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之斗》息沐

44、昔日流芳（中）

　　“子焰，你也太不仗义了。”
　　遥遥听得动静，玉书提着剑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
　　“我决不许你伤他！”
　　只见锁妖塔残墙之后，一个全身火红头发艳如火焰一般的妖怪捂着胸口，绽放着妖艳火球的手还横起护着什么东西。
　　玉书机敏地拉着青岚躲到残墙之下静观其变。这里是锁妖塔第二层结界之后，越往里的居住的妖魔道行越高，周遭清静得紧，这里却一下聚了两个道行不浅的妖魔，其实力不可小觑。
　　“哟，这么热闹？”又有一只通体水蓝的妖魔远远地飘来，玩味般地看着僵持的两人，踢了踢脚下的什么，道：“诶？这里有个小孩都没人要？…不过就是刚死了嘛，身上生气尚还是有的。”说罢，便撮起了嘴低头一脸贪婪地吸着什么。
　　青岚顺着她的目光看下去，惊得一下低声喊道：“那是…暮生！”
　　玉书愣愣地蹲在原地，青岚却抓起了剑要冲出去，却被玉书反应过来一把拦下，传音道：“他已经死了，你去了只是枉送性命！师兄就在他们手里，我们静观其变。”他转身对着青岚，虽说传音听不清喜怒，但他微红的眼眶证明他的痛苦并不下于青岚。
　　青岚咬了咬牙忍了下来，手背却因为狠狠握剑的缘故跳起青筋。看着暮生小小的脸上大部分的烧伤和额头青黑的死人脸色，他也是忍不住落下泪来。
　　“水渎，你来得正好。子焰这家伙抓了个散仙，模样又漂亮，真气又精纯，心底也空明，真是少见的尤物啊。”那与子焰对峙的黑烟妖魔带着邪笑看着子焰护住的人，正是闭眼昏厥的青石无疑。
　　被唤作水渎的水鬼娇声笑着，道：“玄烟大人，您不是子焰的好兄弟么？直接找他要不就得了？用得着费如此力气？”古来水火不想融，看来这子焰和水渎也是常年的死对头。
　　“水渎，人类常说没有永远的敌人。夺下了他，你我五五分，可好？”玄烟尴尬地笑着。
　　“好啊，我可是…好久都没有尝过仙人的滋味了。”她巧笑倩兮，水流般的袖子轻轻一舞，便有万道水华破袖而出，直抽在子焰周身的护体真火上，发出滋滋的响声。
　　那边玄烟也立即动作，黑烟似的魔影一下窜到子焰身前，探手便要抓青石。
　　玉书心里一紧想探出身去，被青岚一下扯到墙下。
　　“玉小书，你现在就不怕冲出去送死了？”青岚传音道。
　　玉书握紧了拳头，手臂颤抖着传音道：“那可是师兄…”
　　“早知道你对着他就失了理智了…”青岚谨慎地传音道：“等他们斗个两败俱伤我们坐收渔翁之利。”
　　“可他们把师兄这么抢来抢去很危险…万一…”玉书的脸色难看极了，传音来的真气也极紊乱。
　　“青石师兄一有个什么你就变笨了，还记得以前长老们说过么？妖怪吸食人类真气、精元，自要挑活人。听他们这般说，似乎师兄对他们来讲是道大餐，他们才舍不得伤他。”青岚漆黑的眸子里映着妖魔激烈的打斗，偶然瞥见暮生惨不忍睹的尸身，眼里又是一阵氤氲。
　　水渎与玄烟联手对敌受伤的子焰，竟是勉强打成平手，许久都分不出高下。
　　“青岚，你在想什么？”玉书转过头来看青岚一眼，见他眼中闪着异样的神采。问他道。
　　“我在想这件事非常蹊跷。”
　　“我也这么觉得。太武师兄认为是暮生调皮酿成大祸，青宿师兄却认为此事不这么简单。”玉书沉着脸色传音道，“矛头直接指向玉漱。”
　　“老实说，我也觉得你那个师妹太有问题。”青岚大言不惭地传音道，脸上摆着倔强。
　　“救下师兄，一切便可真相大白。”玉书显然是还无法接受自己师妹是如此阴险之人，只得转过头继续觑着三人，心中却是五味陈杂。
　　“子焰，你别太过分！很多年前你也是这般护着一个不小心进来的蜀山小弟子。你说他是你喜欢的人，我便为了你放了他。如今，你又要任性…你我都许多年没有吸食过人的精元，这样下去我们真的会在这破塔里魂飞魄散的！你…你是何用意！”玄烟显然是占了上风，对着子焰喝道。显然，他一开始就知道子焰抓住青石并非想要吸食，勾结水渎，不过是不想让他再做傻事。
　　“……玄烟，我求你，这…这是阿青的孩子…”子焰知自己没有胜算，只好屈身向两人缓缓跪下。神色哀伤地哀求道。
　　水渎一副看好戏的样子玩弄着自己的指甲，玄烟则是不甘心地道：“阿青？又是阿青！他死了还不够，还要拿个儿子来为难你？”
　　“你…你怎知他已去世！”子焰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直直喊得玄烟脸色大变，目光躲闪。
　　见玄烟沉默不语，子焰又质问道：“是你…是你筹谋杀了他对不对？！”
　　“我…他…他太可恶！他心里根本没有你！”玄烟索性闭了眼大喊道：“他根本就是利用你，要你帮他出谋划策，要你…”
　　“够了！！”子焰忽然蹿起，火一般的手掌扼住他的脖子，面容狰狞。
　　此时水渎眸光一闪便要去夺青石，却被子焰空余一只手操纵烈焰困住。此刻他功力大盛，似是把所有修为透支般不要命。然而纵身飞出的青岚、玉书两人趁他们不备，一个举剑结咒防范子焰丢下两个妖魔来追击，一个抱起青石跑在前面。
　　谁知子焰并没有追击，而是使尽全力控制住两妖，对青岚大喊道：“快走！”
　　青岚神色惊愕，也立即反应过来收了剑，对他略微一点头，撤了咒文离去。
　　看见玉书和青岚跑得没了影，他才透支一般跪下来，两行清泪划过脸颊，却被烈火蒸干。
　　周遭开始变得灰暗，往事…却很清晰地在眼前。
　　“阿焰，你不高兴？”幼时的阿青长得灵巧可爱，哭过的眼睛总是水汪汪的。
　　子焰冷哼一声：“那又怎样？你为什么总要在我好听的名字前面加个'阿'？真是难听死了。”
　　“因为我娘告诉我，这样喊的人，都是对于自己非常重要的人。”小阿青认真地说道：“就像我，没有姓。我娘天天喊我阿青，她很喜欢我。”
　　子焰一挑眉，饶有趣味地问道：“那你也喜欢我？”
　　“……嗯。”
　　“我不准你喜欢我，我要你爱我，永远永远。”子焰霸道地说道，却看小阿青羞红了脸，心中的郁结顿时一扫而光。
　　他那时还不懂永远有多远，却在这孤冷的锁妖塔内苦等他三十多年。他一厢情愿地觉得，塔外的阿青也一直想着他。
　　“你…你还不够喜欢我，我怎么能爱你…”
　　子焰懊恼地抓头，只道：“那你要等我。”
　　阿青脸上绯红，转移话题道：“你还没告诉我…你为什么难过呢？”
　　“告诉你了你也没办法帮我，你那么笨。”子焰斜着眼鄙视他，“难道像你那样一直哭么？”
　　“……我…”阿青低下了头，“可是你要怎么哭呢？你脸上那么烫。”
　　“去你的。我永远都没有眼泪。”子焰骂道。
　　“真的？”
　　“当然。”子焰骄傲地拍拍胸脯。
　　只是…阿青，这么多年了，你觉得…我够不够喜欢你了？
　　我…我可以来找你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