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白如昔》风弥

12、协议

　　盛宴结束时夜已深，如昔走在去公交车站的路上，没有若若在身旁，只觉得绸缎般的月色里缀着冰丝，别样寒冷。
　　从酒店出来的小路灯光略显黯淡，偶尔有酒醉的路人走过，黑色的包围之中，不合脚的细跟鞋让她每一步都走得水深火热。
　　“原来并没有忘记••••••”
　　无声的叹息在她心间响起，她站在空无一人的公交站牌边，身后是无边的寂寞，等着从这经过回学校的最后一班车。又是一场缘聚缘散，犹记得当年，她不过是高中生的年纪，却跟着万众瞩目的他穿梭人群。欢宴散后，与他心手相牵，纵情地在空旷的街道上大笑狂奔。
　　为什么，只因年纪小，爱就被当成玩笑？
　　如昔痴痴地望着天上的那轮圆月，这样的夜晚，不知他是否与自己一样孤身一人，又或者拥着佳人共度良宵？眼角的泪痕风干在无边夜色里，她形单影只，在空荡的街道显得更加落寞可怜。
　　“你以为他真的爱你么，不，他恨你！“
　　“你的母亲带给他奇耻大辱，他又如何会爱上你这个野种？”
　　女人说着，脸上带着得意的笑，身子从旋转楼梯像脱了线的风筝一般飞出去••••••
　　“你难道不知道这里十点半过后就没有公车了吗？”清朗醇厚的声音，与那日在游艇上不同，如昔敏感地察觉，他对自己终于开始疏离。
　　以往的画面戛然而止，欲转身查看究竟时，身子已经被一双修长有力的手臂环住。
　　似曾相识的场景，却终究是不同的味道。地点是另外一个城市，人物同样也不再有他。
　　“你在思念谁？”如昔只觉得一阵热气呵在耳边，香槟的味道灼得她脸颊酥麻。她转过头去，瞬间跌入一双幽深的眸子里。
　　她徒劳地张了张口，声音哽咽在喉间，终究是没有叫出他的名字来。至少这样的时候，她不想被他撞个正着。
　　可李纯白却像是能一眼看到她心里去似的，唇边掠过一道幽深的冷笑，喃喃低语却带着审问的意味：“你为何而来？”
　　他果真是有些醉了，才会如此不加掩饰••••••
　　“请放开我。”如昔敛目正色，这样的夜晚，暧昧伤不了她。平静无波的低音中，痛苦让人神智愈发清明。
　　“我要是不放，你又如何？”
　　脸上挂着调侃的笑意，幽深的黑眸里，理智与情感纠结成无法阻止的痴迷。
　　如昔只觉得贴在自己腰间的那双大掌，力道渐重，酥麻的感觉沿着小腹攀沿而上，她后脚跟一个用力，旖旎的风光尽数退去。李纯白吃痛地后退，眼中有着冒火的怒意。
　　而等他想要看清这女人的神情时，她已经拦了路过的计程车离去，过程让他始料未及。
　　他俯身捡起如昔掉落在地上的水晶手链，上等的材料，完美的切割手艺，循着月色鉴赏，居然比他曾经送出去的那根项链还要稀有。
　　“你究竟是谁？”
　　言语之间，居然已经全无方才的怒意。他只想从她口中得到一个答案，仅此而已。
　　回到宿舍，若若已经睡下。自从认识了李纯白，似乎她们作息颠倒，若若乖乖地读书，而她却开始不务正业。总要有一个人为两人平静的生活买单，她想，也许现在终于轮到了自己。一切事情皆因她而起，在躲藏，也终究得有面对的时候。
　　俯身趴在书桌上，她终于累得无法起身。回忆起方才的场景，向来沉稳的心忍不住一沉，怎么刚才，就偏偏没能忍住？
　　如此一来，怕是更加无法脱身。她凄凉地笑着，想起自己如今的境况时，右手不自觉朝左手腕探去••••••
　　没有以往的晶莹触感，那根她曾经视为生命的手链居然不翼而飞。她一年之间也不过拿出来几次，却偏偏在今天弄丢。
　　“算了。”也许这就是命运，她如此安排自己。既然无法用人力与过去一刀两断，这样不了了之，也许才是最好的结果。下定决心，她带着欢宴上的酒气，艰难地，一步一步朝床走去。
　　海边的别墅里，李纯白从二楼居高临下地观望着沙发上如昔负荆请罪的模样，只觉得脚尖的伤口依然隐隐作痛。怪不得女人都喜欢穿着细跟的鞋子，原来那也算的上是防身的利器。
　　昨晚他不过是接着酒意想跟她开个玩笑，没想到平日里温文的女人，居然会有如此狠戾的一面。一脚下去，居然当真是毫不留情。如果这真的只是一场局，她又何必在这时暴露自己？
　　该让她多过一些提心吊胆的日子才对，他心中恨恨地想，脚却先一步迈了出去。鬼使神差，他在她对面的沙发坐下，按照她的意思，洗耳恭听。
　　“现在我倒是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你了。”他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言语间尽是自嘲。
　　没有了酒精的纵容，如昔闻言心中一颤，仿若一层冰霜悄然凝结，失落的感觉竟然是无法自已。然而出声时却恢复了往日的淡然：“何如昔，现在是，以后也会是。”
　　“所以从前并不是？”他漫不经心的问，脸上的表情志在必得。
　　如昔全身的神经绷紧，若若的命运掌握在他手上。她别过头去拒绝，紧握双手让自己保持冷静：“我不想说。”
　　“那我就不问。”他爽朗出声。
　　如昔转过头去，大为诧异。李纯白明白她的心思，低声感叹：“你当真以为我如此蛮不讲理？”见她默认，于是更要解释：“你对我并没有恶意，我看的出来。至于你的朋友，当然，我会交代下去，还她自由。”
　　“你回去吧。”他轻叹一声，起身时却被如昔伸手拉住。
　　她抬眼望着他，眼里尽是坚韧的执着：“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些什么？”
　　于是他只能重新坐回沙发，皱眉看着她，有些伤心地问：“非要如此计较？”
　　“我不欠人情。”
　　因为欠多了人情，结果就会作茧自缚脱不了身。她身边已有徐涛，自然不会再对旁人做其他念想。同样的，也不能使人虚妄。
　　从别墅里出来，沿着沙滩走到最高的礁石上。凝望远方，她微微苦笑，上天赠与了她这天赋，注定这一世都要作茧自缚。为谁工作又有什么区别，反正从前也做过，她不过重操旧业。而且，只要一次就能换得若若的自由，从此两人就能安然毕业，离开这恶鬼一般的浮华都市。
　　为了回归到梦中所想，她决心，放手一搏。
　　“只要一次就可以了••••••”她喃喃低语，唇边的笑容悲喜难分。若若是她的死穴，李纯白待他不薄，就当是报答，她也理应如此。银货两讫，从此桥归桥路归路，她想，就算以后再不想见，关于他的回忆，也值得暖心一笑。
　　姜怀远拿着一叠文件过来找李纯白时，他正抱着手臂望着窗外发呆。一眼看去，竟然有几分失落。
　　“看你这样子，到真像是着了魔一般。”
　　他调侃着将文件递过去，李纯白接过来打开，厚厚的一叠文字，足足有几十页纸张，描述的不过是同一个人而已。他粗略地一看，笑着翻到最后一页，结论那里果然写着：神秘消失，去向不详。
　　“已经不需要了。”说着就将文件一页一页放进碎纸机里。
　　“靠，感情你是玩我，”辛苦的成果不被肯定，姜怀远恼羞成怒，忽然间像是明白了什么，一脸坏笑地打探：“原来你已经得手了。”
　　李纯白笑而不语，并没有要回答的意思。
　　“这怪物是男是女？”
　　“年纪多少？”
　　他一发两问全都石沉大海，终于直接问出最好奇的地方：“是谁？”
　　“难道是他？”见他默不作声，姜怀远干脆用计试探。结果李纯白不为所动反而将计就计，点头：“没错，就是她。”
　　姜怀远抓狂：“他究竟是哪个他？”
　　李纯白眼光熠熠生辉，定定地望着与自已多年来一路相随的友人：“怀远，你帮我到这里就可以了。”其他的事情，他知道了对他无益，对如昔，更不是好事。他脸上的笑容不变，眼中的踌躇满志隐隐可见：“至于以后的事情，你就只管等着看好戏就行了。”
　　曾经众里寻她千百度，如今伊人却已经在自己身边。对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事情，他似乎已经开始兴奋起来。
　　暂时收起对她的心思不代表就真的忘记，既然有约在先，那他们就有的是来日方长。他不强求，为了固守多年的自尊，更为了不伤害到她。他有足够的时间等她，就如她短时间内都无法摆脱他。
　　他们之间的默契最终达成了这份隐秘的协议，如昔获得了短时间的平静，却突然意识到受到的好意已经逾矩。谨慎起见，就算结果只是自作多情虚惊一场，她都必须尽量自然地向他传达自己已经有男朋友的事实。合作伙伴之间坦诚相待，至少这样才不会生出不必要的麻烦。
　　她虽然不知道这条路走下去会有什么样的意想不到，但是有一点她铭记于心，一旦得罪这样的男人，结果绝对百害而无一利。
　　本来一切都是计划之中的事情，趁着李纯白邀请自己赴宴说明白事情避免误会，只可惜在她开口之前居然意外遇到了同校的学姐。
　　于是一场灾难毫无预兆地疾驰而来，她甚至还没有察觉，不经意间埋下的祸患已经蓄势待发。张牙舞爪，威胁着要将她的生活彻底撕成碎片。

作者有话说

　　新增了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