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very you every me》白欧泊

14、14

　　“大概就在附近吧”“不知道”“没听说”“他也没联系我”“要不你再在附近找找？”
　　一帮人越是口风一致，宋译越是觉得不对劲。
　　Hot Chic的派对散场了，星尘的那两个家伙早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宋译还是没见着池墨，也没人回他电话。
　　没想到最后还是姚晓蒙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宋译，我跟你说，你可千万别让阿程知道是我告诉你的，我特意跑出来打了这个电话……”
　　宋译终于知道了，池墨演出完就和尹弘一起走的。尹弘自星尘第一场演出就从外地过来看，之后一场也没落下。
　　这个答案让宋译的思绪在一瞬间死机了。他有点反应不过来：尹弘？谁？寄包裹那个？那个姓高的他男友？还是前男友？为什么偏偏专程来看星尘的第一场演出？还每场都看留这里不走了？为什么星尘的演出时间提前了？谁的主意？池墨不是说演出时一定要在台上看着我吗？那么他们现在在哪里？在做什么？为什么不接电话？他那些朋友是什么意思？
　　那些Depeche Mode的旋律开始在宋译的耳边萦绕。
　　“宋译？宋译？你还在听吗？你没事吧？”姚晓蒙的声音把宋译从一连串疑惑中拉了出来。
　　宋译和姚晓蒙说着谢谢，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找到池墨。哪怕翻遍整座城市，耗尽所有力量。
　　拿着手机，宋译混沌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个地方，那是尹弘曾在信中提过的。
　　他说，他不喜欢这座城市的天气，但他非常喜欢这里的温泉，每次回去都在那里过夜。
　　用手机上网查到那个温泉酒店的总台电话，他用尽方法忽悠了总台小姐半天才得以确认尹弘在那里。
　　宋译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飞快地跳了上去。
　　宋译的情绪变化的比计价器上的数字快多了。
　　他终于找到了池墨，而且是在尹弘房间里，看着池墨从浴室里走出来。
　　在最初的惊愕和茫然之后，他们在浴室的玻璃门前，在柠檬味的热气中，陷入了沉默的对视。
　　宋译忽然忘记了他准备好的问话，而且根本没法开口说话，仿佛身体所有的能量都用在维持强烈的心跳和漫长的对视中去了。
　　而池墨也不说一语，他的眼睛就那样直直地看着宋译，宋译却觉得那里面有游移，没有温。
　　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宋译就被突然赶到的三个酒店保安给拉出去了。

　　宋译被当做“闹事者”，以“扰乱酒店秩序，影响酒店正常营业”为由被赶了出去。那酒店经理“送客”时的表情是，没有报警已经是“够意思”了。
　　天已经蒙蒙亮了，在这条偏僻的路上入眼即是灰色。宋译在前面走着，忽然听到后面有熟悉的脚步声。回头看见，不知什么时候池墨换好衣服跟了出来。
　　两人就这样保持距离地走着，宋译尽量忍住不再回头看。他好久没有注意过早晨是什么样子，他第一次觉得一天的开始也可以如此凄凉，惶恐，黯淡。
　　他机械性地向前走着，没有方向，没有目的地，甚至没有了思维，只是听着脚步声渐远直至消失，忽然世界就安静了下来，再次回头时，已看不到池墨的踪影。
　　就像噩梦一样。宋译甚至怀疑刚才是不是幻觉。
　　不知在这条路上站了多久，直到有辆出租车停在宋译面前，他才觉察到右脚已经麻木了。宋译不记得在车上是怎么跟司机说的，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去的，又为什么回到了那扇绿色门前。
　　池墨的爸爸正打算出门晨练，一开门就看到了直直地站在门口的宋译，他很快敏锐地发现池墨不在旁边，宋译的表情也不对头。
　　“阿墨呢？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他晚点回来。”宋译勉强回答了这么一句，走进房间里，就倒在了床上，他觉得连发怒和哭泣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把自己埋进那个双人床的被子里，池墨的爸爸再问什么，他也不说了。

　　又是七十二的小时。只是这次是七十二个小时的消失。
　　池墨没有回家，也没有任何关于他的消息。
　　池墨的爸爸打电话给很多他的朋友，回答都是：不知道，没见着。
　　宋译没有像小说或电影里的人那样大哭不断或发烧三日，他只是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再睁开，看着蓝色的天花板，悲伤似乎抽去了他所有的力气，却没能抽去他所有的痛。
　　那痛楚，似乎一直不停地在他的血液里循环着，在他每一寸皮肤下跃动着，终于让他麻木，睡去，再醒来，循环往复。
　　很久以后，宋译才从喝醉了的邵穆那里得知，那三天池墨是躲在他家的。
　　那天早晨，邵穆被池墨的拍门声弄醒，打开门就看到他的面无表情，脸色白色吓人，直接就倒在沙发上了。那几天池墨除了要求邵穆替他保密就没再说过别的，情绪一直很低落，也抗拒食物，没吃什么东西，只是坐在沙发上盯着地板或是墙角看。
　　“我当时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也不说，我特怕他想不开。”邵穆说。
　　在那漫长的三天里，尹弘也上门拜访过，是池墨的爸爸开的门。他刚做完自我介绍，池墨的爸爸就“啪”地一声把门摔上了。
　　池墨的爸爸说他看到尹弘就知道大概发生了什么事。老人家的眼光和第六感总是出奇的准确。
　　“他还好意思来这里！”池墨的爸爸愤愤地说。
　　宋译恨尹弘吗？他不知道。
　　也许曾经恨过吧。
　　但时间久了，他就也懒得去讨论谁是谁非了。即使得出个是非曲直，在爱情面前，又有什么用呢？
　　他心里只有那么一个人罢了。
　　当那个熟悉的脚步声又回来的时候，他感到自己可以“刑满释放”了。
　　虽然犯错的并不是他。他只是等来了，他在过去的七十二个小时里都因太过渴望而备受煎熬的人。
　　宋译似乎一下子又回到了正常的轨道上，他起床穿好衣服去洗漱，打扫房间，只是他像好莱坞动作片里的雅贼躲避博物馆的红外线一般躲避着与池墨目光相对，连身体都变得特别灵活轻盈起来，与之相对的心则是慌乱的。
　　他能感受到池墨的视线，温暖的，默默跟着他的每一个动作。而就在他忍不住抬头的时候，池墨的眼神却匆匆转向了一旁。
　　早餐拿筷子的时候，池墨像往常一样把手搭在了宋译的肩膀上，宋译背对着他，却觉得如果他的手再多停留一秒，力度再重一分，那么自己三天以来都没有流出的泪水就要决堤了。
　　宋译把筷子递给他，转身去拿碗盛粥了。
　　窗外有一群鸟在清脆地叫着，宋译站在厨房里，看着碗里的八宝粥。他努力让每一碗都盛的一样满，盛的均匀好看，努力制止着自己不要失控。把粥端出去的时候，池墨的爸爸已经坐在桌边了，一边关切地看着宋译，一边叹了口气。
　　平时嬉笑怒骂的早餐这会儿静悄悄的，三个人都不发一言，连咀嚼声都要小许多。
　　早餐后回到房间里，池墨拉开窗帘，让阳光照射进来。他拉着站在门口的宋译，两人并排坐在床上。
　　“对不起，”池墨的双手搭在宋译的肩膀上，两人这样面对面地看着对方的眼睛，“我让你爱上一个混蛋了。”
　　宋译在池墨的歉意的眼神里，又看到了，没错，他爱上的，那个人，那个混蛋。
　　他忽然忍不住想要触摸池墨的眼睛，那双眼睛正如一片海再次将他淹没。
　　“你会恨我吗？”在一片蓝色里他听到池墨轻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