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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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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踏入那未烧掉的半边药庐,翻找师父珍藏的全身穴位图,嘴中喃喃道:少府、商丘、合谷、涌泉、太冲……,这几处是大穴啊大穴,很快就找到了。
对照着那全身穴位图,在南景天身上比划时,那厮挺配合,一动不动,让我摸,呃,找。待我举起那又长又细的针,咽了一口吐沫时,他握住了我的手,“哪个穴?”
我依次告知,他下手真是快、准、狠啊,怎就不怕扎错了?倘若他是师父之徒儿,定能把师父的真传发挥地淋漓尽致。可惜,世上之人都想成为神医夏益之徒,却偏偏师父只看得上我这一独苗,哼,本事再大又怎样?如此这般想,我平衡了。
半夜里,与往日里一沾上床板便睡不同,我居然有些小小失眠。第一次救人,激动啊激动。我偷偷起身,摸到他房间,不知是月色太清冷,还是中毒太深,我反而觉得他的脸色比先前还要不好,苍白如纸。
我探上他的额头,一层细密汗珠之下的滚烫,灼了我的手。我喊了他几声,见他没反应,便大力摇晃起来,他断断续续地哼了几下。
我有些着急心慌,难道弄错了?我第一次救人便要把人送去见阎王?他若真要命丧我药王谷,成了冤魂,可要回来寻我索命?夜里一阵凉风吹过,令我寒毛倒立,扯着嗓子再喊了一阵,仍是没反应。
在床前来回踱了几步,想了又想,自怀中掏了几颗金豆,喂他服下,金豆能强身健体,用多种名贵草药调制而成,应该能抵挡一阵。
金豆入口即化,见效快,一会儿便见他脸色稍缓,只是这身上的灼热不减半分。我倒来一盆冷水,也管不了那么多,剥了他的上衣,给他一遍一遍擦身。天蒙蒙亮时,他的烧总算退了不少,至少不再烫手。
再次翻找师父的医书,据书中所述,越发觉着几种中毒之症都像,又都不像,犹豫不决。倘若什么都不做那便是等死,不如,每样都试上一试。
待我将五碗汤药都端入房中时,他仍没有醒过来的迹象,我心一横,全部灌了进去。我在一旁守着,心急如焚。一会儿看看师父的医书,一会儿摸摸他的脉搏,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他的脉搏逐渐有力,稳而不乱。
我不敢再轻举妄动,有些胆战心惊,却唯有听天由命。午后,他醒来时,我松了一口气,眼眶酸涩,道:“看你以后还敢不敢随便给人治。”
他脸色仍是不好,眼中却是一片清明,回道:“你都不怕坏了你药王谷的名声,我怕什么?” 说罢,伸手抚了抚发红的眼。
这厮身在病中,说出来的话却真真气人,白白摆出一副柔情似水的模样,我恨恨打去他的手。他嘿嘿笑起来,脸色却愈见发白,恐是牵扯了伤口,我咬牙:“活该。”
看在被我折腾得只剩半条命的份上,我也就不计较太多了。不久,他便又沉沉睡去。我有些内疚,所幸他这人命大,否则,我这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辣手摧花的名声恐要不胫而走啊。师父不让我给人看病原是怕我砸了他的招牌,夏青啊夏青,果真不学无术,难怪他不要你了,嘴角扯出一丝笑,只是有些苦罢了。
夜里,我睡正酣,却隐约听到有些声响,想要起身听个仔细些,却怎么也起不来,在我意识再次模糊前,我想,我大约是做梦了。
翌日,我起身时才发现,红日已高挂。想来定是两日一夜未睡,神情太过紧张,劳累了。今日索性不去采药,打定了主意,便悠闲了起来,随便对付了早餐,才想起谷中还有一人。我若不管早饭,会不会显得太小气,缺乏待客之道不是我的作风啊,我在厨房拼命翻找,昨日之残羹已尽数果吾之腹,时不就我啊,先去看看他再说吧。
待我去看他时,却发现他从外面进来,他长得还真高。我剜他一眼,“你病重,怎的还乱跑?”
“无妨。”
无妨?有本事昨日还摆出一副半死不活的样?若有个三长两短,还得赖我。“叫你好好休息,怎的不听大夫的话?”
“你是吗?”
“我……”我有些跳脚,他不急,我急什么?见我吃瘪,他倒是开心地很。
看那脸色便知毒已解,只是仍苍白得很,想来定是失血过多之故。想起昨日了无生气的苍白,我那伟大的母性灵光一闪,冲动之下,做了个艰难的决定:熬粥。
一碗清淡的小米粥下肚,热气上来,脸色好了不少。我又给他煎了一贴药,都是一些清热解毒的草药。以便巩固疗效,彻底清楚体内余毒,仔细检查了他的伤口,消毒,换药,包扎,我突然觉得我还是有成为一个医师的潜质的。许是身子虚弱,没多久他又睡着了。
一觉醒来,已是太阳西沉。彼时,我刚从灶台上下来,形象有那么丁点不着边。总之,他神情复杂地看了我一眼,拿起碗筷就吃起来,可那明明是我为自己盛的饭!这厮看准了时间来的。想他两顿并一顿,已经算是为我节省,看到美味可口的食物定是分外眼红,我也就不计较了。他昨儿还嫌弃我的饭菜呢,哼!今日倒是吃得开怀。许是我多瞟了他几眼,他终是放下了碗筷,“想什么?”
“我做饭,你洗碗,不能白吃白住。”
他愣了一下,不知是因为我的话太令他意外,还是在考虑洗不洗碗的问题。在我准备用一番说词说服他之时,他却说:“好。”
好,的确很好,相当的好。
在接下来的几天,他吃我的,住我的。当然,也就顺便让他给师父的草药施肥、除草。他不好意思白吃白住,咱得提供机会。
这日,咕咕扑棱着翅膀带回两个字:即归。我有些犯愁,坐在烧了的半边药庐前看了又看。一道黑影遮去了秋日的暖阳,我抬头眯眼,背着光,有些看不清。待他坐到我身旁时,才发现他满身的汗水。对了,多日未雨,刚才我让他给草药浇水来着。
我歪头,道:“我是你的救命恩人吧。”
他嘴一抖,想了又想,斟酌道:“算是吧。”
我在心中重重剜了他一眼,什么叫算是,还想了那么久,我那两日一夜不眠不休是为了谁呀?面上却不动声色,自动略去那个“算”字,道:“嗯。你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救命恩人被她师父逐出师门吧。”
其实师父疼我至极,犯了错,顶多说我两句,再就是罚抄医书,还得是蝇头小楷,我最怕的就是这个。逐出师门什么的,那是永远都不可能的。可我若不说得严重些,恐他不允我。只见他手指一伸,肯定道:“你闯的祸。”
我呵呵笑了两声,见他不理我,有些自讨没趣。可知难而退不是咱的作风,我又道:“师父不日即归,你若修好了药庐,我在师父面前美言几句,让师父收你为徒。天下人想拜夏益为师者不计其数,可都未如愿,不过师父宠我,定会答应,你看如何?”
“我看即便这药庐不修,你师父也不会将你逐出师门。”他一语中的,此人果真眼毒。
饭后,他便不见了踪影。我有些不屑,至于逃之夭夭么,他不愿意,我还能逼着他了?又过了个把时辰,便见他扛着木料自后山而来,汗湿浸透了衣裳。我刚刚还那么嘀咕他来着,有些汗颜道:“你去换件衣裳,明儿再弄也不迟”。
他冷哼一声,“不怕被逐出师门了?”
我摸摸鼻子,煮饭去。
接下来几日,他不是上山伐木,便是修葺药庐,我便为他煮饭洗衣。倒是分工明确,合作愉快,只是他的毒舌时不时令我跳脚。整顿一新的药庐,比先前还要亮堂些,我又有些犯愁,怎么跟师父说呢?我哪来修药庐的本事?不管了,船到桥头自然直。
药王谷鲜有人来,不是人不想来,而是人进不来。因师父通晓五行八卦,一般人连谷都近不了,就迷失在师父的八卦迷魂阵中,剩下的非一般人还得让师父看得中意才救,而这个“中意”实在是太见仁见智了。
药庐修好后一日,我见他没事可干,又顺便提了一下,救你那天,本是要去淮云山采断肠草的。于是,我带他穿行于迷魂阵中,不一会就站在了淮云山山崖。
我指了指断崖上的断肠草,他冷冷望过来,不知为何,每当他这样看我时,总是有些害怕。当他轻而易举在悬崖峭壁取得断肠草时,我在心底又鄙视了一番,武功好啥用啊?还不是被我所救?
“少在背后嘀咕人。”呀,这人真是,莫不是有读心术。见我不似往日那般顶嘴,他脸色稍霁。其实是这人心思太厉害,我回不上。我还在愤愤不平,他又道:“往后一个人还是少往这儿跑,摔死了没人收尸。”
我恨不得吐出血来,有这么咒救命恩人的么?我有这么不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