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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各怀心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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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枝头,百姓关门闭户,街上悄无声息,偶有隐约烛火,西市主道一株古杉上,斜斜的刺入一枚飞镖,镖身光亮,尾部缠着细细的红线,一半没入树干,并不易发觉。
夜空中流云而过,转瞬之间化作万千姿态,一个黑影恍如鬼魅,脚步轻细无声,飞身窜上古杉,他熟练的拔下飞镖,瞧见红线镖尾,不禁皱了眉头,瞬时隐入枝叶中,树梢微动,几声鸟鸣响起,过的约莫一盏茶功夫,巷口又见一人。
黑影从树上跃下,凑近那人低声道:“红线镖,有何要事?”
那人左右张望,心下万妥方才答话:“张峰水回京城了。”
黑衣人双目凝神,沉默半晌,道:“五年了,他终于回来了,那名册……”
“不出意外,应是随他一同回了京城。”
黑衣人点头,声音中有激动也有沙哑:“我今晚夜探将军府,找找线索!”
“诸事谨慎,将军府中戒备森严,张家那小崽子也不是省油的灯!”
话音一落,黑衣人凌空踏步而去,顷刻间,没入黑夜。
将军府偏院,屋外前廊挂着明亮的灯笼,月光泄下,染白树梢。
房内,阿冬躺在床上,半眯双目佯装沉睡,透过缝隙机灵的打量门外,待到连风吹草动声轻却可闻,她低低的哼了一声:“好疼啊……晴云你在么?”
久久未有人答话,阿冬利落的掀被翻身而起,腾空一跃已至门前。
“哎哟!”刚想踏出房门,猛然和来人相撞,险些脸上开花,这叫唤的却是来人。
丫环晴云捂着额头,小脸微微扭曲,她诧异的瞪着阿冬,叫唤道:“阿冬姑娘,你怎么从床上起来了呢?这少爷看到了又要责怪我们。”
阿冬心里闷哼,不住的哀呼:这小丫头刚刚不知去向,怎得到了逃跑的紧要关头,就恰好冒了出来。
她脸色一变,由惊讶转为痛苦至极,眼皮一翻,脚步虚浮连连后退,蜿蜒曲折的退到床前,仰身倒了下去,有气无力的说:“晴云,我这伤口疼的厉害,你再晚来一会,我怕就要归天了。”
晴云狐疑的望着阿冬,满目困惑,她走上前来,替阿冬掖好薄被,转身倒了杯热茶,递至床前,轻声说:“少爷正是担心姑娘马虎误了病情,前几日大夫说过姑娘伤势极重,好说得要个把月才能下床,不过姑娘也不必担心,府里药材极好,姑娘是不会有性命之忧的。”
阿冬翻身朝里,不去理会晴云的唠叨,心里揣摩,原先中的一剑的确极深,加之体力耗尽,在京城中没有药草沐浴,伤口反复,更被那叫苏奕的江湖骗子一掌击中,否则怎会落入张铎的手中?这几日在将军府,好吃好喝的供着,加之她天赋异禀,肩上的伤早已痊愈,平日里怕旁人惊诧起疑,上药沐浴皆亲力亲为,可纸包不住火,时间长了总会露陷,到时候打草惊蛇,引来那群人可就糟了,需得早作打算。
阿冬斜目瞟了一眼晴云,见她低头仔细的摆弄着针线,试探问道:“晴云啊,府里的人都何时歇息啊?这么晚了你不去睡么?”
晴云算了算,答道:“除了巡夜的侍从,老爷夫人和寻常仆役亥时都已歇着了。”
阿冬望望天色,道:“此刻怕已近子时,你不用在这里守着了,下去睡吧。”
晴云闻言,猛地转头盯着阿冬说:“那可不行,少爷吩咐了,姑娘伤重,怕夜里伤着自己,要我整夜候着。”
阿冬只想哀呼,若不是忌惮他将军府势大权大,手中雄兵百万,猜疑她来路不正,就地正法了,或是引起骚动,暴露了她的行径,她立时就下药迷了这个小丫环,一路杀出将军府。
阿冬一面动着脑筋,一面小声嘀咕:“你家少爷该不会是贪图我的美色才救我的吧?”
小丫环手中绷子和针线乍然落到地上,她瞠目结舌的望着阿冬,从上到下一寸不漏的仔细端详几遍,冷冷道:“我家少爷才不喜欢幼女!”
幼女!阿冬心中窜起一股火气,虽说她看似年幼,好歹也是年满十六,过了及笄之年的妙龄少女,那张铎,她还瞧不上呢!
无奈寄人篱下,哪能不低头。
“对了!”阿冬想起一事,问道,“那天集市上的小贼可抓住了?找到我的东西了么?”
晴云不以为意,阿冬醒来之后,已经数次问起此事,她不耐的回道:“少爷亲自审的,就是寻常的小贼,最后被扒光了衣物丢出将军府,也未搜到姑娘的东西。”
阿冬心头焦急,将军府是万万不能再待下去了,她扶着床头缓缓起身,轻飘飘的落了一句:“我去出恭。”
晴云似是听到吩咐,不顾阿冬百般不愿,上前扶起她,朝门外走去。
阿冬忽的顿住脚步,语气焦虑道:“昨夜我瞧见床脚有只耗子。”
晴云脸色一白,胆怯的回头一瞥,颤声道:“姑娘,你别吓……”
我字还未出口,空气中一丝馨香,晴云迷迷糊糊的便瘫倒在地,阿冬“呼”的一声松了口气,将晴云搬到桌上趴好,拍拍双手,朝着昏睡过去的小丫头喃喃道:“替我谢了你家少爷,阿冬有朝一日定当专程道谢,事态紧迫,情非得已。”
阿冬轻身一跃便上了屋顶,她压低身子,环视远处,只见这偏院一侧是遥遥无际的湖面,夜色中阴森晦暗。另一侧则是一道道被烛火照亮的长廊,层层叠叠,绿树环绕,院墙之后连着是更高的灰墙,她心中咯噔一下,暗忖:自来了将军府从未出过偏院,竟不知将军府如此复杂广阔。
巡夜的侍从很多,各个身手矫捷,唯独这座偏院人迹罕至,正当此时,阿冬眼底见着院墙外枝叶抖动,她一惊翻身落地,悄悄的躲进一旁树丛中,周遭漆黑不能视物。
“咔嚓”一声,无意踩中一截枯枝,阿冬心中大呼不妙,立时俯身拔出腰间双剑。
谁知,身后猛地腾起一个黑影,一道冷冽剑风划过,迅疾的身法,果断的剑势,兔起鹘落之间阿冬的双剑登时断裂。
当下,阿冬顾不得诧异此人武功极高,用尽全力空手朝他身上致命处击去,那人冷笑一声,杀意凌然,抬腿横掠阿冬腰间,阿冬吃痛闷哼,几下功夫,锋利的长剑已架在脖颈之上。
身后那人左臂一揽,贴身靠近,阿冬却忽感那人身体一僵,过了半晌,那人轻轻的说了一句:“居然是个女人。”
阿冬闻言皱眉,这个声音好像在哪听过,她不顾颈上冰凉的寒意,微微抬头想要朝后望去,那人手中使力,低声喝道:“别动!”
身后若有似无的檀香,似乎那晚苏奕抱着她行了一路,迷糊中也正是这个味道,她心头忽的又惊又喜,又是满腹的不可置信,先前的害怕顿时消失,她试探道:“你近来有没有发现家门外蚂蚁成群?”
被她一问,身后的黑衣人手中力道略松,不知是在思考还是困惑,说时迟那时快,阿冬手肘向后一击,正中黑衣人小腹,力道十足,毫不留情,右腿一踢,黑衣人手中长剑脱手而出,那人虽是不慎遇袭,应变却是迅捷,他几个赤手空拳,便又五指扣紧刚刚转过身来的阿冬脖颈。
冷月寒光透过枝叶缝隙,落在二人脸上,皆是目瞪口呆,深吸一口凉气,同时低呼道:
“居然是你!”
“果然是你!”
夜寂无声,空气仿佛凝滞,连二人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还未及询问缘由,远处人声乍起,火光摇曳,顷刻将一片夜空都染红了,有人大呼:“抓刺客!”
阿冬瞪大眼睛望向身前将自己制住的苏奕,似在问道:是你?
苏奕按捺住满心疑惑,收回手也朝阿冬瞪了回去,似在答道:才不是我!
无声的对话,暗暗的较劲,在二人间弥漫开来。
斜目睨去:不是你是谁?
皱眉微怒:我怎么知道!!
柔缓的脚步声响起,二人立刻警觉,屏气凝神,随时准备出招。
“阿冬姑娘!阿冬姑娘你去哪了?”晴云无力的呼唤,应是被府内的吵闹声惊醒,四下寻阿冬不见,才出屋来找。
苏奕低低的笑了一声,俯首凑近阿冬,轻声说:“你叫阿冬呀!”
温热的气息喷到阿冬耳边,她浑身一颤,竟有了秘密被知晓的恼怒,她缓缓抬脚,狠狠的踩在苏奕的脚上,苏奕吃痛,不敢发声,脸上顿时染了一层寒气。
待晴云走远,苏奕从树丛中探出半个身子,警惕的张望一圈,提气纵跃,却被身后大力拉回,他气恼转头,骂道:“干什么!”
此刻阿冬双手紧紧抱住苏奕右臂,目光执着,道:“带我走。”
苏奕万分不解,他瞧见阿冬一身女装,上等织锦制成,看此情形,似乎是这将军府上的人,他若不是一路沿着守卫略松的小道,也不会歪打正着来了这座偏院,又碰巧遇见了她。
阿冬叹了一声,又道:“少将军救了我一命,我不想惊动将军府的人,但我又不认路,一个人出不去。”
苏奕仿佛了悟,他调笑道:“本事不小,三天两头装死。”
阿冬立刻出口反驳:“我不是……”话未说完,觉得有点理亏,便低下头默不作声。
苏奕摇头道:“将军府守卫森严,暗卫无数,今夜被同行抢了生意,惊动众人,我不便带你离去。”
阿冬眸光一暗,忽的,失望之色褪去,一丝狡诈的笑意:“你不带我出去,我就大喊抓刺客,你也逃不出去,大不了我们俩同归于尽!”
苏奕双目瞪大,望着阿冬一时间头疼欲裂,隔了半晌,黑着脸狠狠的吐出几字:“死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