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殇》洛非离

6、第六章 冷战

　　现在该怎么办？我不知道。祸是我惹出来的，总要我自己来收场。
　　我可是决定一直赖在这不愁吃穿有美人可看的双龙堂的，要是就因为那一巴掌而被扫地出门就太划不来了。
　　但是看看析澈这个人……哎，堂堂一个男子汗，这点小事也要计较，忒不男人了。
　　我心里又觉得不平衡了，看看坐在椅子上一脸凝重的析夜，我咬咬牙。
　　得，姑娘我就从了你这回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便是了。
　　想开了，也就不烦恼了，我昂首阔步走出了黑龙居。
　　我端了一杯茶走到了白龙居门口，推门进去。看到析澈正坐在书桌后发呆。
　　什么事也没做，就半躺在椅子上，失魂落魄的样子。
　　敢情这家伙让我一巴掌给拍傻了？
　　我把茶放在了书桌上，走到他面前，用手在他眼睛前面晃了晃。
　　他突然之间抓住了我的手腕，然后看了我一会儿，又放开了。
　　就这样。
　　接下去什么事都没发生。我被无视了。
　　我，居，然，被，无，视，了。
　　他就不会开口说句话嘛。比如……
　　澜熙，你来干什么？
　　澜熙，出去。
　　或者滚出去也行。可他总得吱一声吧，把我当人偶了？
　　我深呼吸，再深呼吸，然后挤出一丝难看的笑容，“呃……那个，析澈，早上是我不对，那个你大人不记小人过，那个我给你沏了一杯茶，你就原谅我吧。”
　　没反应。
　　再说一次，还是没反应。
　　我感到自己额头上的青筋开始突突地跳了。
　　冷静。
　　冷静。
　　“析澈……”
　　话还没说完，他突然之间蹭地一下站起来，然后绕过我往门外走去。
　　我愤怒了。早上的愧疚无影无踪。
　　不就被甩了一巴掌么，我都道歉了，你犯得着跟个娘们似的闹别扭吗？
　　还搞冷战呢，没搞错吧。
　　好，你喜欢冷战，我偏不让你如意。我就跟着你，跟到你跟我讲话为止。我就不信我像鬼影一样在你面前晃悠你还能当作没看到。

　　我跟着他走了出去。在他身后三步左右的地方不紧不慢地跟着。
　　沿途经过的侍女都恭敬地向他曲膝行礼，然后好奇地看了我一眼。
　　我向她们点头微笑，阳光灿烂的。
　　心情真好。
　　看到析澈回过头琢磨似的看了我一眼，我笑得更加阳光灿烂了，还向他招招手。
　　他皱了皱眉，没答话，继续向前走。
　　不理我？没关系，我有的是时间。刻意忽略心里出现的那一丝丝的刺痛，我走得更加昂首阔步了。
　　晌午时分。
　　我站在析夜的身后，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析澈。我就这样看着你，看你怎么吃！
　　他怪异地看了我一眼，继续吃饭。
　　真的好饿啊……看到满桌子的菜，我的脸渐渐垮了，无意识地摸了摸肚子……哎，早知道早上就多吃一点了。再等下去，说不定我还没等到析澈投降呢，我就挂了。
　　还是被饿死的。
　　析澈抬头看了我两眼，皱了皱眉。然后一挥手，在一个侍女耳边轻声说着什么。
　　然后那个侍女走了出去。进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一碗饭和一双筷子。
　　看得我两眼放光。
　　析夜回头瞄了我一眼，脸上居然挂着和他那恶魔哥哥一样的戏谑笑容，“吃吧，别站岗了。”
　　我挣扎了一下，然后英勇就义——吃饭皇帝大，什么事先等填饱肚子再说。
　　我抱着饭碗，扒拉两口饭，然后笑呵呵地看了析澈一眼，再扒拉两口饭。这么来了几次之后，析澈一皱眉，放下了饭碗，擦了擦嘴，然后慢悠悠地晃了出去。
　　诶，等等我，我还没吃完呢……我手中的饭碗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别看了，先吃完吧。”析夜的脸都笑得红了，“澜熙啊，我都没想到你是这个样子的。澈说的没错，你果然是个宝。”
　　我恨恨地瞪着他，把他身上的衣服换成白的，然后想象自己把他踩在脚底下。
　　看你还敢不理我！
　　“澜熙，别用杀人一样的眼光看着我，我胆子没澈大，我看了会怕。”析夜刻意装出一副小媳妇的样子，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我顿悟了一个事实。
　　不是析澈才是恶魔。两个都是才对。
　　一顿饭吃得真郁闷。我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决定不再理会他，低头死命地扒饭，然后把碗一放，“我吃饱了，你慢用。”
　　站起身，决定继续坚持不懈地去当析澈的小尾巴。
　　“澜熙，多对他宽容一点，他很高傲，但是很脆弱。”
　　析夜的声音在后面轻轻扬起，不似刚刚的爽朗张扬，温润如玉，和析澈的声音一模一样。
　　我的心狠狠地震了一下。
　　然后一甩头，走了出去。

　　我跟了析澈一整天。
　　他在白龙居的时候，我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
　　他在双龙殿的时候，我乖乖地坐在殿外的台阶上。
　　我没有和他说话，却看尽了他的表情。
　　其实就一个表情而已。
　　我跟了他一天，只看到他在笑。面具似的，连笑容的弧度都没有变。
　　高兴时，或疲惫时。
　　当初我觉得温暖的笑容，是张面具。
　　面具下真实的他，我居然无法触及。
　　悲哀么？
　　我倚在白龙居的门上，望着深蓝色的天空，泼墨似的。
　　自嘲地一笑。我抵不过他的冷漠。我不知道一个巴掌可以把我们的关系打成冰点。
　　眼中有些潮湿。我费力地眨眨眼。看了看身后灯火通明的屋子，我还是不进去了。
　　本来就是男女授受不清，虽是江湖人，却也不能失了分寸。
　　今天我对了他一天，想必他也厌恶到极点了，却还是忍着不和我说话。
　　哈，还真能忍。
　　脸上的笑有些挂不住了，我知道。
　　今晚是新月。天色很暗。那一弯新月，柔和的颜色，却刺痛了我的眼。
　　我忽而泪流满面。不知道是因为析澈一天的冷漠，还是因为他的冷漠让我想起了我以前遇到的形形色色的人。
　　客栈势利的掌柜，拿着扫帚赶我的小二，再久远一点，那个在记忆中已经模糊了的偏僻小镇，把五两银子扔到我面前的族长，恐惧地看着我的小孩，远远地指着我骂我扫把星的尖嘴猴腮的女人，爹被一刀毙命，娘把我紧紧抱在怀里，说熙儿，娘会保护你……一个个的人脸闪过，快速地交错。
　　我把头深深埋进了我的膝间。
　　入冬了，天很冷。
　　我抱紧了我自己。
　　爹，娘，女儿好想你们……
　　背后的门忽然开了，我抬头往后看了一眼。
　　看到析澈站在我身后。
　　然后他把我像拎小鸡一样拎到了屋里，然后手忙脚乱地翻箱倒柜地找出一件厚厚的披风把我裹得像粽子，然后把一杯水放在我面前。
　　我端着茶杯，轻啜了一口，手还在颤抖，我这时才意识到入夜后外面真的很冷。
　　“你到底想怎么样？”析澈看到我僵硬的手几乎拿不住杯子，烦躁地抹了抹脸，然后夺过我手上的杯子放在桌上，握住我的手搓了起来。
　　很温暖。温暖得过头了，我开始觉得热了。
　　手轻轻地抽了一下，然后我对上了他的眼。
　　我在他眼中看到很多东西，迷茫，挣扎，无奈，还有很多我不敢想不明白的东西。
　　“我只是希望你不要不理我而已。我都已经道歉了……”我扁扁嘴。
　　后来我才知道，他不是不理我，只是不知道怎么理我而已。
　　后来，我又想甩他巴掌了。
　　因为他说，他把我拎进屋里的原因是他看我一个人孤零零地缩在那里，像被人遗弃的小狗。

　　我在床上躺了三天。
　　风寒。
　　析澈的脸几乎要和析夜的衣服一样黑了，每次他来看我的时候我都觉得他摆张后娘脸给我看。
　　我很想从床上跳起来问他，你以为姑娘我喜欢躺在床上当病秧子啊，还不是你这家伙喜欢当冰块玩深沉姑娘我没办法。不想来就不要来，来了给我张冰块脸。
　　他来倒是来的很勤快。一天三次，和我吃饭一样准时。每天都是入夜了待我睡着后才走。
　　析夜也来看过我几次。每次看到析澈在一旁就挤眉弄眼地笑得像朵花似的，每次都笑得我一身冷汗。
　　雾夕他们也来看过我。暗冰依然一张冰块脸走天下，千年不变似的。落辰依然一身红衣，标志性的妖艳笑容。看到她我的心情就莫名的好，美女果然是美女啊，赏心悦目的，比其他几个奇奇怪怪的人好多了。

　　“析澈，你再教我练武好不好？”躺在床上，无聊得要命，开始数自己的手指头。数着数着，我又想起了女侠的事情来。
　　析澈看了我一眼。
　　“我保证这次不会再甩你巴掌，你叫我蹲几个时辰的马步都行，我一定毫无怨言。”我信誓旦旦，就差没有对天发誓了。
　　我看到他走到我身边，在我床上坐下。我往里挪了挪。
　　他盯着我看，看得我头皮发麻。
　　“你确定你会坚持下去？”
　　有希望啊，我嘴一咧，头点得勤快。
　　“你有听析夜说过我练武像魔鬼么？”他的脸越靠越近，我感到压力，人往后蹭了蹭，干笑着望着他。
　　魔鬼啊，我第一天就领教过了，还真不是普通的魔鬼。
　　不过为了我的女侠梦……我拼了！
　　我下定决心猛一抬头，刚想说好。一个温暖柔软的东西刷过了我的唇。
　　呆住。
　　析澈的招牌笑容又挂到了脸上，还有越笑越大的趋势，像一只偷了腥的猫。
　　那刚刚……
　　我是不是被吃豆腐了？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