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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误入翠园 ...

  •   翠园以翠为名,不兴花团锦簇,不好姹紫嫣红,独喜绿意盎然,四季常青。放眼翠园之景,以松为主柳为辅,兼有竹林点缀。

      辅国大将军张峰水别京五年,戎马边疆,军中艰苦,自是想念京城的轻歌曼舞,笙歌佳肴,此次设宴,排场极大,说是庆功宴,不过是长安城上等阶级相互阿谀奉承的大好时机,内园中人影繁复,光是此时园中奉茶服侍的丫环仆从,便将一条条小道塞满。

      三两个空闲的小丫环,抱着茶盘聚在湖边大石旁,嘻嘻笑笑的望着不远处,姑娘们指指点点,不知在说些什么,却见脸颊绯红,尽显少女娇羞之态。

      循目望去,垂柳树荫下,有一妙龄少女,红衫粉裙,缀有百合绣纹,少女身旁围着几名浅绿衣衫的小丫环,当真绿叶丛中一点红,少女细长双目,微微上挑,容貌谈不上秀美,即便华服装扮,也只能算得中等之姿。

      微风轻拂,柳枝摇曳,一缕即将缠上少女发丝的柳絮被一把玉柄折扇轻轻勾起,一个银白长衫,墨发高束的男子立于身前,男子声音温柔带笑:“云丝雾鬓,美人如斯。”

      少女定神瞧他,一时间红霞染面,掩唇笑了几声,身旁的丫环笑斥道:“这是容和钱庄马老板家的大小姐。”

      男子凤目含笑,唇角始终牵起,他静静听着,笑意不减,折扇刷的一下打开,只见画有满目桃花,树下一汪碧池,鸳鸯嬉戏,活灵活现,好个风流公子。

      折扇缓缓摇动,男子笑言:“在下听闻马老板有一千金,月宫仙子不及,瑶池百花含羞,月瑶小姐,百闻不如一见。”

      马月瑶听他道出自己闺名,脸色更艳,不怒反倒喜上心头,似乎当真觉得自己美名在外,她挽着一缕发丝,垂首有礼询问:“不知公子何人?”

      男子轻挑眉梢,手中折扇一旋,另一面上斗大的两个墨字,飞扬张狂,甚是醒目。

      “在下宣白。”

      马月瑶身边的丫环立马叽叽喳喳闹开了去,这位家财万贯的马老板千金自是听说过宣白老板的名字,想来她年已十九,还未婚配,凭着家族势力,前来提亲的京城公子不在少数,难免自命不凡,眼光颇高,至今未得良缘,眼见年岁愈大,身边姐妹都已有佳婿相伴,心中也是焦急。

      苏奕今日这身装扮容貌大肆招蜂引蝶,举止轻佻却又尽显怜花之姿,姻缘居宣白老板名不虚传,玉柄折扇倏地收拢,缓缓扶起马月瑶纤细玉指,声音中似有蛊惑之意:“月瑶小姐,气色红润,眉眼之间甚有喜态,应是红鸾星动,升平坊姻缘居静候佳人亲临。”

      一排粉墙灰瓦,几道拱门将翠园一分为二,此时一道宽大的圆形拱门旁探出一个脑袋,圆溜溜的眼睛朝里探视,阿冬双手扣着门栏,好似做贼一般,她一面顾虑生怕碰上张铎,一面心中实在对内园中歌舞戏曲好奇的紧。

      她此刻专注的眺望内园戏台,冷不丁被人从身后一推,趔趄的跌进内园,一个瘦高中年男子,眼眶深陷,两撇稍显滑稽的胡须挂在唇边,厉声叱喝:“谁家的小丫环,还在这杵着干什么,前面都要忙不过来了,快走!”

      这人似乎是翠园中管事的,见着阿冬容貌清丽,衣衫布料素雅却不低劣,便将她当做某位大人的随身丫环,手中的长尺在她身上轻轻一拍,催促着向前。

      阿冬张口正要解释,眼前忽的出现一大群结队的蓝衣小童和白衣丫环,疾步从拱门外鱼贯而入,顷刻间阿冬便淹没在人海中,退已是不能,她被夹在小童和丫环之间,稀里糊涂的向前走着。

      “咔嚓”一声,隔断翠园内外的拱门紧闭落闩,阿冬心头一跳,费力扭着脖子望向已经合上的拱门,一时间只觉身陷囹圄,进退两难,她埋头挤出人群,躲在树后,见着内园之中,五步便有执刀侍卫站岗,墙外高大的树上隐藏的全是护卫。

      阿冬双手趴在树上,身体紧紧贴着,远远望去,活像只大壁虎,她心中自我安慰:内园中人数众多,只要她谨慎,是不会正巧碰上张铎的,还可趁此机会近处听戏,实乃幸事。

      黄粱美梦还未做完,阿冬衣领被人一扯,身体从树干上脱落,她苦着脸转过头去,小胡子男人脸色愠怒,手中端着一张茶盘,其上整齐的摆放了三盏小盅,色彩各异,左边一只好似茶盏,透亮白瓷,光洁无痕,中间一盏青瓷碗身,素雅精致,最右是一只透着碧蓝幽光的琉璃盅,他不由分说便将茶盘递到阿冬手上,只吩咐一句:“送到前排。”

      阿冬一愣,透过围坐在戏台下方公子老爷的头顶,望向前排贵人,一张脸很是熟悉,玉冠束发,剑眉星目,正和旁人谈笑风生的张铎映入眼帘,那人目光淡淡的从远处扫来,阿冬只觉恍如利剑,急忙低下头去。

      心里砰砰乱跳,捉迷藏这种事情她阿冬女侠毫不畏惧,可要让她亲自送上门,那是万万不行的,阿冬怕那小胡子男人起疑,紧忙应了声,随后向前走了几步,见着有一素色衣衫的小童无事站在一旁,笑嘻嘻的凑上前去:“这位小哥,我肚子突然不舒服,你帮个忙把这东西送到前排。”

      小童昂首瞧她,鄙夷的神色展露无遗,不耐烦道:“你是哪家的丫环?”

      阿冬笑意一僵,心头默想:这满院子的人她一个不识,唯独就知道张铎一人。

      当下回道:“小妹是张府少将军的侍女。”

      小童闻言,面色一变,先前还是一副不爱搭理的表情,立马变得关切,堆笑说:“姐姐是少将军家中的,既然身体不适,理应先去休息,这东西我给少将军送去。”

      小童喜气洋洋的端着盘子便朝园中走去,阿冬大松口气,忽的瞧见小胡子男人急冲冲的朝这边走来,嘴里还不住念叨,急忙闪身躲到一旁柱后。

      “刚刚那小丫环呢!刑部侍郎杨大人三位夫人的食膳可千万不能弄错了,白瓷小盅当归参茶是给大夫人补气血的,琉璃小盅蜂蜜雪梨炖百合是给二夫人美容养颜、滋阴补水的膳食,三夫人怀有身孕,青瓷小盅阿胶糯米粥是给三夫人润肺安胎之用。”

      哎呀,弄错人了!

      阿冬躲在柱后,听见小胡子男人的声音,不由得叹了一声,先前那个小童,此刻已将茶盘端至张铎身前,打赏退了下去。

      阿冬心里宽慰:男人吃点这些东西应是无碍,一样滋补。

      只见张铎端起白瓷小盅,与身旁那人谈笑甚欢,他浅尝一口,眉角忽的一蹙,脸色微变,好似误吃黄连,他不动声色的掀起盖子,仔细瞧了瞧,眸中神情不可置信一般,又默不作声喝了一口,一时间沉默不语,身旁那人询问道:“张兄杯中可有异样?”

      语毕,便要端起中间那盏琉璃小盅查看,张铎出手极快,连忙按住对方,笑道:“小弟初回京城,水土不服,近来身体有些不适,大夫特制养身调理汤药,杨兄不宜饮用。”

      对方点头收手,关切的一番叮嘱问候,张铎的脸色却是愈见难看,他举起白瓷小盅,仰头一口喝尽,随即又端起另外两盏,灌进喉中,一滴不剩,似是担忧对方知晓这三盏汤药皆是女子调理食膳。

      躲在一旁的阿冬将此景尽收眼底,瞧见张铎尴尬却不能言语的表情,不禁幸灾乐祸的咯咯直笑。

      “咚咚!”戏台上锣声乍起,三五个艳丽服饰的戏子上了台去,内园中谈笑声渐止,皆凝神望向台上,阿冬按捺不住的欢欣雀跃,瞧见不远处湖畔几间包厢此时无人,屋外一株古松拔地而起,枝繁叶茂,顿时心中一喜,趁着众人无暇顾及,飞身一跃上树。

      戏台上书生模样的戏子俊朗清秀,礼貌谦和,声音好似温水一般柔和,身旁作富家千金打扮的戏子姿容秀丽,二人情事娓娓道来,一时忧苦愁闷,一时又令人艳羡,撩动着台下看客心思,阿冬坐在树上,紧紧咬着下唇,指尖攥着衣角,神情倏尔愤恨,倏尔伤心,看的认真专注。

      吵吵闹闹的声音在树下响起,一个有些尖锐的女声骂道:“那些女人是个什么东西!”

      阿冬本是沉浸戏中,被声音惊扰,刹那间忘了自己人在树上,身体晃悠一下,狼狈的抱住树干,抖落一地落叶,她恍惚回神之际,树下面容凌厉的少女一把扯下发髻上的落叶,眉角一蹙,冷哼道:“谁在树上?”

      阿冬措手不及,生怕被她发觉,几个上窜,抱着树干麻利的往树梢爬去,少女抬头紧盯着茂密的枝叶,鹅蛋脸气的微微发红,过了好半晌,见树上当真无人,身旁丫环劝道:“小姐,可能是风大,老爷还在等您呢。”

      “啪!”一个清凉的耳光甩在丫环脸上,小脸立时肿胀,少女瞧也不瞧她,冷喝一声:“闭嘴!”

      少女约莫二八芳华,穿着打扮与翠园中其他千金小姐相去甚远,发髻高挽,插着翎羽银钗,一身火红戎装干净利落,腰间系着一根细细的长鞭,娇俏的小脸上显露着极不甘心,她挽起衣袖,吩咐了声:“你们在这儿候着,树上定然有人,好大的胆子,我上去抓下来!”

      “哎哟!大小姐使不得!”仆从丫环们脸色惨白,连声高呼,却又不敢阻拦。

      树上的阿冬脸蛋皱在一起,幽幽的想起这一月在长安的坎坷境遇,满腹苦水无人诉说,今日若被这刁蛮少女抓个正着,下场可想而知,顷刻间,灵动的大眼里噙满泪水,委屈的就想哭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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