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白如昔》风弥

15、缘浅

　　夜里，李纯白坐在如昔床边，静静地看着她的睡颜。背叛的痛苦吞没了她脸上唯一的清澈幸福，究竟这副皮相之下，藏着的是何等的不堪回首？
　　在意想不到的地方输掉便是奇耻大辱，如昔现在，大抵如此。
　　完美男友的典范，转身离开时却带着命运的掌风给了她狠狠一顿教训。
　　她心力交瘁，因为悲伤。既然无缘，又为何相恋，她恨这场曾让她心安的姻缘。
　　睁眼已是无边的夜色笼罩，她看着李纯白，很没出息地抓着他的衣角轻声地哀求：“你别走。”已经没有力气再哭出来，可是心里空晃晃地可怕，就连呼吸都扯着胸腔撕裂着发疼。
　　“我不是他，”李纯白掰下我攥着他衣角不放的手，声音冰凉冰凉的：“也不会成为他。”他不是徐涛，就算假装，也不是她真心期待的那一个。更何况，他也不愿。
　　可她却依旧执着，咬唇吐字更加清晰：“求你，李纯白，别走。”于是他就像是被人下了符咒，再也动弹不得。心中像是有千军万马奔腾而来，他忽然转身，掀开被子将她拥在怀里，同塌而眠。下颚温柔地摩挲着她的额头，半晌才无奈地承诺：“我不走。”
　　从未见过她如此服从的模样，脸上没有表情的变化，身体退烧后更是冰冷得可怕，仿佛他抱着的不是一个活人，而是一具尸体。
　　“他不值得你爱。”
　　如昔默然，睫毛微微颤抖。因为开头无法修改，而结果已经发生，她已经爱了。
　　只是相恋三年的男友还比不上一个认识月余的男人，她为自己可悲。感情的事情非经历不能明白，唯有锥心之痛过后才会有如此觉悟：也许这世上，越是长情，越是伤心。
　　到天亮时，如昔睡醒了，却仍旧不肯说话。李纯白下楼去厨房准备早餐，她就独自呆呆地望着窗外，看不出是在看风景还是再想别的事情。不哭也不笑，好像整个世界已经与她无关。
　　脚步声越来越近，李纯白亲自将早餐端进卧室放在他面前，若无其事地问：“昨晚睡得好吗？”
　　死水般的眼神泛起微微的波澜，她拿起餐具，轻轻地点了点头。
　　对比昨晚的她而言，这已经是很大的进步。
　　她的世界突然遭遇一场恐怖袭击，而李纯白是唯一那个有能力拯救她的英雄。往日清澈活力的眼睛不再命令，红肿的模样很是难看。大病一场加上久不言语，就连嘴上也已经起了一层薄薄的干皮。像是被封印的记忆再次被唤醒，她的情绪忽然低落，声音也带着浓浓的委屈：“不好，我一点都不好。”
　　听得懂别人的话，又能做出答复，说明事情正朝着乐观的方向发展。
　　“那你现在告诉我，哪里不好。”像对待小孩子般，他耐心地哄着她将自己压抑在内心的痛哭宣泄起来。
　　疮疾不医，腐蚀新肌。预期勉强压抑，不如让她自己说出来。
　　徐涛估计很快就会打电话过来，从H市带来的手机仿佛就像是一颗不确定的炸弹，随时都有可能爆炸。若不正面突破，就只能四面楚歌。此时纵容她的逃避，只会让接下来的时间更加煎熬。
　　借着年长七岁的阅历与动荡，李纯白在如昔此时的世界里扮演着亦师亦友的角色。她是一个迷路的小孩，而他要领着她回家。
　　“这里疼••••••”她抚着胸口，直直地指向心脏所在的位置。
　　“因为他不要你了？”他问。
　　如昔点点头，然后又摇头否认：“他都没有告诉我，而我却在不经意间干了坏事。”孩子是无辜的，可是她的到来却害得他差点无法降临到这个世界上。
　　意识到她说的是聂双双难产的事情，他伸手抬起她的下巴与自己四目对视，认真地告诉她：“这不关你的事情，一切都是注定的。他们对不起你，也许这是上天安排，他们应该付出的代价。”
　　“父债子偿，他应有此报，”李纯白强调：“但罪不至死，这个年代出生的早产儿，并不是十分严重的问题。”望着她疑惑的眼神，只好说：“我也是早产儿，照样比别人活得健康。”
　　这段出生的回忆并不美好，但若是能让她得到些许安慰，也算是物有所值。
　　“你是早产儿？”她实在无法想象，李纯白这样的身份，居然会有这样一段故事：差点与这个世界失之交臂。
　　见她不信，于是继续大度地损己利人：“我是私生子，据说当年的情况比这惊险百倍。”时过境迁，如今他居然已经能把这件事情说得如此若无其事。
　　而她没有这份修为，所以格外不知所措：“我该怎么办？”哭着离开，还是笑着成全？
　　“我陪你去见他。”
　　李纯白走到落地窗前，一扬手，外头的空气扑面而来，寒冷却让人倍感清新。
　　医院从出现开始便是生离死别之地，一等幸运的人用钱治好了身体的病，换得精神的痊愈；二等幸运的人则是治好了身上的伤，却又背上了满身的债；至于三等幸运的人，则是在这里投入了所有，结果又不得不失去了所有，一无所得，人财两失。
　　如昔不知道自己算是那种人，她小时候身体不好，经常性出入医院，连带着对医院产生了恐惧感。这样的恐惧就像一种隐疾，看不见，藏得极深。而今天，她旧病复发。
　　中心医院的VIP病房，坚持自然生产的聂双双望着护士抱到她跟前的男孩，虚弱的脸上终于露出了胜利的笑容：这是她唯一的筹码了，就算徐涛不爱他，她断然也不会成全他去爱别的女人。
　　自然生产对头胎生产的孕妇而言无疑是从鬼门关走了一圈，但是她坚持，因为她明白，只有把自己为他所受的痛清清楚楚地表现出来了，她的赢面才会更大。她要痛给徐涛看，让这个男人刻骨铭心，这辈子都无法撇下她走开。
　　如昔站在婴儿室外，不由得心如死灰。如此相似的眉眼，她当真是再也没有半点机会。她不过是徐涛生命中路过的一道风景，而聂双双才是真正那个收服他的人。过程不重要，结果已经分出胜负。
　　血缘的牵绊，她知道自己再无胜算。如果没有这个孩子，兴许她还会追讨些什么，可是如今却不能。孩子代表着命运的延续，她不想让这样的诅咒周而复始。伤害了她，而她再去伤害别人。
　　彻夜未眠，母子平安后安抚好双方父母回家休息，时间已经过了早上八点。雇佣的保姆买了早餐过来，是附近顶出名的皮蛋瘦肉粥，可就算是平日最喜欢的吃食，到了这个关头，他也完全没有了胃口。
　　趁着聂双双休息的时候他出门拨打如昔的手机，可无论多少次尝试，那边传来的都是“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他担心如昔出事，却无法走开去寻找。她千里迢迢而来，定然是带着许多期待。这个时候他本该与她享受重聚的的欢喜，结果却守在医院，照顾另外一个为他生孩子的女人。
　　谎言一旦被揭穿，结果便是毁灭性的。
　　男欢女爱的事情，他无颜去向别人追讨解释。无论是因为什么原因，结果终究是他背叛了如昔，与别的女人生下了孩子。他难辞其咎，因为聂双双不过是帮他准备好了刀，是他亲手插在了如昔的心上，面有愧色地欣赏着鲜血淋淋的惨状却无计可施。
　　昨晚危险的情况至今让他心有余悸，一转眼，他竟然已经是一个孩子的父亲。纵然他不爱聂双双，但是他有义务为那个新生的孩儿构造一个完整的家。可是在那之后，如昔该怎么办？那个本该由他照顾一生的女人，又该如何过以后的生活？
　　无数次尝试得到无数次失败的结果，徐涛终于选择放弃。就在他转身准备回病房的时候，苦苦思念的那个人居然从天而降。带着质问般的伤心，活生生地出现在自己面前。
　　她面容憔悴，内心显然遭受了极大的痛苦与煎熬。而一同前来的那个男人，纵使不认识却本能地产生敌意。
　　他本该由许多解释，可如果解释到最后也是目前这个结果，他又何苦做那跳梁小丑。倒不如让她恨自己多一些，或许今后她才能重新幸福。
　　明明一切都很好，他们两个究竟是从何时开始出错？是从他决定回B市发展，还是她的淡然独立使自己产生了被冷落的错觉？
　　这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他们不会再有其他的牵连。不了了之，反而能为彼此都保留最后的自尊。
　　别人孩子的父亲，每每想到这个事实她就痛苦得不能自已。于心不忍，但是别人孩子的父亲，她已经没有资格再去拥有。
　　“我来看看••••••她和你的孩子？”如昔客气地寒暄，尽管她本来应该准备的台词是“我来看看那个贱人和你们的孽种”。
　　她的体贴让徐涛无地自容，他抬起头，眼里满是纠缠着的痛楚，说出口的居然是：“谢谢。”
　　“谢谢？”如昔苦笑，终于无法大度：“谢谢我曾经给你时间背叛，还是谢谢我现在不哭不闹？”
　　“如昔，我不是这个意思••••••”
　　原来男人也能流露出如此惊慌痛苦的表情，她大开眼界，却同样受尽折磨。
　　李纯白伸手阻止他靠近如昔的动作，将如昔拉在身后护着，冷冷开腔：“徐先生，我是李纯白，如昔的朋友，我想我们应该谈一谈。”

作者有话说

　　网速问题，我只能在如此夜深人静的时候冒出来，泪目啊······真心求关注，求包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