朝对面商军一指。

      “吾乃西伯文王膝下百子,终南山雷震子是也!不服者来战——!!”

      商纣王八年冬月,西伯侯姬昌奉天子诏,赴王都,途径燕山,却遇大雨滂沱,霹雳交加。
      惊雷落地,震裂古墓,残碑坍塌间有儿啼声不绝。姬昌寻至墓旁,得一男婴,恰满西伯命中百子之兆,爱惜不已。
      又行数里,见山巅立一道人,宽袍大袖,仙风道骨,飘然出世之表。
      吾自云水而来。心似白云常自在,意如流水任东西。
      贫道不辞千里,来寻将星,欲携此儿归往终南,以为徒弟,不知贤侯意下如何。
      雷过生光,将星现世,便以雷为名,名唤“雷震”。
      他日风尘仆仆,青山绿水,贤侯父子自有再会时。
      贫道云中子——

      姜子牙十分欣慰,赞道:“少年骁武,道法仙成,果不负终南山教导之德!”
      姬发旋风般地扑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大哭:“弟呀!!哥哥可算见到你真人了——”
      “唔。”雷震子乃山中放养长大,眼耳鼻舌身皆带有一股野兽般的敏感,见被扑,眉毛微拧,上半身不易察觉地向后撤了两寸。
      姜子牙想起文王临终时曾忆逃五关经历,今见雷震子长大成人,亦是感慨良多,微笑道:“雷震子,还不与你王兄见礼?”
      雷震子瞅瞅王兄,又回头看了看师叔,脸上呈现出古怪的神色来。
      姜子牙不解:“雷震子?”
      雷震子指着姬发问道:“师叔,这么蠢的男人,当真是我大哥?”
      姜子牙:“……”
      姬发:“……”
      厅上所有师兄弟全部笑了场,黄天化与哪吒笑成团了,一场催人泪下的兄弟重逢亲情大戏,情操转眼间稀里哗啦碎了一地。
      姬发倒是不在乎,反正听过的损话比吃过的盐还多,“嗨”地长长出了口气,感叹道:“王弟果然天性率真呐……傻孩子,记着叫二哥,咱们大哥你没见过,可不是我这样的人。”
      “唔,好吧。”雷震子答应了,带着点儿戒备的神色,勉强行了个礼,称呼道“王兄”。
      姜子牙笑道:“大王洪福,今得王弟归国,合该大宴宫廷,可惜军情当前,老臣少不得要煞风景了。”
      姬发忙道:“国事为重,相父请。”
      雷震子精神一振:“哪里有架打?我去!”
      姜子牙正襟端坐,遂聚众将上殿听令,发朱旗令箭,命道:“今夜劫营。”
      “黄飞虎领黄飞彪、黄明诸将,冲闻太师左营;南宫适领辛甲、辛免、四贤众将,冲右营;哪吒、黄天化为头对先锋,冲商军大辕门;金吒、木吒、韩毒龙、薛恶虎为二对;龙须虎、武吉随本相中军作第三对。雷震子伏于岐山途中,如见商军撤退,就地疾击其后。”
      “各路人马天黑出城,初更行事,须记:只许冲营拔寨,倘遇闻仲不得恋战,违令者一概军法处置!”
      哪吒顿有几分扫兴,黄天化挠挠鼻梁,顺手摁住他头揖了一礼,接过令箭,笑道:“师叔放心,有我在,师弟们违不了令。”
      哪吒怒道:“就你?”
      “刀剑无眼,切莫莽撞。”姬发抖抖衣袍,坐下道,“孤今日也不回宫去了,就在此相候。待今夜凯旋,明日孤亲自摆酒,与相父和诸位将军庆功,为王弟接风!”
      众将称谢,领命退去。姜子牙单留下杨戬,问道:“分派军务,只你清闲,可知道为何?”
      杨戬心中也有几分揣测,略一思索,道:“闻太师老谋深算,且精于阴阳,焉能不防夜袭?师叔方才吩咐不得与闻仲接战,想必是要故作声势,另有所谋?”
      姜子牙轻叩桌案,点头:“说穿了,也不过是兵家常规,你可知行军打仗有一句话,叫做兵马未动——”
      “粮草先行?”杨戬恍然了悟,行礼道,“弟子明白了,必不负师叔筹谋,告退。”
      姜子牙微笑:“本相静候佳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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