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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覆水之盟(中) ...

  •   蜀山,岳池。
      玉书静静地驻立在玉衡门外,眼中泪水模糊了视线。
      室内嘤嘤啜泣之音绵延不绝,是那个平日里严谨的草谷师姐用哭声送丹木最后一程。而他,却没有这个资格。
      丹木,在历代玉衡医圣里似乎不是贡献最大的,也不是功力最强的。她甚至没有位列仙班,属于未成大器一列。只是她一直用她温暖的一生去温暖蜀山的每个人。她明事理且心底柔软,别人如何无礼待她,她都不曾计较。每个蜀山弟子她都视如亲人,这些年来受过她细心照料的小徒弟不知有多少。玉书、青岚是其中受恩泽最多的,也同样视她为亲母。
      她就好似最明净的水一般,
      “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
      就是这样一个人,终于奉出了她温暖的一声,安静地带着一身伤口离世。
      玉书紧紧抓着门框,他未曾想过失去是这般的疼痛。曾经丹木被掳,他被这种对于失去的害怕激励得敢独自一人去救她,最后她回来了,他犹如鱼儿返回江海一般的幸福。而如今,他再怎么样也救不回她了。这种遗憾足够撕裂人的心房,鲜血汩汩地流,过往之处都隐隐生疼。
      屋内草谷泣不成声,太武镇定地坐在一旁,却不知怎么安慰。
      “都怨我…南门该是最凶险的地方,我却让丹木师伯去了…”太武皱着眉斥骂着自己,望着草谷心里却是一团乱麻。
      草谷冷笑一声,声音里哭声未去,只道:“若不是青石师弟南门失守,师父又怎会被推上战场。暮生师侄还小不知轻重也就罢了,青石师弟为何也…”说罢又望了一眼已经僵硬的丹木,眼泪又止不住地淌下来。
      “我们先处理暮生师侄和师伯的后事,其中缘由到底是意外还是有人刻意为之,天璇宫已经在调查了。你、你别太伤心…”太武说着前头的话时还如平日一般镇静,说到后面劝慰她的话,竟就有些腼腆和不知所措。
      “若是七宫中人刻意为之,师兄当如何处理?”草谷一下抹干净眼泪,认真地问道。
      “若是如此,我必定秉公处理。”太武斩钉截铁地道,话音刚落,草谷便一下扑到他怀里哭泣起来,颤声道:“师兄…多谢师兄。”
      太武身子僵了僵,手也不知该抱着她还是该推开她,就等她一直在自己肩头哭着濡湿了衣裳。
      “…不、不必多谢,这本是我分内之事…”说着,他轻轻推开草谷,虽然动作轻柔,但拒绝的意思很明显。
      草谷尴尬地低头拭着泪,一言不发。
      太武化解尴尬般地道:“其实也不一定是青石师弟…”话还未说完,便看门口跳出来一个人。
      “一定不是青石师兄所为!”抬眼一看,竟是携着一身风尘的青岚。他斩钉截铁地说着,“即使有人…”瞥了一眼门框旁躲着的玉书,眼神里满是不以为意,“即使有人不肯供出自家师妹,我天璇宫也不是吃素的。我早已查清楚了,这下真相大白,我看谁还敢欺负我们天璇宫。”他抱着臂威风凛凛地道。
      太武皱眉着问道:“青岚师弟所指何人?”
      “天权宫玉漱。”他一字一顿地道。
      玉书站出来刚要开口辩解,青岚极有威慑力地一喝道:“玉书,包庇可是大罪。”
      玉书眼神躲闪地闭了嘴。
      “青岚师弟,此事不可信口开河。可有证据?”太武看了一眼玉书,又转头向青岚谨慎地问道。
      “我天璇宫何时做过不拿证据的事了?”青岚冷冷一笑,道:“玉书,你不是一直不怎么信我的话么?不如今日傍晚看看你的好师妹去了哪里?”
      玉书一愣,脱口道:“她…她真是……”
      “我说了没用,不如你们自己去看。”青岚眼神凌厉地望着玉书,一字一顿道:“玉小书,我希望你不要再让我们失望。”说罢,青岚向太武一拱手,径直走了。
      太武和草谷对望一眼,眼里满是惊愕。这场锁妖塔之乱玉漱自己伤得也不轻,她为何理由这样做?
      玉书则是苦笑叹息,深深望了丹木一眼,也径自离去。
      *
      蜀山,七宫。
      傍晚金色的阳光静静的铺在云梯上,一切显得温暖又安详。
      玉漱目送离开的人之后,一转身,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惊讶之余化开笑容迎上去,温柔道:“师兄?怎么在这里。”
      玉书缓缓道:“刚想回宫,便看见你了。”声音之中透出一丝默然。
      “师兄怎么了…师兄看到了什么?误会了什么?”玉漱尴尬地笑着问道。
      “我宁可我没看到,也宁可只是个误会。”玉书冷冷地道,手中书简默无声息地被捏紧。
      “师兄…你真的误会了。刚才…刚才那个人只是我上早课时认识的旧友,听说我受伤了便来看我,我刚送他出来…”玉漱解释道。
      玉书冷笑一声,只道:“敢问师妹,是住在天权宫的么?”
      玉漱一下子就懵了,想起自己话中这极大的漏洞。一时紧张得说不出话。
      “散布谣言、谋害师兄、暮生、丹木师伯还有南门之乱…都是你做的对不对?”玉书脸上寒若凝霜,句句逼问道,“今天,你是来散布最后一次谣言的对吗?你是要那群弟子喊打喊杀地叫上天枢宫,逼太武师兄把师兄就地正法么?”
      玉漱缄默不语,泪水却湿了满脸。紧紧咬着嘴唇倔强地不肯哭出声音。
      “玉漱,我真的很失望。”玉书说,“我曾一直不信青岚的话,也一直不配合他深入调查,我害怕是你。可是你为什么还不收手?”
      “他还没死!我如何收手…”玉漱大哭着蹲了下来,手指轻轻嵌入自己的发丝里,像是极痛苦。
      玉书冷笑一声,并不说话。只握着书简神色复杂地看着她。
      她忽然跪到玉书脚下,扯着玉书的裳含着泪叫道:“师兄…你不会供出我的吧…师兄……”
      “玉漱,我再问你,你当天璇宫是什么?”
      “他…他们查出来了?”玉漱愣愣地问道,接着又喊道:“师兄,你带我走吧,我们逃到他们找不到的地方去…我…我害怕。”
      玉书别过脸去,只冷冷道:“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
      “师兄…”玉漱似是想不到师兄如此绝情,一张梨花带雨的俏脸呆滞地望着他。
      “今日起,你不再是我天权门人。”玉书说,“自此,你我死生不复见…”他掷下手中的书简在她面前,待她抬头时,留给她一个孤单的背影,决绝地离去。
      玉漱愣在原地,情之一字误浮生,她从未想过是这样的结局。
      她想过师兄为青石将她斩于剑下,也想过玉书与她双宿双飞。
      她见他不甚在意青石,还以为…会是后一种结果。
      原来一切,不过痴心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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