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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轻浮巨人雕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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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姐,现在我们总算可以喘口气了,要不要跟我们去酒吧喝几杯?”小马说。
“不去了,你们去吧。这段时间忙得晕头胀脑的,再喝上几杯,我更是晕得找不到家了。不比你们,你们年轻,你们去吧。”我现在已经不打自招地声称,我老矣。
本想回家睡觉,但现下睡意全无。也许是累过了头,反而不想睡了,就好似饿过头了,不想吃饭一样,于是我决定去海边透透气。下了出租车,顿觉视野开阔,壮阔的海景尽收眼底。自己的感觉和生活的气息接洽上了,而不是在玻璃围城内,弥漫的是飞速运转的机器般的机械味和如丛林中百兽求生般的争斗味。放风筝的,打太极拳的,悠闲散步的,沉浸书中的,每个人都在享受着自己的小世界。这里让我感到松弛,我信步地向海边走去。
猛然间,在我斜前方不远处,有一个我甚熟悉的身影,我几乎脱口而出,“妈。”那个背影一定是我妈。但我怔怔地,没有出声,我着实惊呆了!因为她居然和一个男人挎着臂弯,相依相偎,携手漫步。这。。。她。。。不应该是我妈吧?不,那确实是我妈!天啊,我妈有了男朋友!我妈在恋爱!
从二人的情形来看,这已不是初识阶段,而我妈对此事可知字未提过,既然她刻意隐瞒,那么,我就不应该冒失地跑上前去揭穿她的秘密。我恨不得立刻化做无形人,藏身于空气中,然后,在他们的咫尺面前,观察二人的一言一行。感觉自己的心态跟狗仔队差不多。
我在广场四望,急觅藏身之处。我快速跑到附近的一棵大树下,粗壮的树干,足以遮挡我的身体。我的眼球没有移开我的目标,我很想从正面看清那男人的脸。二人都带着浅色太阳镜。真是奇了,我妈是最不喜欢带太阳镜的人。在烈日炎炎下,她也不会带墨镜,认为那是年轻人扮酷的玩意儿。而以现在的光线,即便爱酷的年轻人也不会带墨镜。而我更奇怪的是,凭我妈的老花眼,她可怎么看路呀。不过,这就使她可以趁势与男友手臂相扶了。
那男的与我妈年纪相仿。看两人的样子,好像学明星似的,要刻意低调,避人耳目。其实,只是欲盖弥彰,刻画了他们的出格另类。好在人们都沉浸在自娱自乐中,对他们无暇注意。
“你到底爱不爱我?”又是一个突然,从树干后铛锒冒出这句话来。
“嗯?谁跟我说话呢?”这时,我才注意到,在树干后,有一对热恋的青年。方才,我全神贯注地盯着我妈,而他们全神贯注地亲吻。隔着树干,我们竟没注意到对方的存在。大家彼此尴尬,我生怕他们怀疑我是有意偷窥,于是说,“我在等我男朋友呢。这棵树风水好,我和我男朋友就是在这树下认识的。既然你们先来了,我就再找一棵树。”我有个不好可也不坏的习惯,就是遇到紧张尴尬的事,爱撒个小谎替自己解围。鉴于此等小谎于人于己于社会于环境都够不成半点伤害,我姑且当这是脑筋急转弯而已。
我移到了另外一棵树下,也不知怎的,这棵树也被人占据,一个小男孩站在树下撒尿呢。
“小朋友,你不能随便在广场上大小便。应该去公共厕所。”
“厕所太远了,我憋不住了。不过,我爷爷说,童子尿是宝,浇灌树好。”谁这么教孩子呀,我真想说,你爷一定是个老童子。不过,说了也没用,小孩也不懂。反正这里也不是观察的好角度,我应该去广场前的那座巨人雕像后。
我妈他们已经快走到海滨大道了,而后,他们定会沿着大道散步。而我若是抢占了巨人雕像身后的位置,就正好可以在暗处,从斜前方目击二人。那座全身巨人雕像,是广海广场的标志性建筑,采用西方艺术风格雕刻的,是一个全身都裸的大男人的塑像。男人极为魁梧,四肢颀长,唯一短小的是他的阳痉。按他的身高比例,那阳痉至少应该有现时尺寸的三倍长度才对,结果硬生生地短了三分之二。也许是雕塑家不想突出表现那阳痉,以免勾起人的□□;或者是审查机关的领导的意思把阳痉缩小。反正,现在人们评价这座巨人像,是个空有四肢蛮力的性无能。这从而惹起一些敏感爱挖掘男士的不满,这雕像是个典型的中国男人,落得个性无能的评价,这意味着什么?有传闻说,市里考虑把这座雕像移走,要么给他穿上一层内裤什么的。
我躲到了雕像后,脸正好是贴到了巨人像的臀部上。虽说只是个雕塑,石头而已,但因为他具有人形,我的姿势自然是不雅观。我向后略微移动,确定自己还是被雕像遮掩着。
“嘿,你这女的,老大不小的,在这儿鬼鬼祟祟干什么呢?”我扭头一看,是广场值勤的老大爷。“你那脸和手在人家屁股上蹭什么呢?”
瞧他说的那个难听,好像这雕像是真人似的。他这一说,我也就把脸和手缩回来了。
“我跟你说,我瞧你半天了。开始你偷看人家小青年亲嘴,然后,又看人小孩撒尿。现在又在这雕像屁股这儿,贴脸抹手的。”
听上去,我简直就像个女流氓。我只想息事宁人,多说无益。淘出十块钱,钱能让人开口,也能让人闭口。
“大爷,我是大学美术系的学生,是来这考察这雕塑的,为了专业课而来。我再看一会儿就走。”他接过十块钱,马上变了腔调。
“难怪呢,我看你也像。西服革履,文文静静的,一看就好学。”他给自己找台阶下,都不用搭梯子。
“对了,大爷,那边有个小孩乱撒尿,教育教育他,那是不对的。”
“小孩撒泼尿有什么关系,童子尿是宝,浇灌树好。”原来,他是孩子他爷。
日头偏西,光线渐暗,两人终于摘下了墨镜。妈的男友,方正的国字脸,鼻直口阔,像个正人君子。但是,老话说,人不可貌相。而越老的人,就越不可貌相。所以不能掉以轻心。二人携手欣赏夕阳红,惬意十足呢。我则转身,乘地铁回家。
还不是下班高峰时间,地铁里的人虽然不少,但比起高峰时那种人挤得都像是缠绵的恋人一样互抱一团的架势好多了。我脑里寻思着我妈的事,我妈也真是的,这跟谁呢,自己的女儿呀。有什么不能言明的,还遮遮掩掩的,弄得那么神秘。现在倒好,她不说,弄得我也得佯装不知,与她周旋。
想到我妈要与一个我不认识的人,一同生活,感觉上又是怪怪的。进而我想起了父亲。爸爸去世快四年了,死于车祸。那个肇事司机不太懂驾驶,驾照是花钱买的,又是酒后驾车,他的货车和我父亲的轿车相撞。那个人罪有应得,被判了无期徒刑,但难解我们一家人的愤怒与悲伤。盲目不负责任的行为,害惨别人害惨自己。
对于母亲,是一种依恋心理;对于父亲,则是敬重。父亲生前是一间三百人机械厂的厂长,小厂在他管理下,发展得有声有色,效益颇佳。于是乎,上级将另外一家亏损的小厂并入父亲的厂下。人数翻了一倍,实则是冗员,但父亲找到了解决的途径,厂子效益还是不错。为此,上级又把另一间濒临倒闭的工厂划过来,父亲厂子的人数达到近千人。现在,据说这间千人厂子在亏损,上级又考虑裁掉部分员工,然后想法把该厂与其他效益好的厂合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