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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10章 瘟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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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木质的栅栏散乱在通往王岩的大路上,可以想象曾经有官兵站在这里封锁道路的情景,冰冷肃严。
走在王岩萧索的街上,涵君才开始有些明白什么叫做人间地狱,荒芜而萧索的街道,到处是黒焦的石板的印迹,风中带来各式各样的生活垃圾,路边横卧的人,有些睁大眼睛惊恐地望着他们,有些则闭目不动,分不清是生是死。涵君开始想,自己是不是太轻率了,到这种地方,他们能做什么呢?
“来是来了,我们能做什么呢?”星晨小心地绕过一块黒焦地,转身看着另外的两个人,问出了此时涵君心中的疑惑。
“我们先找到一个病人,看看他得的究竟是什么病,再决定怎么做吧!”莫言只是轻叹一声,不再多言。
忽然,涵君似乎听到了前方喧哗的声音,远眺还可以看到依稀的人影。
“我们去看看吧!”言罢,星晨已经往前方走去。
莫言与涵君对视一眼,领会地点了点头,于是两人也快步追赶星晨而去。
走进人群,涵君才开始了解街道上那些黒焦地的由来。人们堆了火堆,拿了火把,而火堆中间架着一个人,看样子已经死了。
“他们在做什么?”莫言开口询问身旁一个同样是旁观的人。
“他死于瘟疫,为了怕传染其他人,只好把他的尸体烧掉。”
“这里的瘟疫很严重吗?”
“严重,已经死了很多人了,能逃的也逃光了。剩下的人多是老弱病残,走不了多远的,也有一些是因为家人亲眷都病在这里,不忍心走的。”
“你们都成这样了,官府不管吗?没派大夫来吗?”
“有什么大夫愿意来这种地方?官府前些日子都封锁这里,不准我们逃出去,后来封锁的官兵也死了几个,所以就连官府也不管了。”
听到这里,莫言沉默了,这个地方的人,除了等死,恐怕也做不了别的事了,他们来这里能做什么呢?绝不是和大家一起等死。
“我们去找个住宿的地方吧。”莫言说着便走出了人群,自己还好,也不是没有见过什么血腥的场面,只是小竹恐怕会害怕吧?
星晨原本,似乎想看个究竟。见他们两个都走了,也低头地跟在后面。
镇里有家客栈,可惜已经没有人了,客栈的老板娘出来,让他们随意住下。打点好了行李三个人都有点饿了,可是下楼却没见到人影,于是决定去厨房找点吃的。
可惜却只看到空空荡荡的厨房。
“这里怎么说也是客栈,怎么连一点吃的都没有?”星晨遍寻不到食物,便抱怨开来。
“让你们见笑了,王岩镇已经几个月没客人了。这几日……我家……相公也生了病,食客也不敢来,厨房只准备我和相公两个人的食物,而且镇上也买不到食物了。”
“买不到食物?那你们怎么?”
“我家后院也种了些菜,等下我去为各位摘些来。”那女主人温温婉婉,带着轻微虚弱的笑意,眼角却闪着泪光,说了一句便低下头去。
“夫人……”直到她抬头,涵君才继续说下去,“让我们去看看你家相公,可以吗?”见她疑惑,涵君才指了指星晨,“他是个大夫,说不定帮得上忙。”
女主人的眉目飞扬起来,伸手过去拉住星晨的衣服:“快,快跟我来。”
进了那掌柜的房间,涵君就感觉到扑面而来的颓废气息。
掌柜躺在床上,仿佛没了气息,面目头发都理得很干净,可以看得出女主人对他照顾得很用心。
“他都有些什么症状?”星晨坐在床头为老板把脉,顺口询问立在旁边的夫人。
“高烧不退,总是在冒汗,却一直喊冷,全身发抖。还有,身上还出了很多疹子……”
这种症状涵君好像在哪里听到过,高烧,皮疹,寒战,出汗……这个是伤寒。她还记得,在19世纪50年代克里米亚战争爆发的时候,就很流行伤寒,那时因伤寒而死亡的士兵是因战伤而死亡的10倍。这个在学历史的时候学到过,说是具有很高的传染性的疫病。
难道说,这里这么多人都死于伤寒?
如果在涵君的那个时代,用抗生素就可以治愈伤寒,可是现在,应该是不治之症。
“我无能为力。”星晨丧气地摇了摇头,“此病乃风、寒、暑、湿、燥、火六淫之过。而且……”
“而且什么?”女主人很急,抓着星晨的手臂不放,星晨有些无奈,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下去。
“而且此乃六经之病,不是静止不动的,某一经的病变,往往会影响到另一经,六经传变,变数过多,难以决断。倘若误治,可致变证迭现。”
涵君承认自己听不大明白,最多只知道一点,那就是星晨治不好他。
“没有办法吗?”涵君试着询问星晨,他却只抬头虚弱地笑笑。
“目前我是没有办法,但是我们应尽快把病人隔离起来,免得更多的人生病。之后我们再想办法。”
“这病主要是水源很食物传播,所以我们要保护好水源。”涵君记得以前好像有老师告诉过她这病的传播途径。
“水源?”女主人低头想了一下,“这镇上的水源除了流经镇上的河,还有三口水井。”
“那我们就去守住这些水井,再隔离起病人。”
“事情没那么简单,病人的家属不一定会同意。”莫言对她的话提出了一些质疑。
“无非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只要去做,就没什么做不到的。”
“但是即使这样,我也不一定想得到治疗的方法。这事一拖,不知道要多久。而且天气开始变热了,食物变质得快,不知道会有些什么麻烦。”
看着星晨失落的样子,涵君也有些不安,一直站在床尾的莫言上前一步,按住星晨的肩膀:“可以去药仙谷找药仙,他一点会有办法的。”
“药仙?他会轻易救人吗?听说他为人很……奇怪。”
“以前皇上硬是要留下他当御医,他不肯,结果就被囚禁在天牢。我父亲放走了当时的他,所以他承诺我父亲,一定会帮沈家的人。只要有沈家的令牌,也许可以求到他的帮助。”
“那我们现在就动身吧!”
“不,星晨,不是我们,是你!”
“我?”星晨有些疑惑地看着莫言。
“没错,你熟悉医理,所以可以明确地告诉药仙疫病的情况。你带着我的令牌去找药仙,我们要留下来照顾病人。”
“可是……”
“星晨,”涵君向他点了点头,“你来去只要五六天,可是如果我也去,肯定会拖慢行程,现在疫情很严重,时间就是生命。”
星晨低头寻思了一下,才慎重地点了点头。
“那我们休息一晚,明天分头行动吧!对了夫人,我给你开张药方,你先去煎点药克制一下掌柜的病情吧!”言罢,走到桌边开始提笔写药方。
第二天,星晨便离开了。那个时候的涵君并不知道,以后的自己会多么后悔让星晨单独前往,甚至多么后悔自己一时决定要留下救人的任性。
也许是因为被恐惧困扰太久,所以,当出现了一线生机的时候,哪怕只是活马当死马医,他们也会愿意去试一试,所以,他们刚开始的行动,并没有多大的困难。
涵君和莫言两个人,先去找到了镇上的长老,希望可以借到镇里的祠堂作为医所所用。长老有些迟疑,毕竟祠堂是供奉先祖的地方。所以他答应提供自己的府邸给他们。
地方算是有了。
紧接着,两个人一家家地去游说,希望家里有病人的人可以将病人送到医所统一治疗。他们答应给病人食物和药物,所以大多数人表示同意,也有些家属愿意去医所帮忙照顾病人。可是也有些顽固守旧的人,说什么死也要死在家里这样的话,着实费了他们一些功夫。最后涵君只好说一句:“你难道希望在家里传给你自己的亲人吗?”
好歹把人都拖过来了。
莫言花重金去流于快马请来了几个大夫,那几个大夫颠簸着赶来,一下马车就吐个不停。只是分不清,这六个人里面,有几个是本着济世之心,有几个是被金钱诱惑,但是他们的存在却是必须的。
同时,莫言也遣人去流于买了一些必需的药物和食物。药在第二天晚上才送到王岩,那个时候,他们已经找了几个被检查确认无恙的人看管水井和负责伙食。
生病的人比想象中的要多,于是又有几个大户的人家答应把房子让出来。
在这样偏远的镇子,这些住着的人,多少有些联系。淳朴而善良的人们,总是愿意帮助身边的人,有的时候,只是看到那些扶持的瞬间,就感动得让人热泪盈眶。
但是,忙忙碌碌之中,很多事情,他们都忽略了。
“小竹,你又在煮毛巾啊?”
“是啊,用完一批就要煮一下,杀菌!”
“杀菌?小竹总是说些奇怪的话,之前还总说打了疫苗这样的话,你说的疫苗是什么啊?”
“是……”这个要怎么解释呢?“是好东西,你呀,有钱也买不到。”
“呵呵……这么晚了,你煮好那些就睡吧,已经有五天了,这么少睡你的身体会受不了的。”
“恩,我会的,你也早点睡吧!”
“我再去里堂看看他们的情况,那么晚安。”
莫言转身往里堂走去,步伐却不够稳,看来他也累了。涵君一直看着他走到门口,用左手把着门,然后直直地倒了下去。
“莫言!”那一刻,涵君以为自己的心跳停止了。
涵君一直以为,凭着自己体内21世纪的残留,要抵抗这病并不是难事。所以一直毫无顾忌地接近病人。可是却忽略了莫言,这个和她一样,甚至比我更接近病人的人,虽然他是练武之人,身体比一般人好。可是连日来,他一方面要统筹安排那些大夫和看护,一方面又要近距离地照顾病人,忙碌过渡,身体很虚弱,病毒自然更轻易入侵。
入睡的莫言并不安稳,汗水一点点从额头渗出来,擦掉却还是渗出来,他明明发着高烧,身体却不停的颤抖。
“为什么会这样?都是我不好,说什么要弥补遗憾,如果你死了那肯定是我最大的遗憾。”
涵君现在好后悔,那些眼泪一点点涌出眼眶。
“小……竹。”也许是因为涵君趴在他身上哭的关系,那些重量把莫言弄醒了,他依旧用右手温柔地抚着涵君的头,“小竹,别哭。”
“莫言,都是我不好,都是我太任性了,才害你也……”
“没事,我……又没有怪你,能和你一起做这么多事,我觉得很高兴。”
“可是我好后悔,如果我们没来就好了……”
“傻瓜,如果你没来,那才会后悔。你看这里的人,如果不是因为你,他们一定只是麻木地活着等死,可是他们现在,却在为了生存努力着。”说完长长的一句话,莫言大大的吸了一口气,只是看着,涵君哭得更厉害了。“傻瓜,别哭了,最多还有一天,星晨就会回来,药仙一定有办法救我们大家的。”
“嗯,星晨会回来的,大家都会没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