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歧双》金阙

4、【重返大燕】

　　当晚，谢家帐篷内。

　　“蕊儿。”谢升抱着小阿蛮坐到了正在床边做着小衣服的妻子身边。

　　“啊？”妍蕊其实在发呆，她又想起了大女儿瞳瞳，转头看着谢升怀抱中那张同瞳瞳一模一样的笑脸，两个女儿都是她的心头肉啊。

　　“我有件事跟你商量。”谢升将孩子递到了妻子手中。

　　“你也要走了？”妍蕊默默接过孩子，低头好大一会儿才开口道。

　　“我也想沿途打探打探瞳瞳的讯息。”谢升见妍蕊仍不语，接着道，“你放心，我会尽快来接你们。我当初离开燕军，沈攸那小人竟将一切责任推到我身上，我不能就这样背着恶名一辈子。还有，瞳瞳，我也会努力去寻找，我希望，我们还可以全家团聚。”

　　“升哥，”妍蕊抬头看着谢升，“我不想等太久。”

　　“我知道。”谢升握住妍蕊的手轻轻说道。

　　次日，妍蕊为谢升准备好一路的干粮和水，两人惜别的话也只化作两句：

　　“没我在的时候好好照顾自己。”

　　“我很快回来，你要珍重。”

　　话说，谢升一路南行，进入大燕境内后所过村庄也并无打听到瞳瞳的任何消息。也许是天命使然，这对父女没缘相见，因为小乞儿是沿着另一条人烟稀少的道路往南前进的，原来，这小乞儿果然懂得一些医术，他知道这病传染的厉害，自己体内有避毒丹保护，而其他普通百姓则不然。所以小乞儿带着小谢瞳专挑人际罕见的道路边行边用自己独特的方式医治谢瞳身上的病斑。

　　这日，燕云山下的小河边。

　　浑身脏兮兮的小乞儿将牵着的瘦马捆在一颗弯脖子树上，然后轻手轻脚地解下背上的用一些枝条绑着的毛毯包裹，那里面安睡着一个小女娃，即已一岁半的小谢瞳。

　　该为小女孩抹药了，先吃点东西。小乞儿把谢瞳放在树下靠好，自己走到小河边，撩起冰凉的河水洗了洗自己的小脏脸，转眼间，一张稍显幼稚的俊容露出，十一二岁的少年粗长适中的眉，温良却熠熠有神的双眼，挺挺的鼻，隐约含笑的嘴巴，配以洗去尘灰后白净的肤色，不难看出，这是活脱脱一美男坯子啊。

　　他用自己的袖子擦了擦手脸，走回树下，从马背上卸下一个大牛皮袋子和一个包裹。

　　“哎，咱们得快些赶路了，否则，这治病换来的一袋马奶和干饽饽就不够你我吃的了。”小乞儿也不管小谢瞳是否懂他的话，对着小谢瞳笑着说道，“你等会，我去找些柴，一会儿再用小铁罐给你热点奶喝。”

　　过了一会儿，小乞儿果然从附近捡了一些枯树枝过来，他将牛皮袋子的冷马奶倒在一个随身带着的小铁水罐中，用粗一点的小树干支了个简易架，把小铁罐固定好，底下烧上火。

　　自己吃完干饽饽，小乞儿暂时喝了点取来的冷冷河水，开始喂小谢瞳温热的马奶。亏的是初春时候，春寒料峭，这马奶盛于牛皮袋子中几日才未变质。

　　谢瞳身上的病斑经过连日来小乞儿细心地医治已经渐好，小乞儿用一种独特的药丸研磨成粉，混合了他自己体中有着避毒丹成分的鲜血，涂抹在细斑处，不仅药到病除，谢瞳身上也未留下任何疤痕。

　　唯一让小乞儿苦恼的是，小谢瞳很少哭，但一哭便止不住，不知她是不是想自己的妈妈了。当初也是恨那家不知名的人将自己亲生女丢弃，而自己自师父死后孤苦无依，救下这个小妹妹就算有人作伴了，可是谁知小女孩这么难养，不过一是已然南归，小乞儿也不想再回草原，那里只不过是师父曾向往的地方，他也是好奇加无奈才有了这一次草原之行。二是师父祭日在即，他必须赶回去祭拜。当然不排除的理由还有，小乞儿也开始喜欢这个需要他照顾的小女娃啦，每次她不哭的时候，滴溜溜地大眼睛瞅着他，或是她在自己背后咿咿呀呀的哼着没调的话语，都让他心里莫名的高兴，我再不是一个人了，这感觉真好。

　　街道两侧店铺林立，店内柜台上商品琳琅满目，数不胜数。在两条大街的纵横交错处有一家酒楼，三层的店面好是气派，酒楼门外的旗子迎风招展，一串灯笼挂在旗杆上，红灯笼外浓墨书醉仙楼三大字，吸引着四方来往的宾客。

　　路上的行人各异，有罗绮飘香的富家小姐，一路在丫鬟的陪伴下到高档的店面里挑一些精致的胭脂水粉、珍珠首饰之类，也有衣衫较粗旧的贫家子弟，他们或为卖劳力的短工，正在推着木车慢慢地拐进某个小巷，或为路边摆摊的小贩，做的小本买卖，大声的吆喝着：“刚出笼的包子！五文钱一个！”也有无所事事吊儿郎当的公子哥，天气尚凉的初春里也要摇着一把折扇故作风雅状，可惜一双眼始终跟着街上年轻貌美的女子打转，泄露了他的本心。。。

　　这一派繁华的景象，原来是故别三年的燕都邢洛。谢升牵着马儿，一时感慨万千。

　　忽地前方有人纵马在街上奔过来，惹得路上的行人慌忙躲避，正站立于路中间的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显然吓呆了，依然愣愣站在那里不知道闪躲。马上的人就要过来，只见他一身暗红的缇骑服，扬起马鞭，怒喝道：“妨碍丞相大人的车驾，找死！”

　　说时迟，那时快，马鞭就要落下的一刹那，小姑娘被谢升纵身飞过抱起，安安稳稳的落到了道边,一旁也吓的不知所措的母亲慌忙跑过来接过孩子抱在了怀里，对着谢升千恩万谢，谢升摆了摆手，望着马上的男人心里暗道，真是狗仗人势的家伙！

　　马上的缇骑一鞭落空，也惊异瞥向这个身手敏捷俊逸不凡的粗衣男人，不过只是短短一瞬，他便快马奔去。谢升转过身，目光迎上街那头缓缓行来的一队车驾，只见行在最前面的是一辆装饰豪华的马车，车的宽度也超过普通马车的一倍，除去刚刚开路的那个红衣缇骑外，车两旁又各有一队红衣缇骑护驾而行，谢升不禁有些奇怪，这人是谁？就是当年辅佐天子登基的卫丞相也没有这般的架子，更不会如此大肆扰民。

　　哎，离国不过三载，很多都物是人非。

　　又行了一阵，前面就是朱颜坊。悦耳的丝竹声从里面一阵阵传出，谢升叹了口气，龙逸，我只有到这里来找你了，只有你才能帮助我顺利进宫面见圣上。

　　“哎哎哎，你什么人，这里是你个穷鬼乱闯的地吗？”刚踏入朱颜坊的大堂，一个浓妆艳抹的半老徐娘摇着手帕挡在了谢升的面前。

　　“我找八王爷，他今天可在这里？”谢升虽不耐烦这个女人的阻挡与狗眼看人低的神态，但还是礼貌的问道。

　　“你是王府的人？我怎么看着不像啊？”说完用怀疑的眼光盯着谢升上下打量。身上的衣服很粗糙，不像富家贵室中人，但这人身上隐隐透出的气势和不卑不吭的模样也不似普通百姓，罗妈暗忖。

　　“我是王爷的朋友。“谢升不急不缓答。

　　“呦，原来这位大爷是王爷的朋友啊。”她虽不怎么相信，却也不敢得罪，只好说，”王爷正在杨姑娘屋里听琴，你先在大堂喝口茶，我去给你通报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