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殇》洛非离

11、第十一章 落星

　　我一提气用那练得并不很成功的轻功往黑龙居飞奔而去，途中好几次从空中摔了下来，我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等我跌了三次之后终于到了黑龙居的时候，我已经满身尘土了。
　　“析夜你快给我起来，我有话要问你。”我把门拍得砰砰作响，在安静的夜里听起来尤其突兀。
　　“澜熙小姐，黑龙大人已经睡了。”旁边守夜的弟子好象被吓坏了，连忙跑过来试图阻止我，可被我的眼一瞪又吓得缩了回去。
　　“析夜！你快点开门！”
　　久久没有回应。我撩起裙摆，刚准备一脚踹进去，门突然之间开了，析夜站在门口，亵衣外面随意地披了一件外衣，散乱的发丝随意地披在了肩上，眼眸在黑夜中闪闪发亮——闪着怒气。
　　“你三更半夜的不睡觉跑到这里来闹什么闹啊！”析夜的眼中布满了血丝，恶狠狠地瞪着我。
　　瞪什么瞪，我怕你啊！
　　“落星是谁？”我想我的语气应该很轻柔才对，可析夜居然一副被严重惊吓的模样。
　　“你怎么会知道落星？谁告诉你的？”他的话语中带着一丝杀气，我怀疑要是真的有谁告诉我，他一定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你的醉鬼哥哥冲到我房里死抱着我不放，嘴里一直‘落星，落星’的叫着，我能不知道么？”我忽略说出这句话时心里一闪而过的疼痛和无力感，硬是昂起头，把这句话说得铿锵有力理直气壮的。
　　析夜眼中的杀气突然消失了，仿佛整个人都被笼罩在浓浓的悲伤之中。“既然你都知道了，那我也不瞒你了，你进来吧。”
　　说完，转身进入了室内，我跟着他走了进去，看着他点燃蜡烛，然后倒了一杯茶放在我面前，我知道，一切的真相将要揭晓。
　　落星，落星，你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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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星是落辰的妹妹。六年前，析澈从妓馆救下了她们，然后把她们带回了双龙堂。那时候，析澈和我十七岁，落星和落辰十四岁。”
　　故事开始了。我扯了扯嘴角，英雄救美？好俗气的开头啊。
　　“落星是个武学奇才，而落辰却只对医术感兴趣。于是带回来之后，析澈亲自训练她练武，三年之后，落星成了析澈的护法，也成了他的未婚妻。”
　　原来，落星是他的未婚妻……心中涌起一阵酸涩。耳边突然又浮现出刚刚那句‘星，我好想你’……“然后呢？”我舔了舔有点干涩的嘴唇，问道。
　　“那个时候老堂主刚死，我和析澈刚刚接管双龙堂，我主外务，而析澈主内务。从那个时候开始，江湖上出现了北双龙南花神的传言，南方的花神宫迅速地崛起，并且在武林中的地位越来越明显，快得让人无法想象。”
　　北双龙南花神。
　　三年前，是我开始流浪的起点。
　　“花神宫是个极其神秘的地方，传说中花神宫中的所有人都是女子，传说许多青楼其实是花神宫的分堂，而宫主——是个二八年华的异族女子。而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双龙堂里不断地有弟子失踪，有时候一天一个，一天两个，多的时候甚至一天有四，五个。。”
　　听到这里，我的心猛地抽紧了一下，不知不觉间捏紧了手中的茶杯。析夜看了我一眼，叹了口气，“你也联想到了吧？析澈是从青楼救下的她们姐妹俩的，你也应该察觉，落辰不是普通的中原女子了吧？其实落星跟她是双生，但有一点非常的不同——落星眼睛的颜色跟你一模一样。”我的的手抖了一下，水有一些洒到了我的手上，可我却浑然未觉。
　　难怪析澈见到我的眼没有任何的讶异和排斥，难怪他赞我的眼睛漂亮，难怪他把我带了回来……只因为我的这双异于常人的眼眸，一直是他所找寻的……
　　“澜熙……”析夜的声音含着隐隐的担心，我一回神，对上他忧虑的眼。
　　我没事。轻笑了一下，把茶杯放到了桌上，“然后呢？然后他就以为他的未婚妻是花神宫的宫主，杀死了堂里的人？”
　　“我们只是怀疑而已，但是没有证据。那时候我们刚接手双龙堂，不能有任何闪失啊，要是这种事情传了出去，那双龙堂以后还如何在江湖上立足？”析夜的声音突然高昂了起来，似乎在为他的怀疑寻找理由。“有一天，落辰哭着来找析澈，说她妹妹最近经常奇奇怪怪的，有时候半夜里会偷偷的出去，她曾经几次悄悄地跟踪过，看到她和堂内的弟子在树林里私会，她也没敢太往树林里走。”
　　“她有跟落星讲过么？”我的心突然狂跳了起来，隐约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了。
　　“然后那天晚上，我和析澈在树林旁站了大半夜，然后看到落星和一个弟子从远处走来，两个人很亲热地走进了树林里。”
　　“你确定那是落星么？”
　　“恩，她把脸抬起来的时候，我看到她的眼睛是冰蓝色的，析澈也看到了。他怎么都不敢相信落星会背着他私会男人，我们就跟着他们进了树林，就在树林的深处我们亲眼看到落星一掌击中那个弟子的心脉，一招毙命。”
　　“那个树林，就是现在的禁地么？”
　　析夜轻点了一下头。
　　“更让我们震惊的是，她把那个人打死了之后，居然面不改色地迅速把那人给埋了。她埋完之后就离开了。我和析澈走到她刚刚站的地方，连夜把那边的土都挖开，然后看到……所有的弟子，已经失踪的全都在那边……”析夜把脸深深地埋进手掌中，肩膀不住地颤抖。
　　我打了个冷战。想起来曾经我还对那个禁地好奇过，却从来没想到禁地的秘密是如此的血腥而丑陋。
　　“你们没有说明堂内弟子的死因么？”
　　“没有。如果说出来，那对双龙堂来说，可是一大浩劫啊。堂堂的武林至尊，弟子居然频频离奇死亡，传出去还有什么颜面。所以我们就把事情压了下来，然后宣布擅闯禁地者死。”
　　“那那些弟子不是死的很没价值？连死都不能明明白白的？”我低声问，忽而觉得迷茫了起来。
　　析夜沉默了一下，没有回答我，或许对于我这个问题，他也没有办法回答吧。在上位者，永远选择牺牲下位的人。所以不被牺牲的方法，就是踩着别人的肩膀往上爬，然后俯瞰着在下面苦苦挣扎的人，轻蔑而嘲讽。
　　“你们怎么处置落星的？”
　　“析澈用他的黄金剑亲手割断了落星的动脉。”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析夜不愿意再说下去。“那天在双龙殿里，只有我，析澈，落辰和落星。落辰一直在哭，一直跪在地上猛磕头，说她妹妹只是一时走了邪路，求析澈断其经脉，废其武功，然后让她离开，她愿意在双龙堂终生为奴。析澈一脚踢开了她，然后把剑缠上了落星的脖子。他说，今天不亲手杀了她，就对不起堂内死去的那么多兄弟。”
　　黄金剑，为双生剑，因周身黄金打造而成名，武林中的神秘兵器，双龙堂的镇堂之宝，剑刃薄如蝉翼，削铁如泥。
　　“他把剑缠上了落星的脖子，落星也没有辩解，只是睁着一双冰蓝色的眼看着他，那眼神至今想起来，仍然让我感到战栗。那应该是一种混合着爱恋与绝望的眼神吧。”析夜仰起头，眼神悠远而忧伤。“落星就这么死了，血流了一地。每当我踩过双龙殿的地面，我都能想起那天的情景，血流满地，还有落星死前不甘的眼神。那天，落辰说她想代替落星成为护法，然后她就开始研究毒物，用毒的功力日渐精进，但是武功却只能勉强过关。析澈为了补偿她，就让她成为了我的护法。没过多久，她说想把落星葬回故乡，然后每年回故乡两个月去陪伴落星，这些要求我们都答应了。”
　　所以融雪说，落辰去了一个对她来说很重要的地方……
　　“落星死后，双龙殿一直平安无事，再也没有人死亡或者失踪。但是析澈却性情大变。他开始不再使用他的剑，每天徘徊在大街上，疯了似的寻找蓝色眼睛的异族女子。”
　　然后就找到了我么？心里默念，原来他把我带回来居然是因为我的蓝眸。
　　“我先走了。”我轻扯了下嘴角，然后慢慢地走出门去。
　　“澜熙，你还会爱他么？”析夜在我身后轻喊。
　　我停顿了一下，没有回头，也没有回答。
　　我还会爱他么？我不知道。
　　我一直相信他是爱我的，所以才会纵容我的坏脾气，所以才会温柔地亲吻我的眼睛。却从来没想到，他纵容我是因为他在我身上看到了他昔日恋人的影子，他喜欢我的眼睛，只因为它是蓝色的，与他死去的爱人一样。
　　析澈是真的有爱过落星吧……我抬头，深深地吸了口气，把眼泪硬逼了回去。我慢慢地朝紫澄阁的方向走着，刚刚忘了跟析夜说他的醉鬼哥哥在我的房里睡着了，这下回去没床睡了。算了，反正现在也睡不着了，由着他去吧……
　　他爱落星呢……爱到性情大变，爱到着魔似的迷恋着冰蓝色的眼，爱到放弃了自己的剑……那我算什么呢？我的爱又算什么呢？
　　我顿时迷茫了起来。
　　我到底该不该继续爱他？
　　但是他看起来如此的寂寞，虽然总是温暖地微笑着，却掩饰不住眼底的一丝脆弱与孤单。所以他才喜欢捉弄我捉弄身边的人么？让自己一直微笑着，直到忘了孤单忘了伤痛，假装自己是快乐的，假装已经忘记了那个事实，但那只是假装而已……
　　夜深人静的时候，午夜梦回的时候，总会想起的吧……那他是否和今天一样遥望星空借酒消愁呢？我轻咬嘴唇，微微刺痛。
　　星，我好想你……那句话一遍又一遍地在我耳边回荡，析澈你就算喝醉了也惦记着她么，还是你只有在醉的时候才能见到她呢？
　　如果落星活着，至少我还有赢的希望，可是她死了，我永远也赢不了她。我无法胜过一个死去的人，她永远在析澈的心中有着特殊的地位。更何况，我只是一个替身而已呢？如果我的眼不是冰蓝色，那他连看都不会看我一眼吧？
　　哈……我真可悲，可为什么听到你的故事，我只是哀伤，却没有责怪呢？还是，我依然不能放下你？
　　析澈，告诉我……我该不该继续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