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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慈元殿风波 ...

  •   小太监张管事抱着皇子刚出天波门,却不见了翠儿爹,又不能大张旗鼓地喊叫,正自焦急,那老头儿却从南角一棵树下慢悠悠踱出来,张管事轻唤一声,这才连忙跑过来,边跑边说:“张管事你可来了,这三月里的晚天,却也不暖和呀。”
      张管事不胜其烦,便说:“你去那树后等着作甚?不是叫你在墙角等我么?”
      翠儿爹嘿嘿一乐,说道:“管事羞了小老儿了……这人有三急嘛….”,正欲往下说,张管事连忙递过皇子打断话茬道:“这个孩儿你且抱好,千万莫要伤了、饿了,否则不光是您老人家,连着翠儿姐也一同遭殃。”
      翠儿爹抱过孩子,解开襁褓道:“这孩子刚出生便瞧得乖巧,不知谁家孩儿?”
      张管事微一皱眉:“不是您老人家该问的就莫问。”
      “是是是,小老儿理会的。”翠儿爹早听说这汴梁皇宫里成日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便连忙答应,只是心里着实想不明白,这婴孩换来换去有个什么道道儿,便也再不问了,只说道:“那小老儿先走了,您且说好明日何时再来?”
      “明日我自会遣人去叫你过来,兴许直接去你家中也未可知。”张管事不欲多留,又接着说道:“您赶紧回去,别冻着孩儿。”
      翠儿爹忙说道:“哎,您且放心,那小老儿就先回了。”说罢用外衣又兜住襁褓,便转身南去了。
      张管事看着翠儿爹慢慢离开才又急急走向天波门。心里琢磨的尽是慈元殿里究竟如何了。
      再说慈元殿里,翠儿正拦住仁明殿来的诸人。那李公公不曾想到此节,便被吓了一跳,脚下一趔趄,忙不迭用手轻拍胸口,横眉一怒,嗔怪道:“翠儿姑娘,这是为何?!口谕行事,如皇后娘娘亲临,怎敢拦路?”。
      翠儿倒是不惊不慌,辩解道:“李公公有所不知,宸妃娘娘身怀有孕的时候,太医给瞧过,说是娘娘直至临产阳气都不能近身,否则阳气冲身,容易叫娘娘与皇子有个‘渎阴’的闪失,我们下人不甚明白,但也知道有阳气的就是男子,这才想起来,所以瞧见几位侍卫大哥,便慌了主意,公公莫怪。”说罢还欠了欠身子,以示歉意。
      李公公不想将面子坐死,便阴阳怪气的说道:“噢……既是如此,那几位侍卫大哥就先别进去了吧,咱家与嬷嬷进去就是。”
      就在李公公刚说完话,和王嬷嬷正回头与侍卫耳语之时,翠儿连忙回过身子冲吴嬷嬷做着手势,指了指婴孩又指了指脚踝。那吴嬷嬷瞧见这才注意到婴孩脚踝上的细绳,连忙握住婴孩小腿,用牙将细绳咬断,随手一扔,才继续将孩子用净布擦干。
      翠儿吁出一口气,待李王二人进到自己身前才看见,王嬷嬷背着一个布囊,不知何物,也不敢询问,便说:“二位,皇子才将浴毕,请稍待一会儿,让吴嬷嬷包好襁褓再一睹圣颜。”
      王嬷嬷接话道:“不急不急,先参见宸妃娘娘才是。”说罢,走到床榻边上,福了福身,道一句:“宸妃娘娘安好。”就不慌不忙的踱着步子四下打量,毫无半点尊敬之态。
      那李公公瞧见王嬷嬷惺惺作态的模样不由得嬉笑一声,翠儿便问道:“李公公,可有什么好笑的事儿吗?”
      李公公道:“宸妃娘娘与皇后娘娘同日喜得龙子,咱家心内欢喜,自然想笑……”翠儿点头称是,李公公便话锋一转说道:“皇后娘娘还有懿旨,要我二人代娘娘上香一炷于观音大士,以报母子平安之德。”说罢,便与王嬷嬷二人走到寝室东面的佛龛前,拿起香来,在烛火之上点燃,嘴中亦是不停念叨诸如:“观音大士在上……诚心叩拜”云云。原来这汴梁皇宫内最喜佛事,所以后宫诸妃在寝室之内皆有佛龛佛像,以便日夜礼佛。
      翠儿心道:“这又是哪一出?”转念又一想:“如不是伤害娘娘与皇子倒也随他们去了。也不知那小张公公将事情办妥没有,怎地这么久也不见回来。”正思索间,忽然瞥见李王二人手中的香线,忽觉得不对头,细细琢磨一番才想起,平日里慈元殿的香线都由自己去管事房领来,均是金色烙红字的,而此时,这二人手中的香线却是绿色银字。正欲上前喝问二人,便觉一阵眩晕,站也站不住,只得扶住身旁桌案,扭头一看,宸妃娘娘也昏睡起来,头歪在一边,不似假寐。翠儿心里苦道:“这回便是完了。”半晌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时,李公公转过身子,脸上得意非凡,冲身旁的王嬷嬷笑道:“谁说民间尽是下九流,我看着迷香就是上九流!哈哈。”王嬷嬷也点头称笑,显得快慰不已。
      而屋内之中,除却李王二人之外,唯独吴嬷嬷怀抱婴孩并未晕倒,原来稳婆常年接生,面首均易沾阴气,所以每次在接生以前都会在口鼻之内放上药粉,称之“净鼻”、“净口”,以免引气入体,晕厥不醒。那王嬷嬷知晓其中关节,便冲吴嬷嬷阴阴说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吴嬷嬷,不用老婆子我多说什么了吧?”
      那吴嬷嬷本也是胆小之人,瞧得这二人手段麻利,知道与皇后娘娘作对绝非易于,便微微点头道:“李公公、王嬷嬷,今日之事老妇绝不吐露半句,烦请二位与皇后娘娘放心。”
      李公公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今日之事不可外传这是其一;其二嘛….嘿嘿。”说罢,将王嬷嬷背上的布囊拆解下来,递予吴嬷嬷,接着说道:“这个……才是你家宸妃所生‘龙种’。”说完嘴角一咧,笑出声来。
      吴嬷嬷接过布囊,打开一看,几欲晕厥,里边血淋淋地用兽皮裹住一个死胎,连脐带都未脱水干裂,瞧起来恐怖万分。
      李公公随即抱起那所谓“宸妃之子”说道:“瞧这模样,哪里像这宸妃了,分明是皇后的孩儿,怎么跑到这里来玩了?快随咱家回仁明殿去吧。”说罢,与王嬷嬷径自离去。
      那吴嬷嬷心里百转千回,忙不迭将那死胎放在宸妃枕边,慌忙间无从应对,只得也靠在椅子上装作也是晕倒一般,盘算起明日真宗问起,自己该如何答话……
      张管事匆匆忙忙跑向慈元殿,远远就看见皇后的贴身侍卫还在殿门口张望,绕道跑到后门,依然如此,心中慌了主意,正踟蹰间,就听见有人喝道:“那人是谁?给我捉过来!”说话之人正是李公公。
      张管事这才发现,自己愣在原地已经半天,丝毫没有察觉李公公主人已经发现自己,正想逃跑,便被侍卫拿下,捉到李公公面前。
      李公公阴阳怪气的说道:“哟……这不是张管事吗?怎地还不在自己屋里睡着,却在这里放羊。”
      张管事瞧见王嬷嬷手里抱着翠儿的外甥,心知皇后果然派人来调换孩子,便说道:“李公公,咱家正想赶赴皇后娘娘与宸妃娘娘处瞧瞧有什么帮得上忙的,正巧经过这里,便想进去,又看见有侍卫守着,便觉不便,所以心里打着思量,不曾想,吓了几位。”
      这话虽说得圆满,却也瞒不住李公公,大内上下都知道,宸妃有两个心腹,一是随自己从杭州嫁到皇宫的丫鬟翠儿;另一个就是这一进宫就受到宸妃关爱的管事张公公。而这张公公对李公公来说尤其讨厌,皆因宸妃对其宠爱有加,三年之内便升做管事,若是再等几年,岂不是压到自己头上,趁这机会,必先处之而后快。想到这里,李公公便道:“既然也是要去见皇后娘娘,正巧我等要回去复命,那就同路吧,张大管事。”说罢,便不由分说将张公公押解起来,直往仁明殿去了。
      皇城外,翠儿爹正抱着婴孩急忙赶路,忽见街边一人身穿布衣,拿着斗笠,腰间挎着长刀,正靠在酒馆门前,正“叩、叩、叩”的敲着手上的葫芦,嘴里还不停念叨:“这汴梁的酒肆怎都没个宵禁之后开店的?”
      想来是个酒鬼,翠儿爹不欲多留,招惹是非,便头也不回,低着头急忙走了。
      忽然那酒鬼嚷道:“嘿!老伯!老伯!”翠儿爹想,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怎地这般麻烦,就想装作没听见,脚下愈发快了。
      谁知那酒鬼如鬼魅般,“咻”一声窜到翠儿爹面前说道:“这位老伯,我叫你,你没听见么?”翠儿爹瞧着这酒鬼长得剑眉入鬓,眼若流星,嘴带梨涡,刀削的轮廓,玉雕的面庞,显得英气逼人。
      翠儿爹本就是装作不闻,瞧见这人长得非富即贵,可穿着却又破破烂烂,心里七上八下,便支支吾吾起来,言道:“这……这,谁知道你是在唤我?”
      那酒鬼听罢先是左顾右盼,又嘿然笑道:“你这老伯真是有趣,这大街上,除了我就是你,我不是叫你还能叫鬼不成?”
      翠儿爹懒得与之周旋,便说:“小老儿年迈听不清,给先生赔礼,请问您有事吗?”
      那酒鬼说道:“就是想向老伯打听,这汴梁城哪里还有酒卖?”
      翠儿爹道:“你往南薰门去,州桥夜市就有。”说罢急急忙忙转身去了。
      那酒鬼正想道谢,忽然看见翠儿爹手上抱的婴孩,便说道:“老伯慢一步,您怀里抱的是什么?”
      翠儿爹正想再次顾若罔闻,不想那酒鬼又拦住自己的去路,说道:“老人家,这可是个孩子?”
      翠儿爹不想答话,便说:“怎地?这你管得着吗?”
      那酒鬼便笑道:“嘿嘿,这世上只要是有不平事,我陆广明都管定了!”
      翠儿爹一头雾水,心道:“这人怕是喝醉了,还是赶紧跑了才是正理。”抬腿便想溜之大吉。
      那陆广明本事抚州一武术世家,本想来汴梁投军拜将,这人生得一副练武的身子骨,平素便爱打抱不平,唯独又爱喝酒,有酒喝时倒没什么,只要一没酒便换了个人似的,极不讲理。于是陆广明右手一伸,左脚一绊,便将翠儿爹折到,又在须臾间左手夺过婴孩,右脚膝盖将翠儿爹顶立起来,接着回身站好,解开襁褓一看,果真是婴孩,便喝道:“你这老贼,夜半时分,怀抱婴孩满街乱跑,这孩子看起来又不是有病,不是偷来的就是骗来的。还想骗我?走!与我见官!”
      翠儿爹被陆广明一折腾,更是百口莫辩,又不好与陆广明说这孩子从何而来,也不愿见官,便说:“这孩子真是小老儿的孙子,我闺女在大内当使唤丫头,未曾想今天差人告诉我她有了孩子,叫我晚上来抱。这位义士,还是把孩子还给我吧。”
      陆广明哼了一声道:“一派胡言。”说着,一手抱着婴孩,一手揪住翠儿爹搜起身来,一搜便搜出十两银票,笑道:“好你个老贼,你瞧这是什么?想是卖孩子的定金吧!”刚说到这里,陆广明想,这无凭无据还是不好报官,最好是将买卖双方都揪出来,那才是人证物证俱在,于是又说道:“今天我就先放你走,不过孩子我先代管,明日午时,我要你带着你那雇主来东水门观音院,到时候再说这孩子的事。”说罢,放开翠儿爹,转身便走。
      那翠儿爹回了半天神,才莫名其妙的坐在地上哭起来:“这遭瘟的杂碎!怎地强抢我的孩儿!哼!东水门观音院,我这就去报官抓你。”又哭了半晌,这才在站起身来,朝汴梁府官衙走去。
      翠儿爹哪里知道,这陆广明其实仍旧暗地里跟着他,心里琢磨将买卖双方一并抓住,那酒不酒的他倒是忘了,只想着立功好参军,哪怕只是个衙役也是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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