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8、永以为好也(上) ...

  •   寂寞深邃的空间里,他孤单地盘腿而坐,精致的眼因为闭上而敛去光华,身边无力伏在地上不住喘息的,是他深爱的人。
      外边的雨越落越急,洞口的光明隔一阵闪一次,那雷声震耳欲聋,似乎已经到了头顶。
      他在自己眼里一直是柔弱的,这次竟也承接下了六道天雷,这第七道,想来也是要不了他的命的。玉书在黑暗中不自觉地勾唇冷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如此作想——对于自己,就算是死都可以不去理会,而那个人身上小小的一道伤口就能牵动他的神经。
      是苍天戏人吗?
      他执意要为自己的父亲抗下所有罪孽,不顾他的阿书了,不要他的阿书了,就这样决绝地撒手人寰。
      他却只能远远看着他,他舍不得忤逆他,他从来都是顺着他的,从来都是。
      头顶上雷电炸响,一束刺眼的光芒直袭青石而来。
      青石匍匐在洞口不远处,虽然目不视物,却呆呆地看着雨声方向,感觉到雷电来的那一刻,他映着电光的惨淡的脸颊有了一抹宽心的笑容,缓缓地合上眼睛。
      突然有个温暖的身体覆在他之上,他温暖的吐息在自己的脸颊上流连,身上清香的心字气息让他荒凉的胸膛有了一丝安慰。下一刻,他却是极其惶恐地抬眼看他,不顾身上疼痛地一直推开他。
      “师兄…别动……”玉书温声安慰着他,声音却颤抖得厉害,咬牙隐忍着什么。
      青石更急了,何时在他无悲无喜的脸上见到过此等慌乱的神情?他拼命地推他,声嘶力竭地要他离开。
      “师兄…轻点,骨头要散了…”玉书急急喘了口气,身体倒在青石身边,紧紧地扣着他,喘着粗气在他耳边缓声道:“师兄,阿书依你的心愿…只是你也依阿书的心愿好不好?生不能同衾,死但能同穴…阿书…也满足了。”雷声在他轻柔的话语中渐渐隐去,洞外一片风平浪静。
      青石无力地把头垂到他身边,泪水横亘着脸滴落在地上,嘴里悄然无息地发着沙哑的哭声。
      玉书一愣,手忙脚乱地给他擦眼泪,又把他心疼地揽到怀里,一个劲地解释说:“师兄…阿书不疼,阿书愿意的。虽然我知道这样并不能替你挨过天雷,明天那道‘损骨雷’又会卷土重来吧?但阿书…实在无法眼睁睁看着师兄在我面前受伤。阿书能护你一天是一天…”说着说着,自己也掉下泪来。想到将要天人永隔的两个人,心就被扯痛得厉害,泪水就止也止不住。
      “阿书…”青石轻轻唤他的名字,将他为自己拭泪的手拉到手心里,又伸出另一只手轻抚他精致的容颜,苦笑道:“何至于此,深情无以为报…”他幽幽地一叹。
      玉书凑上去把他苦涩的泪吻入口中,强笑道:“匪报也,永以为好也…唔…”
      天雷钻入身体穿梭在四肢百骸之间,当真是钻心的疼。玉书的齿越咬越紧,腹中有什么不自觉上涌,却是满口的鲜血。
      “阿书!”
      玉书启齿一笑,齿颊之间满是来不及咽下的鲜血,笑道:“不碍事。”说罢,便吐了滚烫的鲜血在地上,其中有些还因为他剧烈的咳嗽不慎溅到青石脸颊上。
      滚烫而腥味浓烈的液体刺伤了青石,青石抚着他的脸又哭又慌乱地道:“阿书,你走吧,回蜀山去,不要留在这里了…”
      “师兄……”玉书的咳嗽缓了缓,咬牙切齿道:“我如何能放下你一个人不管…”话音未落,便听他一阵剧烈的喘息,估摸着是天雷在他体内催发,痛楚难当。
      “阿书…”青石的话语里带了浓浓的哭腔,像个孩子似的攀在他的脖颈,整个人都倚在他怀里哭泣不止,心疼得像是要碎开。
      玉书欣慰地一笑,将他揽进怀里,竟然还有心情风趣道:“今日我玉书便和师兄大义赴死…”又是一阵骇人的疼痛,不过玉书算是有了点经验,终于是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呕在口中的血也别过脸去悄悄地吐了。
      这久久的沉默让青石觉得不安,虽然玉书承受的疼痛只是这六天来他承受的六分之一,不过却让他心里最脆弱的地方疼得如此厉害,当真是生不如死。
      “师兄…”玉书低喘了口气,温柔又小心地问道:“阿书要和师兄一起赴死了,阿书可不可以问你……”他又偏过头去粗粗喘了几口气,青石慌张地用手抚着他胸口,安慰道:“你说…你说什么我都应你。”
      “当真吗?”玉书虚弱地一笑,此时天雷在身体里肆虐,疼得让他连笑的都气力了。
      “但阿书还是想听…师兄内心诚实的回答。”他忽然用手轻轻按在青石胸口,道:“……师兄,你喜欢阿书不?”
      时隔十二年的一个问句,因为时光沉淀所以残旧不堪,因为岁月酝酿所以浓郁醇香,因为深爱所以动人心魄。
      心,微微地躁动。
      “喜欢…”青石不假思索地答道,手覆在他按到心口的手上,轻轻地道:“我喜欢阿书,很喜欢…”
      玉书忽然一下子把他揽入怀里,身体里虽还有疼痛席卷肆虐,但有这一句话,便是万劫不复似乎也值得了。
      青石亦深深回拥他,不同于欢爱缠绵的那日,两个人是生死相拥,凝固成这青木幻域中绝美的一道风景。

      翌日,
      乌云重新席卷而来,雷声在头顶的轰鸣扰了两人珍贵的梦境。
      先是玉书先睁开眼,嗓子嘶哑得不成样子,身体也似散架一般的无力。
      接着青石也在他怀里动了动,避开了一天天雷的他恢复了许些,至少不似先前那般虚弱了。
      “师兄…借一样东西。”玉书低低地一笑,还未等青石反应过来便咬住了他的唇,在他口中轻轻舔吻,汲取着甘美的唾液。青石难得地回应他,双舌交缠,在对方口中肆虐席卷,抵死缠绵。
      吻得不知多久,玉书失控地不慎咬破了青石的舌尖,一股浓浓的血腥味在双方嘴里蔓延开来,两人大梦初醒般。
      青石抚着他的胸口,顿然醒悟他刚才故意吻自己,其实是想转移自己注意力又替他承下天雷,不禁又心疼得落下泪来。
      天雷盘踞在空,不似昨日一般好打发,随时都有再降的危险。
      玉书冷冷地望着闪着惨淡电光的天空,身体里疼得无以复加,眸中神色却透露出坚定不移。
      “阿书…阿书……别撑了,阿书…”青石一遍一遍唤他的名字,又忍不住心疼哭泣起来,抚在他胸前的手不知是推他还是抚他,整个人早已不复平日的冷淡孤傲。
      玉书将他呵护在怀里轻轻喘气,也不说话,只与他脸贴脸,相互温暖。
      “阿书…别这样了,阿书,快让开……阿书!”青石的声音越来越高,越来越激烈,哭声也越来越夸张,像一双残忍的手,撕碎了玉书的心底最柔软之处。
      玉书坚定了摇了摇头,任凭天雷在他背后劈打,也不容它伤了怀中人一分一毫。实在是痛楚让他无力应付,所以只能聆听着心爱的人为自己伤心的哭号,而不能开口再安慰他一句。
      “混蛋!!——”青石忽然歇斯底里地向空中喝道,骂出了生平第一句也是唯一一句这样的词。玉书一愣,怀里的人已经离开他的怀抱支起身子来。
      “我给你们!!”青石坚定的话语里带着哭腔,此话一出,天上雷声骤停,纷纷灰溜溜地散去。青石则是无力地又倒回他怀里,口中不停喃喃着:“我给你们…我给……”
      “师…咳咳……师兄…”玉书惊诧地看着很是失常的青石,心疼得无以复加,安慰道:“师兄…你不用如此的。”
      青石在他怀中脆弱地呜咽着,抽抽搭搭地道:“我…我与父亲……都是蜀山的罪人。便是如此了…我也不容许他们再伤你……”我无论如何都可以,你要安好。
      “师兄……”
      夫复何求。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