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红尘》一而已

17、卧龙

　　卧龙山庄位于松城郊外的仓山，以古风和葛旭的武功，走路小半日可到达，但因有夕颜在，他们下船之后还是雇了辆马车，于是一个时辰后便已坐在苍龙山脚下一个小小的茶棚内。
　　“三位客人，请用茶。”经营茶棚的是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家，“看你们的样子，也是上卧龙山庄参加武林大会的吧。”
　　“是啊，老伯您怎么知道的？”夕颜好奇地问。
　　“呵呵，我在仓山下开了这么久凉茶铺，对这卧龙山庄的事也有所耳闻，这两天又有不少如你们这般的人物上山，听他们言语中都是去参加武林大会的。”
　　夕颜见他颇为和善，遂攀谈起来：“老伯您这么大年纪了还要照料这凉茶铺呐，您的家人呢？”
　　“唉，我一个孤老头，哪来的家人，就靠这个茶铺赚点小钱糊口。”老人叹气道，“幸好也没什么大病大灾，就有些咳嗽的老毛病。”说着便咳嗽了几声。
　　夕颜正待开口，便听有人嚷道：“有人吗？来四碗茶。”只见两男两女，均二十岁上下，相貌出众，而最引人注目的便是其中穿紫衣的女子，当真“皎若太阳升朝霞，灼若芙蕖出渌波”。那年纪稍长些的男子显然对这紫衣女子颇为爱慕，替她拂去凳上尘土才请她坐下，温柔道：“紫姑娘，走了这么久累了吧，这茶棚虽然简陋，好歹将就着歇息一下。”那紫衣女子却不看他，只略点了点头，便自顾自坐下。
　　待四人都坐下后，另一穿黄衣的女子说道：“此次武林大会当真来了不少人，听说连大乘寺的了空方丈都会出席。”
　　“此次武林大会意在选举武林盟主，江湖上各门各派自然都要出席的。”那年长男子说道。
　　黄衣女子又问：“不知这次谁会成为武林盟主。”
　　“了空大师德高望重，大乘寺又是武林泰山北斗，他既来，这武林盟主之位恐怕非他莫属。”这次说话的是另一个年纪略轻的男子。
　　“出家人不问世事，了空大师此次只是做个见证罢了。”那紫衣女子淡淡说道，声音如冰凌。
　　“那便是卧龙山庄的龙庄主了，他武功超群，为人光明磊落，是江湖人人敬仰的大侠，卧龙山庄又是此次武林大会的东道，除了龙庄主没人再配当这武林盟主。”那年轻稍轻的男子已一脸崇敬之色。
　　紫衣女子却皱了皱眉，有些不高兴的样子。年长男子见她面色不善，瞪了年轻男子一眼，又对她谄笑道：“这也不一定，谁都知道归阴教的紫教主武功深不可测，归阴教教众众多，虽都是女子，但个个巾帼不让须眉，我看这武林盟主理应由紫教主担任。”
　　听他如此说，那紫衣女子面露得意之色，却又不得不略谦道：“哪里，若鸿剑法天下无双，依我看你们灵逍派也是很有机会的。”
　　这话说的当真是很没有诚意，那年轻男子便有些不服的样子，正要开口——
　　“四位客人，你们的茶来了。”茶棚老伯端来了茶，正要将其中一位端至紫衣女子面前，突然一阵剧烈的咳嗽，只咳得脸色涨红、身体抖动，连带着不小心将碗里的茶洒了些在紫衣女子的身上。
　　“啊！”紫衣女子惊叫一声，慌忙站起拍打衣服，倒似身上有什么毒虫一般，“你怎么搞的！”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老汉连声道歉，忙不迭地想用衣袖替紫衣女子擦去水渍。
　　紫衣女子一脸嫌恶地避开，年长男子见状，一把推开老人，厉声喝道：“混帐，紫姑娘的衣服也是你能碰得的！”
　　那老人家哪经得起这一推，踉跄后退几步便倒在了地上，挣扎着直起身子，也不敢爬起，喏喏道：“我……我只是想帮这位姑娘擦掉身上的茶渍。”
　　“你以为擦掉茶渍就行了吗？没这么便宜！除非你跪下给紫姑娘磕个头作为道歉，否则，”那男子冷哼一声，“你这茶铺就别想再开下去了。”说着抽出桌上宝剑用力一挥，砍去一个桌角以示警告。
　　太过分了！一旁夕颜实在看不下去，出声制止道：“喂，人家老伯已经道歉了，再说他也不是故意的，所谓得饶人处且饶人，你又何必咄咄逼人。”
　　“他弄脏了我的衣服，难道一声对不起就行了？”紫衣女子反问道。
　　“一件衣服而已，脏了扔掉就是了，顶多赔几两银子，哪里需要跪下磕头这么严重。”
　　见夕颜顶撞自己喜欢之人，年长男子赶忙出头：“哪里来得臭丫头，要你在这多管闲事。”
　　“是谁放了个屁，恩，当真是臭气熏天、臭不可耐。”夕颜嘲讽道，还故意夸张地做了个掩鼻扇掌的动作。
　　“你找死！”男子恼羞，提起手上的剑顺势便向夕颜刺去。
　　“这位兄台，看你长得人模人样，行事怎的如此不堪。只会仗着点功夫欺负老人女人，算什么男子汉大丈夫！”却是葛旭一把抓住了那男子的手腕。他成心要给对方个下马威，用力极大，那男子痛得脸色发白，手中长剑也握不住，当的落地。葛旭反手将他手腕逆转一圈，用力一推，那男子便被推出了几步之外。
　　那男子尚自不服而欲再上前挑斗，紫衣女子已看出葛旭武功远在他们四人之少，伸手阻拦：“算了，不必和这些人一般见识。”
　　年轻男子也圆场道：“是啊，师兄，师父他们还在卧龙山庄等着咱们呢，赶紧走吧。”
　　年长男子狠狠瞪了葛旭和夕颜一眼，不甘道：“这次看在紫姑娘的面子上就不与你们计较。我们走。”
　　见四人转身离开离开，夕颜忙扶起地上的老人，关切地问：“老伯，您没事吧？”
　　“没事。”老人说着又咳嗽了几句。
　　见状，夕颜搭上老人手腕把了会脉，忧道：“老伯，您这咳嗽乃脾肾阳虚、肺气亏损、痰瘀内阻所致，本不难治，但若不及早就医，恐怕便不好办了。”照这情况，再拖下去可能就成肺癌了。
　　老人叹了口气：“我这茶铺只能维持基本生计，哪里还有钱看病吃药。反正我也这把年纪了，活得一天算一天吧。”
　　夕颜心中一酸，从怀中取出十两银子，塞至他手中，宽言道：“老伯，您莫要这么想，能活着总是好的。这些银子您先拿着，此刻我身边没有纸笔，待到了卧龙山庄，我写张方子再给您送来，您照方抓药，七帖之后便能大好。”
　　“这……我怎么能收你的银子呢。”老人欲将银子还回。
　　“老伯您莫要推辞。这些银子于我，可能也就随便多吃了顿饭或多添了件衣，于您却是救命之物，岂不比放我这更有价值。”夕颜恳切地说。
　　见她如此说，老人也不再推辞，只感激涕零。
　　“好了，颜儿，我们也该赶紧上山了。”古风催促道。于是三人辞别茶摊老者，往卧龙山庄走去。
　　又走了一个时辰，随着葛旭一声“到了”，夕颜举目四望，只见左右蹲着两个大石狮子，竟是白玉雕刻，前面十来级台阶后有一个小平台，旌旗摇曳。往上又是十来级台阶，然后才是三间兽头大门，门上有一匾，匾上大书“卧龙山庄”四个大字。门前列站着十来个华冠丽服之人，检查来客的请柬后方放人入内。
　　进入山庄，是个极大的广场，耸立着一座牌坊，亦为玉石造就，上面祥云异兽，玲珑凿就。穿过牌坊再走了近一炷香的时间，才见正殿。崇阁巍峨，层楼高起，琳宫合抱，青松拂檐，富丽非常。
　　殿内已来了不少人，见着熟人便互相寒暄问候几句，是以一片人声鼎沸。古风虽常年隐居虚谷，竟也有一二相识之人，反倒是葛旭，竟无人前来与他打招呼，他似乎也不认识什么人，因此古风便托他照顾夕颜，自个儿被人不知拉去哪里了。夕颜边和葛旭有一搭没一搭，边环顾大厅，整个大厅并无什么家具摆设，想来是为了此次大会特意移走，只正面墙上一副巨大的龙遨天地图，占去半面墙壁，气势不凡。忽然，夕颜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
　　“景翼！”夕颜惊喜地叫道，高高挥了挥手。景翼也看到了夕颜，愣了愣，随后微微笑了笑。
　　“葛兄，我有一位朋友在那，你是否要和我一起过去认识一下？”夕颜问葛旭。
　　葛旭犹豫了下，点了点头，于是两人来到景翼面前。
　　“景翼，想不到你也来参加这次的武林大会，真巧。”
　　景翼也没想到会在此遇见夕颜，奇怪地问：“你怎么会来参加武林大会？”夕颜既不会武功，想来也不是江湖中人，应该不可能收到请帖。
　　“哦，我是陪我师父来的，主要是来见识一下这传说中的武林大会。”夕颜调皮道，想起身边还跟着个葛旭， “对了，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葛旭，是我来的路上认识的朋友。葛旭，这位是景翼。”
　　葛旭友好地朝景翼点了点头，景翼却面无表情，理都不理人家。
　　见葛旭有些尴尬，夕颜无奈地翻了个白眼，歉然向葛旭解释：“他向来如此，葛兄莫要见怪。”
　　葛旭笑了笑表示明白，三人一时无话。夕颜便无聊地继续观察众宾客，突然低呼：“是山下那四个人！”
　　景翼顺着夕颜的目光望去：“那是归阴教少主紫玲珑，她旁边的是灵逍派掌门傅经的独子傅轩。你认识他们？”
　　夕颜摇了摇头，把方才之事向景翼叙述了一遍。景翼点了点头，指着离紫玲珑不远一个看不出年纪但十分美貌的女子道：“那便是归阴教教主紫寒星。”又指着另一个约四十岁、文雅潇洒地男子说：“那是傅经。”
　　夕颜想起在茶棚中紫玲珑和傅轩的对话，便问景翼：“这归阴教和灵逍派是不是很大的帮派？紫寒星和傅经的武功应该很厉害吧，听说他们都很有希望当上武林盟主呢。”
　　“归阴教和灵逍派在江湖上也算颇有名气。归阴教只收女子，历任教主所习的冰心诀是一门高深的内功心法。灵逍派以剑法见长，傅经也算是用剑高手。只不过这武林盟主么，他们还没资格。” 景翼不屑道。
　　“那紫玲珑的武功怎么样？她是归阴教少主，应该也会冰心诀吧。”在山下，傅轩被葛旭制住，武功应该不如葛旭，但紫玲珑并未出手，倘若她武功高强，自己和葛旭还是小心为好，是以夕颜如此问。至于紫寒星和傅经，她相信以他们的身份不会为这么些小事为难晚辈，倒不怎么担心。
　　景翼却更不以为然：“莫说紫玲珑还不是教主，并不能修习冰心诀，便是紫寒星，也只有五、六分火候，江湖上比她厉害的高手大有人在。只不过归阴教都是女子，又大都长得漂亮，因此大家才礼让三分。尤其这紫玲珑，人称‘江湖第一美女’，有不少世家公子倾慕于她。”
　　夕颜心道：紫玲珑确实长得很美，江湖第一美女当之无愧。突然玩笑心起，用胳膊推了推景翼，促狭地说：“喂，你对归阴教如此了解，是不是也喜欢人家第一美女？”
　　谁知景翼正色道：“你放心，我对她没兴趣。”
　　我有什么不放心的，夕颜撇了撇嘴，也没往心里去，只笑道：“你不感兴趣，自有人感兴趣。”
　　原来那边傅轩正和紫玲珑交谈，说是交谈，其实是傅轩说个五六句紫玲珑才回上一句，傅轩却还是锲而不舍外加死皮赖脸，不料又围上来几个年轻公子，也均是一脸媚笑缠着紫玲珑。因为离得远夕颜听不清他们所说，只看到紫玲珑还是一副冷淡地样子，而傅轩的脸色显然已难看到极点。
　　正自有趣间，就听有人喊道：“龙庄主、了空大师到——”众人纷纷停止了交谈，夕颜也随之前望，只见厅侧走出几人，为首的两人，一人国字脸，卧蚕眉，面色赤红，不怒而威，想来便是卧龙山庄庄主龙千江；而另一人身披袈裟，白眉白须，慈眉善目，应该就是大乘寺方丈了空。
　　龙千江和了空行至龙遨天地图前停下，转身面向众人。龙千江朗声道：“感谢各位英雄豪杰、武林同道赏脸参加此次武林大会，龙某和卧龙山庄都不甚荣幸。今日天色已晚，众位又都旅途劳累，请先去歇息，明日再正式商议相关事宜。待会自有卧龙山庄之人引各位前去自己的房间。”
　　没多久，果然有仆人领着众人往后边客房区域走去，夕颜也就顺道一路欣赏山庄景色。整个山庄依山势而建，布局严谨，莫看大殿雕栏玉砌，其余建筑却朴素得很，多采用青砖灰瓦、原木本色，淡雅庄重，简朴适度，与自然景观和谐地融为一体。
　　穿过一湖，便是客房区。夕颜被安排在古风左边，离景翼和葛旭很远，倒居然和紫玲珑是邻居。紫玲珑见到夕颜愣了一愣，却也没说什么，冷冷地转身进房。夕颜耸了耸肩，也推门进屋，由于奔波了一天，很是疲累，是以倒头便睡着了。
　　二更时分，景翼房内却悄悄闪进一人。
　　“属下参见门主。”
　　“一切都安排好了？”
　　“请门主放心，了空和主要门派都支持属下成为武林盟主。”
　　“那就好，但还是要小心，不要临时出什么岔子。”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