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歧双》金阙

5、【杯忆旧年】

　　朱颜坊并不是一般的低级青楼，而是一个专门调教高级乐姬舞姬的地方，在这里常居的的姑娘都是能歌善舞，舞技超群，琴棋书画无所不精的才女，她们担任着教授其他才艺普通的姑娘的任务，当然这个任务对于她们来说相当容易和轻松，因为并不是每个女姬都有钱来此进修，而一旦进入此处，待到技成出坊之日，身价也定翻了几番。

　　杨婉蓉是朱颜坊最出众的师傅，令人惊诧的是她今年才二十五岁，想她当初自愿放弃了脱离教籍的机会留在了朱颜坊，也确是一个是少见的女子。

　　谢升和龙逸相识多载，二人年龄相仿，意气相投，又互引为知己。后来谢升出战分开，一别就是三年。

　　“婉容，你的琴技有了很大的进步啊。”龙逸放下手中的茶盏，随手又捏了一块精致的糕点放入口中。

　　“王爷夸奖了。”杨婉蓉笑了一笑，整整袖子，拂了一下衣摆才站起身，正要叫一旁侍着的贴身婢女鱼莹来换茶，看见了罗妈站在门口犹犹豫豫的样子。“罗妈，你有事？”

　　“姑娘，外面有个自称是王爷朋友的人。”

　　坐在屋内的龙逸听到，有点惊诧，谁会跑到这来找他？便开口道，“那我就出去见见。”

　　挺拔的身子，熟悉的背影，这是，那个名字在口中呼之欲出，却怎么也难于让人相信。

　　“谢兄？”龙逸终于试探地喊出。

　　谢升听到这声低喊，转过身来笑道，“龙兄，好久不见。”

　　龙逸真是开心极了，他原本以为再也见不到他了，他不相信自己的好兄弟就那样死在了漠北，他也曾私下派人暗寻过，可是没有任何结果。如今，这个平生唯一的好知己好哥们就站在自己眼前，他怎能感到不痛快？回身看了一眼跟出来的杨婉蓉，他扯住谢升的袖子就往外走。

　　“我们去醉仙楼！”

　　谢升也知道朱颜坊不是说事的地方，只好随着龙逸去了京城第一楼。

　　醉仙楼的二楼雅间里。

　　“不能再喝了，我有重要的事要你帮忙。”谢升推开龙逸再次递过来的酒杯。

　　“什么事都不如你平安回来的事大！对了，先说说你这三年去了哪里，怎么过的？”

　　谢升没有回答，沉默良久，方道：“朝里对我的惩处我都听说了。”

　　龙逸倒酒的手在听到这句时顿了一顿，“那时人人皆以为你已身死，我也知道你必是替人背了黑锅，却苦无证据，那个沈攸深得皇兄的信任，一口咬定是你，，，”

　　“我想见皇上。”

　　“不行！”龙逸急切地脱口而出。“事情已经这么久了，没有人再记得那件事，更不会再有人追究过往，当时军中可以为你作证的人不是被沈贼收买，就是被灭口，你没有任何证据如何让皇帝为了一件陈年旧事翻案，况且，皇兄那么自负的人会肯承认自己当初判错了？！！”

　　“我相信皇上。”

　　“皇兄早不是原来那个明辨是非的皇兄了！你不要这么固执好不好。而且那个沈攸现在是正一品的宰相，权倾朝野。朝中一半以上都是他的党羽，你如何斗得过他！”龙逸闭了闭眼，“就连我，如今都得不到皇兄的信任了。。。你先在城里住几日，我已经跟皇兄请命赴西疆镇守了，离开这争权夺利的漩涡也好，有朝一日，沈贼乱起，我也有一二兵权牵制于他，过几日你也与我一起走。”

　　谢升不语，面上透着一股失望，原来真的不同了呢，曾经还是太子的皇帝对他有知遇之恩，将他从一个毫无地位的小兵卒升为先锋少将，那时他的内心里便认定了这个人是自己一生都要效忠的人，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后来成了这样，哎。

　　龙逸看见谢升失望的眼睛，不由也是难过起来，不过他很快转了话题，换上调侃的笑：“对了，还没说你这三年如何？娶妻生子了没？”

　　谢升闻言回笑了过去：“皇上不逼你娶崔尚书的千金了？”

　　“还敢说？她喜欢的人好像是谢兄你吧。”龙逸轻轻捶了谢升的肩头一下。

　　“错。”谢升慌忙截口道，为自己斟着酒，“如果我没猜错，她后来嫁给了宁钰是不是？”

　　“奇了？你怎么知道？”

　　“嘿。”略微有些自嘲的笑道，谢升抬头，“我在漠北娶妻了，有两个可爱的女儿。”

　　“真的？”

　　气氛变得稍微轻松了一点，两人各自大体说了自己三年来的经历。

　　“那么，这次你回来，也是为了寻找我那可爱的大侄女？”龙逸惊异于谢升原来还是来寻女的，不过，这毫无线索的，如何找寻？

　　“的确是。”谢升苦叹，脸上悲痛又现，“可是如今一点消息也没有，瞳瞳才那么小。”

　　龙逸亦是有些着急，不过还是安慰道，“人海茫茫，孩子又患了怪病，失踪了，-----也许她会有不同的造化，健康的活下去。”停了一下，继续道，“这样，你现在此处寻两日，然后你回去接嫂子，半月后我们在西疆的石蟠城相见，那地儿虽不如燕都繁华，却也不甚荒凉，，，婉容说，一年后，她愿意离开朱颜坊到西疆嫁我------”说完竟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

　　谢升看着自己的好兄弟苦等了四载的好事终于有了盼头，不由得也替他高兴，“好。我到你府中多有不便，今夜就在醉仙楼歇了，再打探几日瞳瞳的消息我便回草原接你嫂子，最多一个月，我们西疆见！”

　　二人击掌，相视而笑。

　　夜里的凉风穿过半掩的窗户吹了进来，谢升躺在床上翻了下身，随手又扯了一套被子覆在身上，心里想着这三年来自己一心想回来澄明自己，告倒小人，继续为皇上效忠，却原来是自不量力！不觉有些痛恨自己。先去西疆吧，龙逸他，必是想借西疆的兵力增强自己的势力，况且如今在这燕都朝廷，确实难以与沈贼相抗，只有到西疆避人耳目、养精蓄锐、韬光养晦，渐渐壮大自己的兵势才是扳倒沈贼的可行之法。

　　这么想着，困意渐浓，毕竟这几天赶路赶得太累了。

　　突然，一阵慌乱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谢升警惕的睁开眼，出了什么事？
　　“咣咣咣，”有人在猛敲着房门。
　　隔壁的门开了，一个官兵的声音想起：“见过这个人没有？”
　　“没有。”打着哈欠的男人回道。

　　谢升奇了，大半夜里这是抓什么人？刺客？逃犯？正想着自己的房门也被狠狠地敲着，谢升犹豫了几秒，想着这些城督里的小卒子应该没有认得他的或者说即便曾经见过几面，也不会认出他，所以打开了屋门，睡眼惺忪的样子，抱怨道：“兵爷，还让不让人睡觉啊？”

　　对面站着五个士兵，领头的看了一眼谢升的脸，又对着自己手中的画像看了几眼。

　　向身后的手下一挥手：“就是此人，带走！”

　　谢升有些呆愣，难道今天被曾认识自己的人撞到了？脑中忽然记起白天大街上在一个缇骑的鞭下救了一个小女孩，那个缇骑，，，，想起来了，他是沈贼的三十六骑之一，当年一起随军参战，肯定认得他，难怪-----

　　心中冷笑，谢升不禁开始嘲讽自己，没想到很快就可以面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