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殇》洛非离

17、第十七章 烈焰

　　地牢的日子和紫澄阁的日子好比天堂和地狱。而我却放着好好的天堂的日子不过，生生地闯入这地狱来。我苦笑着把干草铺到湿冷的地上，然后坐在草堆上，尽可能地抱紧自己的身体，然后靠着墙壁，闭上眼，却怎么也睡不着。
　　地牢里弥漫着一股阴冷腐臭的味道，刚来的几天很是让我反胃，可现在已经好多了——最重要的原因是我已经几天没吃过东西了，再反胃也反不出什么东西了。
　　我瞪着门边的那碗泡着水的看不出有什么内容的东西，把它想象成析澈的脑袋来泄愤。好你个析澈，把我扔在这里几天不闻不问，还让我吃这种狗都不吃的东西，看我出去不整死你！
　　我抹了抹脸，挤出一个谄媚的笑容，走到门边，隔着栅栏拉住了一个走过来的弟子，“这位大哥，这两天白龙大人有没有来过？”
　　那个人看了我两眼，抖了抖衣袖，厌恶地退后了两步，“开玩笑，白龙大人怎么会来这个地方？这里是什么地方你知道么？”不等我回答，就急急地离去。
　　我悻悻地放下手，瘪了瘪嘴走回了干草堆，“有什么好神气的，等姑娘我出去，有的你好受的！到时候我一定把你整得死去活来哭爹喊娘，我……”忽而想起来，我不知道我是否能够出去。自从那一晚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析澈，好象我再次被他遗忘了。双龙堂的事务很忙么？为什么他都不来看我一眼呢？在紫澄阁的时候他还跑得挺勤快的，还救了我一回，跟英雄似的，怎么现在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我不自觉地摸上了手腕上的伤处。
　　有点隐隐作痛。不是很痛的那种，却让人无法忽略。
　　感觉心里闷闷的钝钝的，说不清是怎么回事。
　　没关系，有可能他这两天太忙了，也不知道融雪的事查得怎么样了，我到底什么时候能出去啊……
　　“落辰大人。”听到门口有动静，还有弟子恭敬的招呼声。我一惊，忙从地上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干草，然后奔了过去。
　　站在我面前的是落辰。仍然一身招摇的红衣，定定地站在我面前。
　　“你怎么来了？”我的心里是有一丝高兴的，看到熟悉的人总不孤零零地一个人呆在这地方好。
　　“澜熙，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会变成这样。”落辰看上去清瘦了很多，眼中浮现出一丝的愧疚，“如果我知道会这样，我一定不会告诉白龙大人的……”
　　“你以为他疼惜我，所以会纵容我是么？”我轻笑，眼底的一丝泪意让我给生生地逼了回去。
　　我不想表现得像个失宠的女人。
　　析澈宠的只是他心里的一个影子而已，不是我。所以，他依然是高高在上的白龙大人。他可以容许我小小的任性，但是当我侵犯到他的权威，他会毫不犹豫地把我踢开。
　　“啊，我给你带了些吃的，你吃点吧。”她看我的神情有一丝怜悯，我把头别开。
　　我不想看到她这样的神情。
　　“啊，我给你带了些吃的，你吃点吧。”落辰是个聪明人，连忙转移了话题，我这才注意到她手中拎着的那个精致的食盒。
　　“来人，把门打开。”落辰招了招手，一个弟子跑了过来，面有难色。
　　“落辰大人，这恐怕……”
　　“我叫你开你就开。有什么事我担着。”
　　门开了，落辰含笑着走了进来，我局促地把手在身上擦了擦，环顾了下牢里——什么都没有，连张桌子都没有。我窘迫地朝她笑了笑。
　　她倒不以为意，大大方方地在干草堆上坐了下来，打开食盒的盖子。
　　“瞧，鸡鸭鱼肉的，样样都有，全都是你爱吃的东西，快吃吧，菜凉了就不好吃了。”她把碗筷塞到我手里，我楞楞地看着，热气模糊了我的眼。
　　“澜熙，你怎么了？别哭啊……”我的泪落到了碗里，晕开。
　　我胡乱地抹了一下脸，可泪却止不住。真是讨厌，说好不哭的……可是落辰一来，心里的委屈就像潮水似的，一波接一波地涌上来。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凭什么被关在这种鬼地方啊……
　　“落辰，你说我能出去么……”我好怕，我觉得看不到未来……
　　她握住了我的手，紧紧地。
　　落辰的手很暖，那种温暖一直流到我心里。
　　“澜熙，相信我们，也相信你自己。”
　　落辰在朝我微笑，那笑容我一直忘记掉，那种可以让我充满希望的笑容，不久之后会让我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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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辰天天都来，每天都给我带吃的东西。我在地牢里头也不觉得寂寞了。她总是喜欢抱着我，心疼地说，澜熙，这么冷的地方，你怎么受得了。
　　我总是笑笑，心情莫名地好。我一天一天地在等待着，等待着析澈走到我面前，亲手打开牢门，朝我张开双臂说，澜熙，我带你回家……
　　我跟落辰说过这个愿望，眉飞色舞的，却觉得脸上烫烫的。落辰总是拉住我的手，笑得妖艳至极，澜熙，你一定可以的。说不定，你明天就可以等到你一直在等待的东西。
　　真的？
　　恩，真的。
　　我一直相信着她的话，我日日夜夜地等待着，结果等到的却是——
　　一场我一生难忘的大火。
　　我透过地牢后的小窗，那个仅能让我窥探到一方天空的地方，看到了那让人绝望的火光。
　　猩红的火光映红了半边的天空，吞噬着一切，我把脚踮得高高的，尽力扒住窗上的铁栅。那红色的烈焰翻卷着，叫嚣着，我仿佛能感觉到那炙热的温度，就连铁栅也好象被灼烧得滚烫。
　　我急红了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我在牢里大叫着，却没有人来理我，所有的人都好象消失了，只留下我一个人。
　　我的心里一直有种不安的感觉，那种感觉让我焦躁让我六神无主。
　　我死命地拍打着门，却没有人注意到我。
　　这个时候，我见到了落辰。
　　她依然一身耀眼的红，手中提着食盒，袅袅婷婷地走到我的面前，盈盈地朝我微笑，掏出钥匙把门打开。
　　“落辰，落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仓皇地拉住她的衣袖，如同拉住一根救命稻草。
　　“别担心，只是白龙居走水了，大家都去灭火了。马上就会没事的。来，吃吧……”落辰不以为意地笑笑，如同前几天一样把食盒搁在地上。
　　“白龙居？那析澈呢？析澈有没有怎么样？啊？”我根本没心情吃东西，我只记挂着外面冲天的火焰，如果析澈在里面，那他一定逃不过……
　　我的心剧烈地颤抖着，“落辰，帮帮我，放我出去好不好，我去看看他，如果他没事了，我就回来，好不好？”
　　“你上哪找他去？白龙居里头么？他要是在里头，早被烧成炭了。”落辰眉尖一挑，笑得妖艳而诡异。
　　“落辰？”我看着她的笑容，有些隐隐地知道什么，却不是很明白。
　　“到现在还担心你的白龙大人，都不担心你自己么？”落辰的笑意更深了，语气如同往常一样的温柔，却让我机伶伶地打了个寒颤。
　　“你知道么，融雪是我杀的。”她的笑容未变，依然是那么的倾国倾城，我却感到浑身发冷，往后退了一步。
　　“其实我本不想杀她的，可她却发现了我的秘密。你知道的，只有死人才不会泄露秘密。”
　　“所以你就把她杀了？”我捏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地陷进了肉里。
　　拜托，告诉我这一切都不是真的，我只是在做梦而已……只是在做梦……
　　落辰，落辰不会是这样的人，她就像我的姐姐一般，她怎么可能是如此歹毒的人？
　　“澜熙，你要记住，越是美丽的东西也就越毒。”不期然地，我的眼前却晃过了星辰轩里妖娆肆意地绽放四季不凋的蓝色花朵……
　　“你在开玩笑吧？”我一步一步地向后退着，僵硬地笑着，我不介意落辰的恶作剧，真的……
　　“说来，我还是要感谢你。若不是那天你让融雪内力大伤，我怎么可能轻而易举地杀了她呢？说来，澜熙，你帮了我的大忙呢！啊哈哈哈……”尖刻的笑声在地牢里回荡着，我看着一身红衣的落辰仰天大笑，而我的身后是被映红的夜空。
　　谁告诉我，这只是一个噩梦……
　　我没有害死融雪，我也没有看到这场漫天大火，而落辰……
　　她正在朝我一步一步地逼近，手中拿着一个蓝色的瓶子。
　　我认得那个瓶子。
　　那种无药可救的毒，中毒者会全身幽蓝，而嘴唇却樱红如血……
　　那种开满庭院的妖媚的花朵……正在变成最致命的毒物，缠绕着我……
　　我死死地抵住墙壁，却已无路可退。
　　“为什么，我把你当我姐姐一样。”我感到恐惧与绝望。那不是落辰，落辰不应该是这样的……她应该是身着红衣翩跹舞蹈的妖娆女子，而不是在阴暗的地牢中拿着毒药要取我性命的修罗……
　　“很可惜，你却不是我妹妹。我妹妹都死了，何况是你，一个跟我毫无关系的人呢？”落辰的手扣住了我的脖子。
　　“你放心，我不会这么快就让你死的，我最喜欢看着猎物在我面前垂死挣扎，然后美丽的生命一点一点地流逝，最后死在我最爱的毒药之下。”
　　我忽然想起前几天落辰送来的饭菜。“你在我的饭菜里下毒？”我拼命地张大嘴巴呼吸，期望着有谁能救救我。
　　“怎么，我前几天可算得上是个好姐姐么？”落辰笑得一脸得意，“放心，那些没有毒，就连我今天带来的也没有。本想让你吃几天好的，然后送你上路，谁知道你那么等不及呢？”她的手一点一点地收紧，指甲嵌进了我的肉里。
　　疼。而且喘不过气了。
　　“为……什么？”我已经觉得脑袋发胀，我已经嗅到了死亡的气息。
　　“我只是比较喜欢看人们绝望，那种从希望到绝望的表情是最美的。就好象你现在的表情。你期待你的白龙大人来救你么？别傻了，他说不定已经被烧死了。即使没烧死，一时半会儿也想不起这么个地方关着他的爱人呢。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落辰的神情倏地冷了下来，扣住了我的下巴。把我的嘴强行掰开。
　　“啊……”我拼命地甩着头，用力地挣扎着，如果让她把那瓶子毒药倒到我嘴里，那我可就真的没命了啊……
　　突然，我感觉到一下重击。我认命地闭上了眼睛。
　　如果有来生，我希望我的命可以好一点……起码不要这么早死，也不要是蓝眼睛，但是我想遇见析澈……
　　等了半天却没有动静。睁开眼一看，落辰软软地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