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秋》猫儿

32、一个人的平安夜？

　　“你没吃早饭？没看到我留的条子吗？房间里也是一团糟，你还真够意思！……”李杰一进门就是不耐烦的碎碎念。我弹弹手中的烟，整个人嵌在阳台的摇椅里，静静地听着，没有应声。
　　“中午想吃什么？”
　　我瞟了他一眼，“你会做吗？”
　　他一窘，“我不会做，我会买！”
　　“果然是贵公子哥。”本想深吸口烟，李杰却跑上前夺了过去直直在烟缸里捻断，“别抽了！”
　　“对啊！”看着他抽搐的嘴角，我哑然失笑，“忘记了你最讨厌别人抽烟的了。”
　　“啊？不…”他一愣，“你为什么会知道？”
　　我轻哼了一声，从椅子里站了起来，平视着他的眼。“该问为什么应该是我吧，为什么你会在这儿，我不记得这里有你留下的理由。”
　　“我…你…”他盯着我的眼，没了下文。
　　“你不要来了，我不想见到你。”再次抽出一只烟点上，擦过他的肩时，浓浓的疲惫感袭遍全身。
　　身后的椅子被踢倒了，衣架被猛烈地摇晃而发出哐哐的声音，紧接着是一如往常巨烈的门响。
　　躺回沙发的时候有些脱力，想静静地抽尽手中的烟，半途却无端地涌上一阵恶心感，很难受，胃里空空，只有苦水向上涌，丢掉烟，在马桶前吐了半小时，直到胃液的酸味把整个厕所填满。“平…”我伏在马桶边，“我的烟戒发掉了。”

　　“秋，我们结婚吧！”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看着那张略带尴尬又不乏兴奋的脸，我不停地转动着指间的戒子。
　　十二月七日，收到了平提前预订的蛋糕和一张VCD，为预防那天他会留院而准备的，那对戒子大概本该一并藏在蛋糕里的吧，可惜没能来得及……
　　十二月七日，我的生日，他记得。“我希罕啊…我真的感谢她将你生下来…”我蜷缩在沙发上，手中握着遥控板，反复地播放着那句“秋，我们结婚吧。”那一日很长，天黑，再到天明。

　　一周后，我得到了一笔高达4百万的巨额保险，平买给我的。但如今住的房子做为平的遗产并不属于我，所以我搬了出来，在学校附近租了间单身公寓。搬家那天在门前捡到一只小花猫，取了个名字叫“安安”，顺理成章地养了下来。
　　接下来的日子几乎天天泡在图书馆，无聊的书，相关的书，拿到什么看什么，晚上则趴在写字台前准备着实习报告与毕业论文。突然觉得能进大学是件幸福的事，而时不时地勤奋半刻，时间会变得不够用。
　　“梁秋，你果然舍不得林静。”
　　“做男人，有时候要强势一点，对女人不能心软，看吧，尝到苦头了。”
　　……
　　偶尔也会想起林静的好，记得以前她曾经想过要养只猫，可惜家里不许。每次闲下来让安安舔手指的时候就会想到她，于是，一切都添满了。但似乎还不够，我想要再满些，满到溢出来。

　　年底的初雪在平安夜扬扬洒洒地跌了一街。我裹了一身的被子，偎着安安，蹲在电视机前。《金牌冰人》，打闹得厉害，又是一对欢喜冤家，谈不上无聊，也不能说无趣，习惯了TVB的风格，脑子里残留的就是一种习惯，不用去在意，不用去思考，只是看看，该笑时就笑，该哭时即哭，就是如此简单。
　　外出的理由，说不清，大概是太冷了吧。有意识的时候已是侍应生递上menu的时候了。点了杯咖啡，没有加糖，苦了些。咖啡厅里人虽不多，但都是些年青人，圣诞歌的背景音乐声下也吵闹得很。今天是平安夜啊，有雪的平安夜。透明的玻璃窗了结了层薄薄的水气，看不清，只知有雪，白白的，隔着玻璃晃啊晃的。
　　“下雪了……”
　　“今年的雪来得好早…明年也会有雪吗？”
　　“嗯？”
　　“陪我看明年的雪。”
　　“嗯。”
　　那一年的第二年没有雪，所以他和别人结婚了吗？真是讽刺，我将咖啡杯挂在嘴边，这三年后的雪是在嘲笑我吗？嘲笑我再不可能有“明年的雪”了吧。
　　“一个人的平安夜？”
　　“彼此彼此。”
　　在我对面理所当然地坐下的是那个双目细长的男人，这城市真小。
　　“你女朋友呢？”
　　“还在巴黎吧，大概是雪的关系，那班机临时取消了。”
　　“那还真是不巧。”我撇撇嘴。
　　他盯着我指间的戒子，浅浅一笑，没否认也没肯定，直到我再次拾起咖啡杯，他的声音忽然蹿了上来，“出去走走吧。”
　　我一愣，同样没有拒绝也没有接受，只是不自觉地跟上了他的步伐。
　　雪比想象中来得大，一片片地从黑色天空中滑落下来，砸在身上竟有种刺痛感，是一场大雪，我出生以来见过的最大的一场。
　　郑伟将车丢在了路边，却和我两人沿着人行道漫无目的地拖动着步子。
　　“有点遗憾吧？今天走在你身边的人是我。”
　　我没有说话，突然觉得张口是如此累的一件事，索性将嘴闭紧。大概是雪的关系，路上行人并不多，只偶尔有车呼啸而过。冷，我紧缩起脖子，紧跟着，柔软的触觉缠了上来，围巾，有身边这个男人的味道，我任由它在脖间绕了几个圈之后在肩后搭下。
　　“这边。”不知几时，他已握住了我的手，紧接着被强行拖进了大头照帐内。表情有些呆滞，嘴角上扬却看不出笑意，这样的表情。
　　“很难看，这样的表情，还有现在的你。”
　　我呆呆地望着他，他的双眼依旧细得似一丝线，但一点也不难看，他应该是个很受欢迎的男人，我知道，我知道的。
　　“今天是圣诞夜。”他的目光又落在了我的指间，“许个愿吧。”平平放在我掌心的是一枚许愿签，背面是驮着大礼包的圣诞老人。“这世上会有圣诞老人的，只要你相信。”
　　“相信。”我轻声重复着，眼前这个人好陌生，这个姓郑，叫做伟的王牌律师，这个总爱眯紧了眼，让人看不透的端正男子。鼻子胀得厉害，“我不会爱上你的。”
　　“我知道。”他笑得不够自然，我竟然看了出来。“是李杰拜托我的。”
　　李杰？这个名字出来得好生突兀，我呆呆地望着他，双唇张开却发不出声音。
　　他嘴角的浅笑渐渐加深，“你相信了？”盯着我呆滞的目光，他轻轻一叹，“他被老爷子赶回英国了，走了快有十天了吧。”他的声音转低，“我跟他始终不一样……”
　　“啊…”像新生的婴儿第一次冲击声带时发出的声音，我找不到接下来的音符。
　　“要我帮你写吗？”郑伟取过我掌心的许愿卡。
　　“我不知道……”
　　“那就写让你以后的愿望都成真吧。”他似乎早已知道我会如何回答，笔下没有半分犹豫已经落下了我的名字“梁秋”。
　　立在超市门外，装饰华丽的圣诞树，然后挂上了我的许愿卡，是在做梦吧，就像那五彩的灯光一般毫无真实感。
　　“我在学校租了间新公寓，还养了只猫。”
　　“嗯。”
　　“我今天不大对劲是吗？我也觉得，但找不到问题在哪里。”郑伟没有接话，任由我失神地说了下去。“我过得很好，一直过得很好，所有跟他有关的东西我都锁了起来，时间也填得满满的，我以为我会想不起他的，可是今天下雪了，而且下得很大。”天依旧黑的如墨汁，洒下的雪似绽开的花埋满了眼，我耷拉着肩，任由雪花堆满了双肩。“他买过保险，受益人是我，有4百万，像是在做梦，一夜间成了百万富翁。我在想，如果他真的还在的话，也未必能留给我这么多，他会有第二个女人的，一定会有的！”一味地向前时却发现郑伟拦在了路间，“秋！”
　　“嗯？”我疑惑地看着眼前的男子，目光落在了他发间的积雪。
　　他拍打着我的肩，雪在我的肩上层层掸去只教人愈发地觉得冷。“虽然有些不服气，但不得不承认，那个男人对你很重要，至少比那4百万重要。”
　　“嗯？”我瞪大了双眼。
　　“你忘不了的，所以不要强迫自己去忘记，任性一点，撒娇也没有关系，你身边并不是没有可以让你放肆的人。”
　　纯白雪色晕开的橙色灯光，把空气着得冰冷，我被紧紧楼住，脑中映现的是同样冰冷的路灯，惨白的，却换来了彼此急速的心跳。“平，我爱你，不要离开我。”那不曾经过大脑，从打颤的齿缝间迸出的话语并不是谎言，所以此刻，我窒息。
　　那晚郑伟并没有碰我，他说他还不够大度。第二天，他并不在，安安爬上了床，在我枕边懒懒地伸开了爪子。

　　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