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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梁秋,你幸福吗? ...

  •   “周六下午3点,黑白见。”黑白是电台附近的一家咖啡馆,白晓晓从那晚看过电影,这还是她留给我的第一条短信。2点结束了午间节目后,稍做休息后便慢慢地踱出了电视台。今天的天气颇好,天空干净得似一面镜子,竟瞅不见一丝云,阳光稍稍有点灼人倒也明媚得很,我倚在黑白的门外,抬眼注视着如此清澈的天气,思绪却无法还以同样的清澈,大概是因为那一夜没睡吧,明知第二日清晨有6点新闻等着却仍然一夜未睡,因为那时虽然闭上了眼,但范宁的声音的的确确地钻进了双耳。
      “他比我大三岁的样子吧,那年我刚进大一,他已经大四的毕业生了。没那次联谊会的话,我大概一辈子都不知道有过这么一个亲戚。虽然之后也常常有碰面,但我对他的事知道得不多,偶尔从和他同校的一些朋友口中隐约知道他颇受女生欢迎,相处得也不错,但从未有过一个确定的女友,所以同级里都传他痴情,忘不了前女友。你不知道,他入大学之前有个很要好的女友,但在家乡莫明地过世了,所以一直无法忘记。”范宁深吸了口气,又深深地吐出,“但事实却不是这样的,我也是听他要好的一个同学醉酒时说的,他喜欢上了一个男孩,大三那年,听见过照片的的人说的确是个很漂亮的人,但可笑的是,很明显是个男人。”他吸烟的声音时断时续,语速也减缓了不小,“好像是在公园里偶遇的,对方也完全不知道他的心思,然后痴痴地和那个人‘偶遇’了好几次,接着就没再见面了。‘难得他也有痴情的时候’,那时候,他的朋友这么跟我说的,‘虽然没有固定的女友,但在遇到那个男孩之前,他身边并不缺少上床的对象,而之后他身边连上床的女人也不常见了,他对那个男孩子是认真的。’”
      他对那个男孩子是认真的,莫明感到一股寒意直袭脑门,原本以为是一场意外,平会选上我,会拥我上床完全是个意外,可也许并不完全是。阳光爬上眼稍,我不自在地眨着眼,抱过身为男人的我,会不会有种幻灭感呢,对平而言?拨动着指间的戒子,“因为他的心在我这里。”曾经在孙丽娟面前信誓旦旦的话语,如今回想起来,不过是倍增寒意罢了。
      在黑白门外,似寒似暖地立了大半小时,等到了乘在出租车内姗姗而来的白晓晓,似乎和出租司机发生了点争执,两人在车门外拉扯起来。
      我很识趣地靠了上去,白晓晓慌乱地甩开司机,扑向我,回身恶狠狠地丢下一句:“不要再缠着我!”就把我拉进了黑白。出租司机是个年青男子,盯着我的目光透着一丝恨意,我不记得我有这样一位仇人,不过现在的人大多眼神里都透着恨,这世间可恨的理由很多,多到你可以从容选择。

      一滴奶球沿着勺尖轻巧地跌入杯中,激起浅浅的两道涟渏。这是第十三滴了吧,我心中默数着,胃里潜意识地翻滚起恶心的奶酸味。
      “梁秋,你幸福吗?”白晓晓突然发问,我的思绪很生硬地从奶球里抽了回来,“幸福?”我轻喃,“至少还不能算作是不幸吧。”
      白晓晓笑了,露出那对浅浅的酒窝,却并没有让人觉得赏心悦目,“那晚那个男人是你男朋友吧?”她微微一顿,“看起来很不错,你手上的戒子也是他给你戴上的?”
      男朋友?我想郑伟大概从未这样看待过我,我也从未想过要这样看待他。我自嘲似地一笑,“不是什么男朋友,这戒子也跟他没有关系。我跟他的关系可能连朋友这一层也未必算得上。”我拾起咖啡饮了一口,很苦,没加糖的咖啡并没有这样苦,要记忆里。“不过他的确可以算是个好男人。”我略眯起眼睛,是不是应该优先考虑下我呢?郑伟戏谑的声音和“好男人”那三个字随着上扬的视线一分分地溶进了眼前这片湛蓝的天空里。
      视线再次投回白晓晓时,发现她正用着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打量着我。
      我一笑,“我有什么不对吗?”
      “没有。”她视线一沉,第十四滴奶球顺着勺尖跌入杯中。
      “我常常地想,为什么有的人能那么轻易地获得幸福,含着金钥匙出世,锦衣玉食,可以用单纯到近乎无知的视线观望这个世界。”她将视线投向窗外,侧脸透着分淡淡的沉寂,“同样的时间里,同样的天空下,有的人吃蛋糕,有的人啃馒头;有人拉车,有人坐车;有人随处丢垃圾,有人拴垃圾为生;有的人一顿饭一件衣可够有的人用上几月,几年甚至一世。梁秋,”她将视线转向我,“这世间太不公平了,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就这样嫁一个平凡的男人,然后做一个庸俗的家庭主妇,为了几口饭钱战战兢兢,为了几分钱在菜市间吐光口水,为了生计省吃俭用,为了孩子劳累奔波,30多岁就满脸皱纹地老去,甚至发福,最后两手粗茧默默无闻地死去。我不想要这样的人生,我不要成为一个被钱缚着手脚,满手铜臭气的女人。”
      我沉下眼眸,如此熟悉的想法,在他人的口中陈述出来,莫明地刺耳。再次饮了口眼前的咖啡,似乎又苦了些。
      “梁秋。”
      “嗯?”
      “你应该是个不幸的人。”她浅笑,“在孤儿院长大的孩子就应该没有什么幸福可言。”她停止了滴奶球的动作,端起咖啡,一口饮去了大半。“父亲自杀,母亲不知所踪,你是个弃儿,比孤儿还要可怜。做个乖孩子,考上大学又如何?孤儿院不会负担大学的昂贵学费,你是怎样读完大学的,我并不是没有耳闻,读完了大学又如何呢?也不过是个小小的DJ,总有那么一天听众会厌倦了你的声音。你手上的戒子又算什么?拒绝女人的借口吗?和男人之间会有真感情吗,就算有也是不能公开,不被承认的恋情。”她抬眼迎上我的目光,“这样的你,也能算作幸福吗?也能算作不是不幸吗?”
      我沉默,她并没有说错什么,我无可辩驳也毋须辩驳。
      白晓晓显然已经习惯了我的沉默,更加没有期待过我会回答。她拾起汤匙,下一滴奶球很自然地又在咖啡里溅开,她轻叹,“…刚刚的司机是我以前的男朋友。”
      原来如此,我苦笑。
      “只是以前的男朋友,很久以前的男朋友。分手的时候我说,等你有了车之后再回来找我吧。结果,他竟然开着出租车找到了我,他还是那么稚气。”她笑了,两侧的酒窝时隐时现,“我并不是不喜欢他,但他不可能成为我的选择。”
      我最爱的人始终是你,但我不可能选择你。这世间相似的人儿太多了,相似到可怕,相似到让人憎恶,我拨动着戒子,而理由是这么的乏味,因为爱不能当作饭吃。
      她一口气喝干了剩下的咖啡,“对不起,说了奇怪的话,我今天来本来不是想说这些的…”她迟疑了一下,“梁秋跟我应该是一样的,我一直这么觉得,从在孤儿院听说了你的事之后,我就一直这么觉得。你从以前起就不爱说话,但我能看出你在想什么,你的不安,嘲讽,忌妒还有寂寞…因为你和我是一样的。”
      她的眼神里透着渴求,她需要一个肯定的回答,一个“同类人”的肯定,但我逃开了。低头看看腕上的表,时针已指向4点,“不早了,电台还有些事,我得回去了。”
      她苦笑,“那能送我去最近的公车站吗?”
      “嗯。”

      从咖啡厅到公车站大约5分钟的脚程,一路上她挽着我的臂,一语未发。行至车站前时,她将头倚上我的肩,“梁秋,我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你。曾经很喜欢,很喜欢…”她忽地将我推开,笑容灿烂,映着蔚蓝色的透明天空,晶莹到刺眼。“一直没有告诉你,其实我已经有了一个很好很好的男朋友,这些日子总是缠着你,可能是最近太寂寞了吧,他一直很忙,很忙…明天他要去巴黎公干,本来今天我是来向你辞行的,结果却说了难听的话,对不起!我并不是有意的,因为晓辉突然出现……再见!”她的笑容一直持续到她转身,我不知道它是否在转身之后仍然持续着,但至少在我那一刻的记忆里只有她的笑容,灿烂到刺眼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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