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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分道扬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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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奕感到怀中微沉,这才匆忙打开布袋,露出一张闭目安睡的小脸,苏奕见她尚无知觉,竟然下意识的大松一口气,面色稍缓,宗恒子瞅了二人一眼,没好气小声道:“无关男女之情?放你的狗臭屁!”他缩缩脖子,目光飘移,好似那句话并非出自他之口。
苏奕回头无奈浅笑:“五年前华山大雪封山之时,除我之外,太师父可见着有他人幸存?”
宗恒子探头端详阿冬睡颜,容貌倒是乖巧,似乎也不是那么碍眼,听苏奕乍一问,沉思道:“朝廷的人把南中带走,他那时已然重伤,也无多少时日,寻遍华山,我只从朝阳峰脚挖出了你这个坠崖未死的小兔崽子,旁的人,这么大的雪,哪还能活命?”
语气微凉,带着几分唏嘘,苏奕锁眉出神,那年的雪,尤其的大,漫山遍野,雪树银花,整个天地都是白茫茫一片,连个人影也不见,狂风怒吼,淹没了一声声悲嚎,那时的他若不是身中一剑,而被师父推下朝阳峰,如今,也如那些尸骨无存的师兄弟一般,不知究竟葬在华山何处。
他突然想笑,忍不住出了声,却如黄连炖龙胆,尽是苦意,收了思绪,他面色微寒:“纵然是我祁苍派弟子,为了一己私欲,迫害他人……与理不容。”
宗恒子心感赞同,忽的默然不语,眉宇间蒙上一层更浓的忧愁,隔了须臾方道:“只怕这人狼子野心,呼延族奇方之事被掌门师祖藏于祁苍名册之中,便是那本你一直在找的家眷名册,这事从未与你说起,名册一旦现身江湖,不轨之徒必要杀人灭口,江湖上……只怕又要有一场血雨腥风。”
苏奕目瞪口呆,声音也有些颤抖:“是那本记载有无名村老小六十九口的名册?怎么会……怎么会?”五年来,他费尽心思掩藏众人行踪,四处打探名册去向,可巧的是,祁苍派满门被灭之后,张峰水被皇帝提拔并派往西川边境,名册也一去无踪,难道本已孤寡无依、命途多舛的无名村老小,从今往后,身死难料。
宗恒子负手靠近,缓缓道:“这小丫头既然是呼延族后人,你我二人虽无天大本事,但揪出飞羽门门主,也算尽心尽力,不违当年先人誓约。”
他声音一顿,神色肃然,颇有大气凛然之态,声如洪钟,夜色中荡漾山谷:“我,祁苍派第十代掌门宗恒子,于大中九年七月十一,将掌门之位传于门中弟子苏奕,今日起,继任第十二代祁苍派掌门,行侠仗义,言必信,行必果,诺必诚,只为讨伐恶徒,正门楣。为我祁苍派……清理门户!”
“为我祁苍派……清理门户!”
苏奕步伐沉重,每一步都好似如临悬崖峭壁,步履艰难,太师父掌门之命不能不从,无名村老小性命不能不顾,呼延一族生死安危不能不理,却要自己亲自去面对那个不知身份的同门弟子,同是大难不死,他可想过师门共处学艺数十载,怎料得一夕荒诞变故,终要陌路相逢。
他小心翼翼将阿冬抱到床上,洁白内衣沾了泥土,苏奕仔细擦拭干净,不留痕迹,转身点燃一根宁神安眠的线香,青烟袅袅,他探手在阿冬周身穴道推拿过血,手法极轻而稳,天边微已见白,才带着困意合上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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鸡鸣三声,天幕尚有几许夜色,床上阿冬悠悠醒转,只觉浑身酸麻,四肢提不起力气,她身上一软,脑袋“砰”的一下撞在床柱上,额角剧痛袭来,阿冬猛然想起昨夜情形,低头瞧了自己身上,紧裹棉被,山中不比城镇,夜凉露重,极易染了寒气,她自然知道是谁做的好事,拂去心中突然泛起一丝暖意,哼道:“我可不会领你的情。”
随意打整了自己,将带来的小布包袱背在身上,一摸腰间,只剩一柄短剑,心下气急跺脚:“死老头!不问自取视为盗!老坏蛋小坏蛋,一窝子都是坏蛋!”
她口中不住的骂着,推了门便展开轻功急掠而出,清晨屋外洗漱的小海豆双眼一花,面前好似一团云雾而过,他揉揉眼睛望去,瞧见一缕衣衫似乎正是阿冬,连唤数声“冬姐姐”,那人影不知为何恍然不顾,飘然远去。
阿冬胸口郁气上涌,连奔数里已是气息难稳,浑身好似失了知觉,山路不熟,也不知究竟到了何处,林间清风徐徐而过,落在脸上,却是一阵一阵的生疼,她伸手一擦,不知不觉间,泪水满面。
山间小溪如玉带萦绕,潺潺而过,阿冬俯身望见清透溪水中红肿的双眼,雪白肌肤被泪水洗净,她一声一声的抽泣,只见着空无人烟的山林中,一个娇小的身影在溪水边兀自忧伤,流淌的水声掩去低声的哭诉。
她心头难过,好似刀割,顺手拾起一粒石子,丢进溪水中,击碎自己的倒影,水花溅了一身,阿冬泣不成声:“哭什么哭!丑死了!怪只怪你自己!偏要信那个大骗子!”
独个蜷着身子坐在溪边,抽抽噎噎好一阵,阿冬抹尽脸颊上泪珠,掬了一捧清水,哗啦尽数浇在脸上,她不顾额发湿透,拍拍裙衫,起身朝山下而去。
落雁峰山路蜿蜒,树木景色大致相同,阿冬兜兜转转几个时辰,才瞧见一条略微宽敞的小道,石子铺成,依稀可见车轮碾过的痕迹,她心头一喜,可算是下了山,转头望一眼隐在云雾之中的山顶,大吼一声:“苏奕!你是臭混蛋!”
她音调本就略高,满是恼意的声音一出,似乎远处树枝都在轻颤,阿冬一路不停,未有进食,此刻力竭,一屁股坐在一块大石上,晶莹的汗珠顺着额发滚落,迷糊间似乎听见有人的声响。
阿冬疲乏至极,不愿挪动,只听有个男人的声音道:“喂,刚刚是不是有什么声音?”
莫非问的是自己?阿冬正想答话,又有一个人声音道:“哪来的什么声音?你是头晕眼花听岔了吧!”语气不善,似乎带有怒气,他不耐烦又道:“搞紧点走!这什么鬼地方?你要是耍我们,我哥俩可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这番话又是朝着第三人说的。
阿冬心下微惊,这三人来势汹汹,也不知是何身份,想来原先自己无知,被别人算计,此刻还是少招惹为妙,她身子朝旁一滚,落入茂盛的草丛中,闭气凝神,心道待这三人走远再出来也不迟。
随之而来便是一声闷响,“哎哟”有人微弱叫唤,居然是个女子,她气息翻涌,一阵猛咳,喉间夹杂着混浊的声音,似乎受伤不轻,阿冬拨开面前杂草,透过缝隙望了出去。
两名身材中等的男子挡在眼前,一身黑衣,瞧着的确有些诡异,阿冬目光上下一扫,落到二人腰间,不禁脸色惨白,身子顿时僵住,两名男子腰间都悬挂着一根黑色羽毛,阿冬自然不会认错,她双手紧紧捂住嘴巴,生怕发出星点动静。
飞羽门,怎么会在这里?
其中一名黑衣男子蹲下身去,面前一人倒在地上,是个年轻女子,衣衫破烂,染满血迹,兴许便是她自己的,阿冬心口一抽,指尖冰凉,男子伸手扯住女子头发,全然不顾她发出的“丝丝”吃痛声,轻笑一声,问道:“别这么快就死了,睁开眼睛看看,那婊、子是不是让你送钱到这里来?”
站着的男子拍了拍他肩膀,斜眼瞟了地上的女子一眼,语气轻松中带了一丝玩味:“羽丁,悠着点,若是没找到那地方,这女人便死了,可没法给门主交差。”
他们在找地方?在华山上?阿冬满腹疑惑,把先前的不快抛之脑后,一门心思盯着面前三人,那叫做羽丁的嘿嘿笑着,伸出两指挑起女人下巴,原本白皙的面孔上满是血痕,鼻眼青肿,容貌已不大分辨的清楚,显然是受过酷刑,阿冬打了个寒颤,挪开目光,不忍再看。
羽丁忽的柔声问道:“小丫头,你家小姐被张铎瞧上了,竟然光天化日之下给悄悄掳走了,害得我们扑了空,咱们门主可是相当的生气,说来也奇怪,那个劳什子姻缘居是个什么鬼地方?你偷偷摸摸去那里,是不是你家小姐吩咐的?”
姻缘居?阿冬一愣,垫着脚尖挪近三分,女子口齿模糊,好似在说些什么,却全然听不大明白,羽丁耐心不佳,脸色陡变,飞来一脚踢在女子腹上,本已倒地的人影身子一蜷,滚开几步,一声不吭,登时晕了过去。
羽丁哼了一声,拍拍手朝着身边男人道:“羽乙哥,这臭丫头怕是没多少命活了,门里弟兄下手太重,却让咱兄弟俩收拾烂摊子,我倒是好奇的紧,张铎派了人跟踪这女人,怎么追到姻缘居,却又放了她走?”
怎的张铎最近干起了强抢良家妇女的勾当?他找到姻缘居,莫非是听信市井传言,想给自己的姻缘算上一卦?此事颇有些蹊跷,阿冬好奇心大盛,反复琢磨却又想不透彻。
羽乙道:“走了一宿我也疲了,待会想办法把她弄醒,伤口简单包扎一下,门主有交代那群人定是藏身于华山上,找到了他们,这女人是死是活就不关我们的事了。”
他性子稍显沉稳,四下打量环顾,确认无误,方才坐下身来闭目小憩。阿冬预感不妙,那女子被羽丁一脚踢开,滚到自己面前不过数步,阿冬垂了目光定神在女子脸上,樱桃小嘴丹凤眼,这张脸好似有几分眼熟。
阿冬脑中念头一闪而过:这不是梓兰的丫环小玉?
她讶然之下忘记闭息,气息吞吐而出,身前杂草轻盈摇摆,虽是细微之声几不可察,但飞羽门中各个都是绝顶高手,怎会放过一丝一毫的动静。
“有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