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怨》萧玉奢

3、第 3 章

　　沉婳睡眠一向不好，这一夜翻来覆去更是难消停，便披了衣裳，顺手在书柜上拿一本书，走到东首软榻上借着几上的明灯漫不经心的一页页翻去。
　　滴漏水一般流淌着。夜色深沉。
　　困意渐渐袭来，手指一松，书卷滑落到地上，“啪”的一声。沉婳启目瞄了一眼，懒得去捡，又合起眼来向梦境遁去。不想却惊动了外面守夜的侍女银秋。
　　小丫头挑帘子进来，睡眼惺忪的样子。轻轻问了一声：“夫人？”声音细软好听，不似京中女儿的玉石之喉。她是沉婳嫁来时吕家临时买的丫头。因为沉婳喜欢便一直留在身边做贴身丫头。
　　沉婳答应一声，勉力坐起身子，银秋素最仔细，忙上前服侍。将书收起，接着打开衣柜，抱出一张薄毯子小心盖在沉婳膝上。又走去耳房斟茶。
　　“公子爷呢？”沉婳迷迷糊糊的倒还惦记着煊卿，这人一向不靠谱的，不会夜不归宿吧？
　　银秋道：“还没回来呢。”一面把新沏的茶递到沉婳手里。温度恰好，沁出一股柔软的暖意顺着皮肤流进身体。
　　“夫人别等了。”银秋蹲在沉婳膝下，一脸关切，“咱们公子爷一向粗枝大叶的，也不惦记着夫人一个人在家里，整天在外面花天酒地半夜才醉醺醺回来。连老夫人都由得他去了，夫人又何必作践自己。叫我们做下人都的见了都心疼。”
　　沉婳笑了笑，道：“你这话跟我说也就罢了，回头让别人听见，还以为我受了多大委屈。公子爷再怎么不济，也是咱们的依靠，是要指望一辈子的。旁人再好也只是外人。你明白么？”
　　银秋似懂非懂的眨眨眼。
　　“你呀你。”沉婳摇摇头，伸手在她颊上揉了揉。心里想着：这孩子虽然什么都不明白倒是一心维护我。吕夫人再喜欢我，也比不上儿子亲。于是笑道：“下月起给你涨一吊月钱，你不能白跟了我，好歹攒点嫁妆，以后嫁个好人家。”“夫人。”小丫头娇嗔着，羞红了脸。沉婳微笑，在她鼻子上轻轻刮一下，打趣：“怎么着？你还想一辈子不出嫁，做个老姑婆？”
　　银秋刚要说话，外面一阵喧哗声传来。接着一个小厮站在帘外回话：“公子爷叫奴才过来传话。”
　　银秋看向沉婳，后者一点颔，银秋便站起来走到外面盘问小厮。过了一会儿进来回话：“菊生说爷喝了不少，嘴里念着夫人的名字，刚喝了醒酒汤，这会儿由百合伺候着沐浴更衣。”
　　沉婳似笑非笑，慢慢饮了一口茶。然后吩咐道：“你也该乏了，待会接公子进来之后就回去歇着，天亮再过来当差。”
　　银秋应声退下。

　　煊卿进来时酒气扑面，沉婳嫌恶的避开身子，走去确定房外无人，然后关牢房门。
　　煊卿朝她笑嘻嘻的叫声：“娘子。”一错身栽倒在床上。
　　沉婳冷着脸走过来，伸袖擦了擦，径自在床下脚塌上坐下。
　　煊卿又叫道：“娘子，我热得紧。你快来试试我可是染了风寒！”
　　沉婳抽搐着脸，狠狠在他垂下的脚腕上掐了一把：“你做戏上瘾了是不是？”
　　此话一出，刚刚还软似烂泥的醉汉倏地坐起来，顺手把靠垫塞到身下，调好最佳姿势。容光焕发,一扫委靡。
　　毫不介意的抚了抚被掐的青紫的脚腕，煊卿涎着脸，伸手扯沉婳的袖子：“这回又被你瞧出来了。我足喝了小半坛酿杏花酿，又撒了大半在身上，连跟了我十多年的菊生都没看出来，怎么就骗不倒你？莫非你是御史台的探子？”
　　沉婳心下冷笑：你若真醉倒了心里除了那个叫阿黧的女子只怕连你娘都忘了，还会记得有我这个娘子？嘴里冷哼一声，道：“你演技太差别人不愿扫你的兴罢了，我可没工夫陪你胡缠。”
　　“唉。”煊卿拖长了调子哀叹一声，当真是九曲回肠，唱的沉婳一身鸡皮疙瘩。
　　“怎么让人撵回来了？我们吕大公子也有不招人待见的时候？”沉婳挑着眉毛问。
　　煊卿半响无言，忍了半天才道：“你们女人真是难伺候。”
　　沉婳笑道：“多半是你说什么不中听的惹了人家，自己还不知道。”
　　“天地良心，我可什么都没说。”煊卿忙分辨，看到后者不信的神色，又撇撇嘴道：“你不晓得阿黧今天那古怪脾气。我一进院子，就看到她在摆灵台祭祖，我想陪着她一起，她就着了恼，拉下脸子叫我走。”
　　沉婳古怪的看着煊卿，后者被她看得阴惨惨的，缩着颈子道:“你想说什么？”
　　沉婳眉间夹了一丝嘲讽，笑吟吟道：“小云湖的女孩子多半是官妓，都是抄家没籍的罪臣的女眷。你们家老爷子专职替皇帝做这个差事，说不定阿黧姑娘的父母就是死在你家手里也未可知。人家没一棍子把你打出去已经算是给你面子。”
　　“你不要危言耸听。”煊卿慌忙回敬，脸上却是压不下的惊惧之色。
　　沉婳歪着头望着他，笑而不语。
　　煊卿好似被她拿了七寸，不由得恼怒，冷生生道：“天底下事哪有那么凑巧的。”
　　沉婳心下暗笑，分明是入了魔障还不饶嘴，当下站起来转身打算去软榻那边歇下。未防身后一个幽幽的声音响起：
　　“周寒生。”
　　沉婳下意识的反应竟是合上眼睛，胸口剧烈起伏，好像有一直苏醒的野兽狰狞欲出。手指在袖子里攥成拳头，继而缓缓放开。然后她才回头，茶色的眼眸泛起奇异的赤色星焰——她们姜家是星芜族王室的后人，身上流淌着
　　星辰之神摇光的纯正之血。当感情激荡到最巅峰是会呈现部分先祖的特征，拥有不可思议的力量。
　　煊卿无意识的抓紧床单。茫然的睁大眼睛，喉结上下滚动。
　　“你知道多少"沉婳上前一步，俯身盯着床上不知状况的某人。房间里所有的灯火为杀气所迫，在这一刻接连熄灭，刹那间陷入黑暗。
　　星焰之眸熠熠生辉。散发出吞噬一切的危险意味。
　　煊卿一下子失去分寸，艰难地开口，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花了好大力气...你们家奴才口风太严...除了他的名字...什么都不肯说...我就知道你们两个曾经在一起...就这些，真的...你信我..."
　　沉婳面无表情，一动不动的盯着他。煊卿畏惧得向床褥深处退去，惊觉双腿如灌了铅般沉重，竟无力挪动半分。
　　时间流逝间，星焰渐渐模糊着淡去，完全熄灭的那刻，沉婳合起眼，身子软软的瘫倒在煊卿怀里。

作者有话说

　　这章分量有点少。。咳咳。。我知道在一个言情文里无端端出现魔幻很诡异，但是偶当时真的是一心要这样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