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殇》洛非离

16、第十六章 出逃

　　那个企图偷袭我的人我格外的熟悉。
　　几天前他会很纵容很温柔地笑，亲切儒雅，云淡风轻。
　　几个时辰前他哭红了眼，狠厉地盯着我。
　　但是我从来没想到，他真的会对我痛下杀手。
　　他的手中握着长剑，不住地抖动着。
　　许久。
　　当的一声，那把剑掉到了地上，他的手颓丧地垂了下来。
　　“为什么你认定是我呢？为什么连个机会都不给我？”我默默地弯下身子，把那把剑捡起，搁在桌子上。
　　烛光中雾夕苍白的脸飘摇不定，正如这风雨欲来的一夜。
　　“雾夕，你知道你犯了重罪么？”耳边响起的是析澈清冷而略显低沉的嗓音。
　　我的手腕异常得疼痛。
　　“算了，反正也没怎么样。”我扯了扯嘴角，看来他真的很爱融雪呢。这个看起来什么都不在乎的男人，拥有如此深刻的感情么？
　　析澈瞄了我一眼，似无奈似责怪。“我希望这种事情不会出现第二次。来人，把他带去地牢。”
　　当雾夕被拉出去的时候，他死死地盯着我，仿佛心有不甘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
　　“雾夕，信我一次。”我追了出去，在茫茫夜色中冲着那纤瘦的背影大叫。他没有回头，也没有停步。
　　我的声音飘散在了风中，消散而去。
　　“别喊了，人都走远了。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吧。”析澈把我拉进了屋子里，关上了门。
　　我安静地在桌边坐下，有点晕眩，估计是血流得太多的缘故吧。析澈见状，皱了皱眉，翻箱倒柜地找起药箱来。
　　须臾，又回到了我身边，帮我处理起了伤口。
　　疼痛让我白了脸。
　　“怎么这屋里头什么都有啊？”我需要讲点什么话，这样我的手也没那么疼痛。住了这么久，我还不知道这屋子里头还有药箱这东西呢。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又低下头去。在我怀疑我对着空气讲话的时候，他终于开了尊口。“这里每个屋里头都有。”
　　我又没话说了，只是默默地看着眼前专心一致帮我包扎的析澈。
　　“你们查出什么了么？”微微跳动的烛光中，析澈的侧脸看上去温和而平静，全见不到刚刚面对雾夕的狠厉，前面救我时的肃杀。我看到他漂亮的剑眉微微地挑了一下，“这两天不要碰水，也不要拿重的东西。”
　　好。我轻点了一下头。
　　恍惚中，我仿佛觉得我们又回到了那个落樱缤纷的时节，成片的樱花树下，他拥着我，那种温暖如同潮水一般，一波又一波地拥抱着我。
　　让我想落泪。
　　“你紧张什么呢，不是你做的终究不是你。真相早晚会出现的。”他轻抚了一下我微乱的发丝，站起身，把药箱放好。
　　我想问他为什么刚巧就在屋外，刚巧就这么冲进来救了我。
　　但是我终究没有问。
　　我只是默默地目送着他离开，飘扬的白衣在夜色中尤其明显，走了很远我依旧可以看得到。
　　“你明白我有多难过么？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我倚在门上，看着院里的树影婆娑，泪流满面。
　　日子又过去三天，我仿佛被遗忘了，没有人再来看过我，暗冰也不再守在门外，大概有别的事情要处理。所以我的门外现在只有几个弟子把守而已。
　　我在屋子里却越发地心浮气躁。好象与世隔绝似的，外面发生什么事情我完全不知道。
　　我想离开。至少我想我应该出去走走。
　　但是门口的弟子们却只是告诉我，没有白龙大人的命令，我是不允许出去的。
　　我冲着那弟子大吼大叫，把我这几天来的委屈，不安全部都发泄了出来。但他好象没有听见似的，搞了半天我自己也觉得无趣了，砰地一下关上了门。
　　我必须要出去。这样呆在个房间里，跟在牢里头有什么分别？我迟早要疯掉的。既然不允许我出去，那我偷偷出去总可以吧，只要在他们发现之前回来就可以。
　　想着，我勾起一丝笑容，心里莫名地雀跃了起来。
　　好不容易等到了入夜，我在窗口放了迷香，等到外面守夜的弟子们都昏睡了过去之后，才悄悄地熄了灯，从窗口翻了出去。
　　夜色沁凉如水，散落的点点星辰落在墨蓝色的苍穹中，入夜后的堂内安静平和，路上有成排的侍女们偶尔走过，微笑着向我屈膝行礼。
　　我贪婪地嗅着空气中那种名为自由的东西，愉悦地笑了开来。我在路上慢慢地走着，走过了白龙居，双龙殿，走过了那片清晨练武的竹林，几乎把整个双龙堂都绕了一遍。
　　走着走着，竟走到了门口。门外又是另一般的风景。台阶蜿蜒而下，被层层叠叠的树影所湮没。
　　路到了尽头也就没了路。
　　我站在门口，看着黝黑一片的树林，认真地思考着我是不是应该现在离开。可是上次的惊魂一夜却让我吓出了一身冷汗。
　　犹豫再三之后，我认命地往紫澄阁走去。真相还没大白，我若是走了，岂不永远背上了杀人的罪名？况且，这林子，也不是我能走得出去的……
　　走回紫澄阁的时候，路上已经没有什么侍女了。我不知道我到底走了多久，我担心迷香的药效快过了，那些弟子们醒来会发现我不在，于是我一提气，蜻蜓点水般地往紫澄阁飞奔而去。
　　弟子依然东倒西歪地睡了一片，我稍稍安心了点，没有停留，无声无息地又从窗户翻了进去。
　　我坐在地上，还未来得及喘一口气，灯亮了。
　　我一惊，慌忙把头抬起，看到屋里坐满了人——析澈，析夜，落辰，雾夕和暗冰。一个都没落下，齐刷刷的一片。
　　“大嫂啊，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呢。”析夜抬眼望了我一眼，又低下头，波澜不惊地拿起桌上的茶杯，轻啜一口。
　　析澈连看都没有看我一眼。我心里一慌，忙从地上站了起来，跑到桌边，想拉住他，“我不是故意的，我可以解释……”
　　我话还没说完，一柄剑横在了我面前，格开了我。
　　雾夕正似笑非笑地看着我，眉宇间尽是讥诮的神色。
　　“要不是落辰慌慌张张地跑来说，你门口的弟子倒了一片，而你不知去向，我还真不知道你还会逃走这一招呢。”析澈抬眼，冷冷地冲我一笑。
　　我心里一颤，他的笑容，没有温度。
　　我的心寒到极点，不知道接下去该如何反应，只能无措地望着他。
　　“澜熙，抱歉……我以为你出事了，所以……”落辰的声音在我耳边轻轻扬起，让我一阵疼痛。
　　我有种被背叛的感觉。
　　是落辰发现我不见了，然后告诉析澈的么？然后他们都以为我逃走了？
　　哈，我想笑。我只是出去走走而已，如果落辰不说，那谁都不会发现的。
　　“你们都以为以为我逃走了么？”我的声音在屋子里头回荡着，虽然微弱却清晰，还带着些微的颤抖。
　　“不管你是不是逃走，没有我的允许，你是不能离开这间屋子的，懂么？”析澈没有抬眼看我，只是玩弄着手中的茶杯，用杯盖把茶叶拨开，又拨开。
　　我的心七上八下。
　　“我没想逃走，我只是出去走走而已。”小声地辩解着，却连我自己都感到无力。要是能出去的话，那还叫软禁么？这是我自己说过的话，言尤在耳，尤其的讽刺。
　　“既然在这屋子里你住不惯，那只好请你去地牢了。”我猛地抬头，看到析澈的嘴一张一合，吐出的字句却让我浑身颤抖。
　　“我不要，我又没有做错什么，我没有逃走，我回来了不是吗？”旁边有人来架住我，把我拖了出去。我的身体用力地挣扎着，双腿用力地踢着，看着析澈大叫。
　　“你真以为你可以为所欲为？双龙堂这地方，由得你如此任性？我有心保你，把你在屋子里头关几天，等事情过去了就没事了。你倒好，把弟子都迷倒了，惟恐别人不知道是不是？”析澈砰地一下用力把杯子甩到桌上，怒气冲冲地走到我的面前。“既然你不肯好好地呆着，那只能委屈你去地牢了。这可都是你自找的！”
　　我就这么被拖了出去。看到落辰追了出来，隐约地还听到落辰带哭的声音，“对不起，澜熙，我不知道会变成这个样子……”
　　后面就听不见了。
　　我闭上眼，也不想听什么。我不想去想落辰这么做究竟有什么意义？或者真的像她说的那样，她只是担心我出事情而已？
　　我不敢确定。
　　地牢的门哐地一声关上了，因为我贪恋一两个时辰的自由，我连最后的都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