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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神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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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便是正式召开武林大会之日。
“不知各位贵客昨晚休息的可还满意,若卧龙山庄有何招待不周之处,大家尽管提出。”一上来,龙千江先客套了一番。
谁知竟真有人向他控诉:“龙庄主,我的金算盘昨晚失窃了,龙庄主是否该给我个交待?”说话的是个五十来岁、一脸精明的男人。
“此人名叫余术,人称‘神算子’,那金算盘是他的兵器。”景翼低声对夕颜说。
龙千江皱眉道:“失窃?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烦请余兄详细说明。”
“我这金算盘向来是放在枕边,谁知今早起来便不见了,不是被偷又是什么。想不到卧龙山庄里竟然有贼!”余术又气又惊又怕,气的当然是金算盘被窃,惊的却是居然有人偷走他枕边之物他却不知,怕的是若那人想取他性命岂不易如反掌。
龙千江也想到了这点,捻须沉声道:“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偷走余兄放于枕边的金算盘,此人轻功当真了得,普天之下恐怕只有——”突然对着房梁朗声道:“妙手空空乔伯俞,下来吧,别躲了!”
话音刚落,梁上便飞身而下一人,五短身材,黑瘦脸,小眼睛,长得有些贼头贼脑。在座诸人大多听过妙手空空乔伯俞的名号,如今见他在此,想来余术的金算盘必是他偷的无疑,只是他得手后居然不逃走,反而大摇大摆地在此偷听,倒让众人有些惊讶。
那乔伯俞见被发现,也不惊慌,笑嘻嘻地冲龙千江抱拳道:“龙庄主果然内功深厚,我瞒得了别人却还是瞒不了你。”众人这才意识到乔伯俞轻功独步天下,刚才他躲在梁上,自己完全没察觉他的气息,龙千江却一语道出他藏身之处,于是又转为对龙千江武功的惊叹。
对乔伯俞和众人的赞赏,龙千江不以为诩,只问:“龙某记得并未给你发英雄帖,不知你是如何进来的?”
乔伯俞哈哈大笑,骄傲言道:“莫说区区一个卧龙山庄,就是皇宫大内,我也是来去自如。”
龙千江微微点头,也不在意乔伯俞对卧龙山庄的不屑,又问:“余兄的金算盘是你偷的吧。”虽是问话,语气却是肯定。
“不错。”
龙千江正要开口,那边余术已急不可耐,喝道:“姓乔的,快把金算盘还给我,否则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有本事你就来拿呀。” 乔伯俞蔑笑道。
余术大怒,提身便向乔伯俞扑去,那乔伯俞只笑眯眯看着他,待他到得身前,才不慌不忙绕至他身后,拍拍余术的肩膀:“在这呢。”余术猛一转身挥拳,乔伯俞却又躲到了他的身后,仍旧拍拍他肩膀说:“在这呢。”于是只见余术不停的转身挥手狂抓,却每次都扑空,而乔伯俞灵活如泥鳅在余术周身飞旋,即不被他抓着,也不伤害他,如猫戏老鼠一般。不一会,余术就气喘吁吁,只得停下休息,拿眼狠狠瞪着乔伯俞,却拿他没办法,当真又气又恼。
乔伯俞见状,笑云:“不玩了?那我就走了。”说着便欲离开。
“慢着!”却是龙千江开了口,“余兄既是卧龙山庄请来的客人,龙某便不能让偷窃他财物之贼轻易离开。”
听他这话便是要亲自出手,乔伯俞脸色也变得凝重。此时却有另一人站了出来:“如此小贼岂劳龙庄主动手,便让我以若鸿剑法会他一会。”原来是灵逍派掌门傅经。
若鸿剑法讲究身法灵动轻盈,这傅经向来对自己的轻功颇为自负,因此才主动请战。只见他很快便和乔伯俞缠斗到一起,当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众人均暗叹:若鸿剑法果然名不虚传。两人身法越来越快,让人眼花缭乱。夕颜不懂武功,只觉眼前人影翻飞,便问景翼:“谁胜?”
“傅经要赢了。”话音刚落,果见两人停下手来,傅经长剑已抵至乔伯俞颈间。
龙千江见状,跨步上前:“乔伯俞,只要你将东西还给余兄,我们便不为难你,龙某一语既出,说到做到。”
乔伯俞也爽快,取出金算盘道:“我技不如人,自然拱手奉还。”
于是龙千江又对傅经说:“如此,还请傅掌门收剑。”
傅经点了点头,将剑入鞘。一旁傅轩原见自己父亲制住了乔伯俞,正觉露脸,此时却见父亲听了龙千江的话欲放了乔伯俞,不满叫道:“父亲、龙庄主,这等顽贼,不能如此便放过。”
傅经小心地瞄了眼龙千江,见他脸色如常,才放下心来,又对傅轩怒喝道:“龙庄主在此,哪轮得到你说话,给我站一边去!”
乔伯俞笑呵呵地蹭到傅轩身边,说:“这位是傅掌门的公子吧,果然是名门之后,仪表堂堂。”说着还伸手在他胸前拍了拍。
那傅轩听他夸赞自己,面露得意,乔伯俞却突然退后几步,话锋一转:“可惜却胆小如鼠,有什么话不敢当面对人家说,还要写信。来来来,让我们瞧瞧都写了什么。”说着举起了手中一封信。
傅轩这才知道乔伯俞刚刚竟趁在自己胸前轻拍之际取走他衣襟内的书信,当下脸色大变,便要来夺信,却哪里沾得到乔伯俞的身。乔伯俞边轻松躲避,边朗声念道:“紫玲珑亲启——玲珑吾妹,兄自见妹面便倾心不已,然妹总冷言以对,令兄苦恼万分,不知妹之心意为何。今兄斗胆书信相约妹与今晚亥时于湖边一见,以诉衷肠,望万勿相辞。不见不散。轩。”
原来是封表白情书,众人均面露笑意。傅轩见情书被当众曝光,又气又恼,却苦于抓不到乔伯俞,恨得牙痒痒。而紫玲珑更是脸羞得通红,气得直跺脚,指着傅轩颤声道:“傅轩,我早就告诉过你我不喜欢你,你为何还写这种东西给我?还让人拿去当众读了出来,你叫我以后如何见人!”
傅轩面对紫玲珑的指责,急得脱口道:“玲珑,我是真的喜欢你,求你给我次机会吧!”这话引得众人又是一阵哄堂大笑,紫玲珑恼得扭头不再理他,而傅经也气得胡子直颤:“不成器的混帐东西!”正欲伸手教训自己的儿子,却听门外传来一个有些不男不女的声音:“想不到这所谓的武林大会,竟成了小儿女打情骂俏的胡闹。”
循声望去,门外走进一人,一身红衣似血,明明应是个男子,却长得极为阴柔,明明笑靥如花,却让人不寒而栗。
“敢问阁下是?”龙千江目光如炬。
“血支阁阁主,丰熙刃。”对方一派闲适。
“景翼,血支阁又是什么门派?”夕颜好奇地问,却不见景翼回答,转头看去,只见景翼双目牢牢盯着丰熙刃,双手紧紧握拳,身体竟激动地微微颤抖,不由大惊,“景翼,你怎么了?”
连叫几声,景翼才回过神,轻吐一口气,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没什么。这血支阁是江湖中的一个神秘帮派,人们对它知之甚少,只听说阁主丰熙刃十分擅长用毒。”
“用毒?看来这个血支阁也不是什么名门正派。”
景翼却冷笑:“这世上又有多少名门正派?”
“说的也是,名门正派的败类多得是。”夕颜想起以前看过的武侠小说里所谓的名门正派常常干着邪魔歪道的事,又想起了那欺负老人家的傅轩也是所谓的名门正派。
他们两人这边讨论着名门正派的论题,那边龙千江和丰熙刃的交谈也在继续——
“久仰丰阁主大名,但不知丰阁主来此有何贵干?”
“自然是来参加武林大会,争当武林盟主。”
众人见他毫不掩饰对武林盟主的觊觎,尽皆哗然。
“血支阁来自西丹,怎么能参加我们晔国的武林大会、当我们晔国的武林盟主。”
“西丹早已臣服,也算是晔国的属国。”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说不定他是西丹的奸细。”
“即便是那也是官府的事,与我们何干,只要武功好,都有资格争武林盟主。”
人们你一言我一语,争论激烈,场面眼见有些失控。
“都住口!”龙千江气运丹田,声若洪钟,“丰阁主既然来了,便留下参加吧。只要各武林同道均愿推举丰阁主,龙某也无话可说。了空大师,您看如何?”这话问的却是身后。
了空点了点头。众人见他二人都如此表态,便也不多言语。
见无人再有异议,龙千江继续说道:“各位想必都已知道,此次武林大会最重要的目的便是选举武林盟主,以领导整个武林锄强扶弱、惩恶扬善。请大家畅言推举合适人选。”
殿内有片刻静默。接着有人朗声说:“我推举大乘寺的了空方丈。”“我也推荐了空大师。”“我也推举了空大师。”人们纷纷附和。
“阿弥陀佛。老衲乃方外之人,不便过多干预红尘俗事,此次只是应龙庄主之邀前来做个见证。各位施主还是另选他人吧。”了空推辞说。
“那我推举龙庄主。”又有人喊道。
“对,龙庄主义薄云天,侠义心肠,我也推举龙庄主做武林盟主。”又有不少人附和。
“龙庄主,”是丰熙刃突兀的声音,“不知当武林盟主要的是什么?”
“德行和声望。”龙千江回答。
“还有呢?”
龙千江不知他用意,想了想说:“武艺出众。”
“既然如此,”丰熙刃阴恻恻一笑,“为何不比武见高低?无论是谁,只要赢了在场所有人,便可当选武林盟主,岂不更公平?”
他这话,其实正中在场许多人下怀。来参加武林大会的,又有几个完全不想坐上这武林盟主的宝座,只是苦于声望不如了空和龙千江,不好贸然与之相争。如今丰熙刃的提议,着实给了所有人一个展示自我、公平竞争的机会,也让很多人看到了一丝希望,是以无人表示反对。
见无人出声,龙千江已然明了,叹了口气,说道:“好吧,就按丰阁主所说。但不知哪位英雄愿意第一个尝试?”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虽心中均跃跃欲试,却谁也不愿做出头鸟。第一个上场,若败,自然再无机会,若胜,便意味着接下来要面对一轮轮的挑战,如此车轮大战,便是顶尖高手也受不了,自然没人愿吃这种亏。人们各怀鬼胎,殿内一时鸦雀无声。
“呵,”一声嗤笑,乔伯俞吊儿郎当地走上前,“既然没有英雄,不如就由我这块破砖来引出诸位美玉吧。不知可有人愿做第二块破砖啊?”
还是无人应声。乔伯俞一副早知如此的表情:“果然啊果然,所谓枪打出头鸟,又有谁会象我这么傻愿意早早亮相来应对难以计数的挑战。”
众人被他说破心事,脸上俱红一阵白一阵。夕颜倒觉得这乔伯俞虽然行事不算光明,为人却磊落,心下对他颇为欣赏。
乔伯俞还在那自顾自絮叨:“唉,想不到这比武会让这么多英雄好汉为难,也不知是谁出的这个馊主意。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武林盟主要以比武决定呢?难道谁武功高就该谁当武林盟主吗?那倘若现在站着的是狮子老虎大象,又有几人打得过它们?难道也要奉它们为武林盟主?想不到人居然连畜牲也不如了。”
听着他在那指桑骂槐,夕颜再也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乔伯俞闪至夕颜面前:“小姑娘,你笑什么?”
“我觉得有趣,所以就笑咯。”
“那你是觉得我的话有趣,还是觉得我的人有趣?”
夕颜想了想,说:“你的话固然有趣,不过你的人更有趣。”
乔伯俞也来了兴致:“哦,那你觉得我的人哪里有趣?”
“你偷了余光的金算盘得手后,明明可以逃走,却留下来偷听,有趣;你败给傅经,明明可以耍赖,却将金算盘拱手让出,有趣;你明明知道第一个上场之人最吃力不讨好,却还是争当破砖,有趣;大家都对此心照不宣,你明明也可以保持沉默却还是将这自私的想法说破,有趣。你的勇气,你的洒脱,你的坦荡,你的真实,当真比这里许多人都有趣的多!”
夕颜的话,如道道皮鞭抽在有些人的脸上,又红又涨;抽在有些人的心里,又恼又气;抽在有些人的灵魂深处,又羞又痛。有人想反驳,却无言可对;有人想斥责,却碍于场面不好发作;有人想上场证明自己,却最终屈服于一些蝇营狗苟。各人各想各人事,无言无声无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