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移花接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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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一起，围观众人躬身分向两侧，空出中间道路，张铎从人后步来，神色难察，不辨喜怒，他环视一圈，目光落在阿冬柳无色身上，平静无波的眸中滑过一丝失望之色。
阿冬与他双目相望，深恐被其看穿，慌张的垂下头，小心退后数步，心中暗惊：他怎么来的那么快？
柳无色扬起勉强的笑意，低声道：“木儿，扶我一下。”少年得令，上前搀扶，怀中抱着一件锦缎鹤纹长衫，俯身披在他肩头。
他此时精神不济，无暇寒暄，径直便朝屋外去了，路过张铎身侧，顿足行了一礼：“柳某不慎，无怪他人，还请少将军勿责罚下人，若无它事，在下就此别过。”
张铎眸色一凛，笑意冷却，侧身让过：“多谢柳老板，送客！”
阿冬不料这道坎如此易过，现下无人注意自己，便顺着人群外圈，蹑手蹑脚愈要趁乱溜出去，刚刚蹭到门口，身后略显疲惫的声音响起：“阿冬姑娘，且慢。”
阿冬背脊一凉，趴在门上不愿转身，身后声音又起，却是带了一丝又气又恼的情绪：“这么急着走，可是不想见到我？”
周遭目光齐齐望来，她身旁立即空出一圈，各个眼神如炬，明白的说着不识抬举，似要在她身上瞪出无数个窟窿，阿冬迫不得已转身，头顶一矮扑倒在地，行了大礼：“少将军饶命，民女是个穷苦人家，不想惊扰大驾，下回万万不敢了，饶命啊！”
她语气突变，如泣如诉，霎时间音色陡降，好似哀嚎，张铎一愣，忽的微感窘迫，他伸手欲要将她扶起，可刚及半空，又觉不妥，猛地皱眉甩袖，沉声道：“你……你起来，我不会罚你。”
哭声戛然而止，阿冬偷偷抬眼瞧他，小心问道：“当真？”
张铎无奈叹道：“当真，起来说话。”
阿冬一抹脸上泪水，腾地起身，转悲为喜，深觉少将军如此大人大量，自己需的吹捧两句，给他个台阶下，于是绞尽脑汁道：“少将军宽厚待人，日后我阿冬家必得世世代代供奉将军长生牌位！”
张铎又是一愣，心道：这是学的戏里的一出吧，不伦不类，再与她纠缠下去，指不定又冒出什么鬼话来。
他目光示意身旁下人，旁人得令，躬身上前，举着一只黑匣子，阿冬只扫了一眼，心头暗喜，张铎将她这点小心思全然看在眼里，好笑道：“这些银子是你应得的工钱。”
阿冬犹豫拧眉，内心挣扎，望着白花花的银子，怯怯伸手取过一锭：“阿冬无功不受禄，就这一个便好。”
张铎笑笑，遣人收起银两，此事一了，阿冬片刻不欲停留，恨不得飞出张府。望着她远去背影，众家丁心中满是疑惑，碍着主人眼皮底下不便谈论，四下散开，独剩张铎负手站在房中，久久不语。
蝉鸣声不绝于耳，他回神望向屋外，烈日灼灼，朦胧中出现一人，微躬身子，花白发丝银光闪动，老者走近他身旁道：“少爷就这么放他们走？”
张铎沉默良久，应了一声：“嗯。”
老者正是将军府管家陈七，听闻府中动静，急忙赶来，他心有不甘：“少爷既然心中疑那姓柳的，一面之词不可信。”
张铎点头，他身躯挺拔，面色平淡，唯独双眉紧拧，似在困扰，他几步落座，指尖按压额头，倦怠道：“抓不到把柄，反而自是理亏，我有什么办法？若有下次，定不会让他如此轻易逃脱。”
陈七默立一旁，捉摸不定的目光淡淡扫过一旁的衣柜，嘴唇蠕动：“其实……”
话语并未说完，张铎听他声音忽止，抬眸瞧来：“陈管家但说无妨。”
陈七笑道：“无事，老奴只是盼望少爷注重身体要紧。”
张铎点头，利落起身，一扫疲态，正待出门，只听他无奈叹了一声，转头吩咐道：“找人去查查那个姑娘。”
“老奴遵命。”
宽宅朱门外，一辆华贵马车候在一旁，水色帘帐，其上烟波浩渺图纹均为金线所绣，一人鹤发银须伫立车前，名唤木儿的少年走上几步，伏在他耳边低声细语，老者目中微诧，上前迎来：“公子身子可好？”
柳无色上了马车，面色平静如常，斜倚在左侧软垫上，金丝楠木小几上置醇香佳酿，取来一杯酒盏浅酌，心情颇好：“果真如那人说言，将军府惠安苑旁却有一间密室，说来，舒伯今日处事甚为巧妙。”
舒伯掀帘入内，马车中颇为宽敞，三面包裹黛蓝绣锦，一侧放置软垫，当中小几上一只铜盆盛满冰块，夏日炎炎，车外热火朝天，内里却凉意袭人，角落暗火燃着丹桂腊梅线香，清爽悠然。
舒伯笑道：“公子叮嘱若昨夜亥时尚未回府，便依照吩咐行事，不敢忘记。”
柳无色闭目养神，唇角含笑：“只可惜找对了地方，却没找到东西。”
舒伯神色讶然：“此话怎讲？可是张府有人疑心？”
柳无色双目倏尔睁开，深邃沉寂，摆弄着杯盏，似笑非笑：“自然怀疑，张府的小狐狸可比老狐狸棘手多了，数日来，他毫不避讳让我接近张灵犀，行事作风那般宽厚大度，引君入瓮？”
他话语顿止，冷笑一声：“常言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舒伯皱眉又道：“木儿说……有个姑娘昨夜跟公子待了一宿，是个身份卑微的江湖艺人？”
柳无色眼神一滞，淡淡道：“不过是个没什么戒备心的小姑娘罢了。”
舒伯心中忧虑：“她若透露了公子行踪大为不妙，还望公子谨慎度事。”
柳无色无意纠缠这个话题，漫不经心道：“你说的不错，我也曾顾虑，若非昨日，我倒不知张铎这只小狐狸对此人也心存疑惑，她究竟是何身份，我并不在意，此次顺水推舟让她坐实了张铎的怀疑，碍着祥瑞居柳老板的京城身份地位，加之顾忌亲妹妹，他暂时不会对我下手，不过既然疑我二人，势必会从那姑娘处着手，等到想起我时，恐怕就太晚了。”
舒伯听他说言，条理之中尚无破绽，便不多问，马车缓缓行进，想起一事，舒伯询问道：“那抓住的张府暗卫，公子如何处置？”
柳无色低头瞧了指尖，些许湿润，仿佛还残有石室里的水汽，他目色晦暗，脑中思虑却与张铎无异：江湖艺人？掌中浅纹虽有薄茧，手心却是柔滑细嫩，与喜好单手执剑的练武人不同，自然与颠簸生计的艺人更为不同，应是惯用双剑。普天之下，江湖儿女毫不避讳出身门派，学武之人甘愿自降身份，故意隐瞒，这其中只怕当真有些古怪。
等了良久无声，舒伯知趣转身不再言语，马车一个颠簸，身后浅浅带着倦意的声音传来，毫无生气。
“杀了吧……”
***
窗扇斜开，午后偶有微风，也是湿热难耐，简陋的屋内一张八角桌，瓷壶中凉茶已尽，掀开壶盖，底部堆满茶叶，泡的发胀，早失了清香，苏奕衣衫微敞，神情游离，举着茶壶倒了数下，壶嘴处勉强落了一滴。
头顶房梁上蹲了一人，黑衣裹身，发丝隐在斗篷后，他默默观望下方，面色如冰，不见丝毫波动，双眼之下隐隐青黑，他伸手打了个哈欠，疲乏至极：“苏奕，放我回去睡觉。”
话音刚落，粗瓷茶壶猛然飞来，不偏不倚，直撞向黑衣人面门，黑衣人双足一蹬，向左跃出一尺，堪堪避开瓷壶，他也不接，任凭瓷壶撞向身后横梁，神色木然。
瓷片四散，落了满地，苏奕闻声瞪眼骂道：“王八蛋，也不知道接着。”他口中骂着，从怀里取出一本账簿，仔细记着：聂恒于七月初九，打碎江南道越窑青瓷茶壶一只，欠姻缘居二十两银子，本月合计五十三两。
他神色一本正经，末了又朝聂恒瞪了一眼，屋梁上那人泰然自若，任凭他稀里糊涂记了账，眼角眉梢一动不动，好似覆了一张人皮面具，他垂下眼皮，瞧了纸上五十三两四个墨字，皱眉道：“子虚乌有。”
“哟呵！”苏奕得意呼道，“我还以为当真戴了人皮面具！呀！这不是老朋友聂恒么？”
聂恒烦恼不已，无心与他瞎闹：“你究竟在等谁？”
苏奕双腿一翘，袖袍扬起，洒脱笑道：“不过是昨晚睡不着，拉你来说说话。”
忽而，二人神色皆陡然一变，只见聂恒飞掠而下，足尖一点，破窗而出，身法极快，黑雾一般从眼底闪过，屋内苏奕目光凄然，瞅了一眼支离破碎的窗栏，默不作声取过合在一旁的账簿。
屋外走廊上，足声纷乱，轻重缓急有异，似是两人缠斗，聂恒黑袍鼓吹，掌风如电，虽是赤手空拳，每一招宛如手持利刃，身前娇小的人影连连躲避，左侧右斜，与那掌势只差分毫，二人斗了十招，身材矮小那人逐渐不敌，惊呼声连连。
起初聂恒还道这人厉害，脚步变化乱人眼目，身滑如蛇，可数招下来，便也看清了门道，不过是轻身功夫不错，只可惜内力平平，招式泛泛，要胜过此人，易如反掌。
他心无二念，沉思专研后招，一掌落下，擦过那人腕部，哀嚎声顿起，震耳欲聋，聂恒冷冷道：“你是谁？来此有何居心？”
苏奕在屋内本是无暇顾及，听得门外有一女子叫声，便道出屋瞧上一瞧，谁知一看，脸色突变，惊喜夹杂，那人不敌聂恒密集招式，连连后退，余光瞥门口，苏奕青衣素衫，好整以暇。她好似看到救星，直扑上前：“阿苏！救我！”
聂恒心中一凛：这人莫非识的苏奕？他紧忙细瞧，见此人竟是早前苏奕委托他查询之人，似乎名叫阿冬，可手中掌力已发，难以收回，不禁大骇，这掌正中她后心，非得一掌毙命不可。
苏奕眼神掠过，眉峰一紧，脚步旋转，扶住阿冬双肩，身子向前探出，将她护在身后，片刻不敢停留，几掌随即递出，硬接了聂恒凌厉一掌，他手法极快，一抖一震之间，卸去聂恒劲猛掌力，双手穿梭其中，顺势借力一压，按住聂恒手臂。
苏奕嬉笑道：“聂恒啊，你可真不知怜香惜玉。”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移花接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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