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秋》猫儿

33、原点

　　忙不迭地将CD塞进CD机，在拥挤的公车内，擦着多人的肩，耳朵里塞满的却是马露琪•凯瑞的声音，算是临时抱佛脚吧，今天的欧美音乐风里涉及到的是这位再度复出的歌后级人物，功课不曾做足，不得不紧紧握住节目前剩余的三个小时。
　　正在斟酌着推荐这支曲目时该用怎样的说词的时候，一股异样的目光还是吸引了我的视线，在我身前安坐着的女子正目不转睛地瞪着我，她的嘴唇张合着，我不解地摘下耳机，“…秋，梁秋，你是梁秋对不对？”
　　“嗯？”能听得出我声音的人或许不少，但见过我本人的人却屈指可数，这个女人的脸很生。
　　“白晓晓啊！你不记得了吗？在孤儿院的时候，住在你们对面宿舍的小不点——白晓晓啊！”
　　白晓晓？我轻皱眉头在记忆里反复搜索着这个名字和这张脸。“小不点…”混乱的片段在脑中逐渐连成片，“你是白晓晓？”
　　“嗯。”她兴奋地点点头，“你是梁秋对不对？我一眼就认出来了，跟以前一样，一点都没有变。”
　　“嗯。”我还是无法将眼前这位着着淡妆的清丽女子与十余年前那个黑黑瘦瘦的“小不点”画上等号。“你倒是变了不少，变漂亮了。”我挂起了嘴角。
　　她一愣，随即双颊染霞，“你也变了，以前不会说这样的话。”
　　“是吗？”我浅笑，“那我以前会说什么？”以前的我，记忆里很模糊，或许说，太过平静的时光始终无法让人印象深刻吧。
　　她又是一愣，垂下视线，“大概，大概什么也不会说吧。”
　　什么也不会说是吗？也许吧，我本不是个多话的人，抬眼看向车窗外，一幅幅的广告牌像走马灯似的逐一在眼前接过，没有什么可惊艳的，大概熟悉到麻木吧。
　　“你现在在哪？”她低声问。
　　“嗯？”
　　“工作，或者住的地方…”
　　“我现在在电台做DJ…”
　　“DJ？你就是那个梁秋？”
　　“嗯。”稍稍有点意外。
　　“我有听过你的节目，很不错。”她甜甜一笑，露出一对浅浅的酒窝，真的有点醉人。
　　“前方到站——华风路，请下车乘客做好准备。”乘务员的声音插了进来。
　　“我要下了。”
　　“啊？”她有些慌张地抬起头，迎上我的目光之后又沉了下去，“那电话，电话可以给我吗？”她的声音发着颤。
　　“可以啊！”我爽快地报以一笑。
　　那个沉浸在MC的歌声的下午，余在我脑子里的竟只有那个清丽女子兴奋而略带羞涩的笑容，那个女子的名字是——白晓晓。

　　安安今年满三岁，从拾到它那日算起，甩着沉沉的肚子，时不时地爬上我的床，反复舔我的脸和手指，安安对此似乎很是享受，我也一样。
　　毕业后经范宁介绍进电台做D J也两年有余了，一切会如此顺利让人有些难以致信，收入不算充裕倒也是够我和安安消费的了，平留下的四百万被我原封不动地锁进了银行，更可笑的是，半夜外出游荡的习惯似乎也在大四那年的“刻苦努力”中消磨了干净。每日睁眼时总止不住盯着从白色窗帘渗进的日光发愣，有点奇怪，我还活着。而安安湿湿的舌尖告诉我，我还活着，而且或许是用我出生以来最好的方式活着。
　　而郑伟则以受李杰所托为由频频出现在我的视线以内，可笑的是，我竟欣然接受了。

　　秦山，再次站在这熟悉的门牌前时，白晓晓露出了三年前我的表情。
　　“你经常到这里来？”
　　算是经常吧，已记不起从哪一年开始的，这个地方成了我每个周末的必到之所。“嗯。”我点点头。擦身而过的那些熟悉的面孔里闪烁的目光透着暧昧。
　　“小梁难得会带女孩子来啊。”
　　“女朋友吧，好漂亮的小姐。”
　　我没有在院子里停留，一如往常，直奔上了三楼，推开了略显沉重的木门，映入眼帘的是那个依旧白发，却不见红颜的半百男子。
　　“许伯。”
　　“小梁，你来了啊。”他扬起的手臂微微在颤抖。
　　大约一年前的一场大病将他拉离了健康的边缘。有时候人是脆弱的，脆弱到让人无法相信，连同自己。如今还记得只有那绿色圆球所折射出的强烈日光依旧耀眼。

　　今天的天气很好，阳光透过梧桐树抛下的影子填满了老人院通向公车站的小径。
　　“你手上的戒子？”
　　“嗯？”我一愣，类似的问题已经不知重复了多少遍了，我还不愿忘记那个男人，我知道的，所以我还不曾厌倦这样的问题。
　　“你的妻子一定很漂亮吧。”白晓晓试探性的抿起嘴。
　　我笑笑，大概他还不能算作漂亮吧。
　　面对我的沉默，白晓晓略显尴尬地格格笑起来，扬起手掌拍着我的肩膀嘭嘭响，“周末你不在家里陪老婆却拉我在这里，就不怕她吃醋吗？那群老人们可都误会了……”
　　她笑得很甜，浅浅的酒窝映着微红的两颊让我想起了那个烈日下的午后，她没有林静漂亮，却是个十分迷人的女人。我疑惑地望着站台上金属边缘反射开的日光，依旧沉默。
　　“你的话还是那么少。”她立在我身边，用同样类似疑惑的目光看着我。
　　“我没有老婆也不会有老婆。”
　　“嗯？”
　　“哔——”公车急速的刹车声带着浓烈的汽油味扑了过来。
　　“上车吧。”我送她至车门。
　　“啊？可是？”有些不甘心地被挤上公车，白晓晓似乎还有未完结的话。我礼貌地还以一笑，转身踏上了回公寓的路。
　　日光爬上发稍，着上了点金黄，我抬高手掌直向过头顶，光线透过手指，擦过指间的戒子一下子绽开，映亮的眼角。

　　自那之后，每次与白晓晓见面，她再没提及戒子的事。她很聪明，也很漂亮，外貌羞涩却懂得如何表达自己，可惜我并不是她值得表达的对象。所以在我第二次送她回家的那个晚上，我告诉了她我是个GAY的事实，她什么也没说，只是直直地盯着我，似乎在确认眼前的我的确是我。在近一周失去联系之后，她在电视台的大门外截住了我，她的笑容依旧甜的腻人，“做不了情人，做朋友也是一样。”于是乎，我身边多了一位名叫“白晓晓”的女性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