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殇》苏小狸

12、紫苑情

　　第二天一早，我与流月就寻到南翼的书房，将紫苑的事告诉了他。

　　意料之外的是南翼一点也不惊讶，他将手中的笔放下，缓缓踱至窗前，窗外是一大片一大片的紫苑。秋至未到，紫苑已是开的绚烂无比。

　　他有些出神，双手背在身后，两鬓的发都已经白了。

　　望了许久，他开口：“紫苑是阿紫最喜欢的花。”

　　南翼的夫人名唤秋紫，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秋紫是她给自己取的名字。

　　南翼遇见她的时候是紫苑盛开的季节，满地的紫苑没心没肺的怒放着。他看见了蹲在紫苑身旁一脸天真的秋紫。

　　南翼望着秋紫，只觉得太阳的光辉全洒进这个姑娘的眼里，耀眼了整个秋天。

　　秋紫常常会来这里望着一地的紫苑，南翼也常常来这里等着秋紫。秋紫来了，他却又躲在角落里，不敢上前。

　　“你也是来看紫苑的吗？”不记得是哪一年哪一天，秋紫望着角落的他，笑的很灿烂。

　　秋紫总是望着紫苑天真无邪的笑：“如果我有一个大房子，能种满一地的紫苑，那就好了。”

　　为了能买得起秋紫想要的大房子，南翼开始拼搏，他什么都不会，他只会剑法。最初一两年他替别人保镖，赚的银两远远不够。他便将镖师的工作辞了，拿着两年来保镖赚的钱开始做生意，却被人骗了，一分不剩。

　　秋紫却始终在他身边，笑容永远那么灿烂：“翼哥哥，没有关系，我们从头来过就好了。”

　　岁月的流逝和生活的无情似乎都没有在秋紫身上留下印记，她永远是那个单纯活泼的姑娘。

　　亏掉了所有的银两，南翼只好再回镖局。

　　镖师的工作辛苦而又枯燥，有时候甚至危险重重。南翼常常一去好几月才能回来，回来的时候或多或少会挂着些伤痕。

　　每当这时，秋紫就会心疼的摸着他早已结痂的伤疤，然后温柔的说：“翼哥哥，不要当镖师了，我们寻个地方，你种田我织布，就这样平平淡淡过一生好不好？”

　　秋紫的温柔让南翼渐渐放弃了最初的愿望，他们开始计划着要去哪里开始男耕女织的新生活。

　　南翼去镖局辞职的时候，被正在商议运镖的雇主一眼看中：“少年，可有兴趣替我保一镖？”

　　这趟镖的酬劳让南翼很是心动，于是他再一次踏上了保镖的路。

　　也是这趟镖让南翼声明远播，扬名江湖，赚来的银两足够南翼买下姑苏最大的房子。他兴高采烈的搂着秋紫，“阿紫，我们成亲吧。”

　　于是秋紫面带羞涩的披上了大红嫁衣，做了南翼的妻子。

　　南翼买下了姑苏最大的房子，在院子里种满了紫苑，每日午后便搂着秋紫静静的坐在院子里。

　　一年一年，有了南依依，也有了许多慕名而来的弟子。南府越来越壮大，南翼也越来越忙，秋紫总是在夜里悄悄替南翼熬一碗汤，立在书桌前替他研墨。

　　再然后就有了南水青，南水青似乎特别调皮，在秋紫的肚子里很不安分。弄的秋紫时常疼的厉害，身子越来越不好，南翼遍寻名医，得到的结果皆是，“夫人的身子不好，此时已不太适合生产，最好是将孩子……”

　　仿佛是一夜之间，秋紫就病了，她躺在床上，拉着南翼的手，一遍一遍的说：“翼哥哥，不要打掉我们的孩子。”

　　南水青终于是在秋紫的坚持下出生了，但是南水青的生辰却成了秋紫的祭日。

　　“翼哥哥，如果有下辈子，我还要跟你做夫妻……”秋紫就这样香消玉殒在了南翼的怀里，那一年，满地的紫苑开的特别妖冶。

　　南翼萎靡不振了很久，南依依一天天长大，眉宇间越来越像秋紫。南翼将对秋紫的爱全部灌注到了女儿的身上，无尽的溺爱，甚至有时候忽视了南水青。

　　南翼其实早就知道，紫苑上被洒了铀香。

　　紫苑的味道他闻了一年又一年，就像秋紫对于他来说一样熟悉，任何一点细微的变化他都能很轻易的察觉。

　　他想，也许是秋紫寂寞了，想来将他带走。于是他日复一日的站在窗前，望着那些怒放的紫苑。意识越来越模糊，却是常常能见着秋紫蹲在紫苑花旁，一脸天真无邪的笑容，宛若初见。直到有一天毒发，卧床不起。

　　“阿紫常常问我，她美还是紫苑美？”南翼微笑道：“我若是回答，她美，她便会说我不喜欢紫苑，我若是回答，紫苑美，她便又会说我不爱她了。”

　　南翼的故事说了很久，午后的阳光懒洋洋的洒进书房里，我看见了书桌上南翼写了一半的字：秋紫。

　　想到秋紫的时候，南翼脸上的笑容是幸福的，人也变得容光焕发。仿佛时光从来没有向前走过，他依旧是那个紫苑花旁胆小的少年，她也依旧是那个紫苑花旁天真的少女。

　　南翼转过身来望着流月：“依依是个好姑娘，从小就被我惯坏了。自她上次让丫鬟回来报平安，我便知道，这姑娘留不住了。”

　　南翼慈祥的笑道：“流公子，你可愿意娶依依为妻？”

　　我与流月皆是一愣，半晌反应过来，流月赶忙上前，深深的鞠躬：“前辈，流月……暂时还没有成婚打算。”

　　南翼将流月扶起，笑道：“罢了罢了，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

　　流月道：“我……”

　　南翼打断他：“那你可愿将依依当作妹妹？”

　　流月点头：“前辈放心，流月定将南小姐当作亲生妹妹。”

　　南翼道：“我活了大半辈子，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依依和水青，依依尚还可托付给你，水青可怎么办呐。”

　　流月低头道：“流月愿意扶持南公子。”

　　南翼摇了摇头：“男儿志在四方，以后的路怎样，让他自己走吧。”说罢他从书桌上取过一个信封，没有署名：“烦请流公子帮我将这封信转交给水青。”

　　流月双手接过，疑惑道：“前辈怎么不亲手交予南公子？”

　　南翼背过手，笑的很是开怀：“因为……我还有别的事需要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