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篱》黑樱

4、四 藏迷

　　我开始照着些感兴趣的方子调配我需要的药丸，这些方子大多材料比较难找，可是炼制起来倒不怎么费劲，湛予早教会我去上一狱的法决，那里的黑市里几乎只要是你想的都能找到。就是价钱也大多贵的离谱。但是我自然有自己的法子。
　　这个世上爱好喝酒的人不少，品酒赏酒的不在我考虑的范围，我要的是贪杯买醉的。
　　湛予的九日醉在仙鬼两界都被传成神话了，湛予倒不瞒我，还祥祥细细的告诉我酿酒的方法，我听了一遍就犯晕，这酒也太麻烦了。湛予笑笑说“我从来不瞒这方子，不过除了我这无聊的神仙，谁还会去酿这酒。”
　　所以我的酒并不麻烦，但是我在酒里加了些不一样的东西，那些被我找到的罂粟种全种在药房的后头，这里怎么说也沾了不少湛予的仙气，午时种下子时就绽了花，我的酒是用罂粟凋下的瓣和碎裂开的果壳发酵而成。湛予的岛上有一处泉眼，他曾笑说这是偷了天上的月池的水，我当然不信他话，那月池和前生台都是天界的禁地，不过这泉水的确甘冽，所以虽然我懒，这酒湛予初尝时直夸好。不过他教我冲淡许多再酿。“否则再醇美都是毒酒。”
　　这样我拉了几坛子就去黑市上找个地摆开，揭了盖子我懒懒的躺在搬来的竹席里。翘着脚甩起镯上的铃。那酒香很快就引来了不少人，我每人都给喝上一小碗，很快一大坛子酒见了底。又不一会，我的摊子上坛子都空了。
　　“小哥，你这酒叫啥名？”
　　我想都没想，随口道“裴篱！”
　　很快我的酒在黑市上就出了名，我也在黑市上出了名，每个月的初七和十九我才会摆摊，每摊只放十三坛。而在鬼界传颂的是，那卖酒的小哥来历不明声份神秘，还用纱遮着脸，所以除了买酒的，还有很多人来看的是热闹。
　　这黑市上也是有地保的，第一次见那个地保时他正在大帐里赏舞，我从纱罩里嫖了眼那些舞娘，抱着坛酒就过去了。
　　“大胆，没看到阇君正在忙么？”
　　我抬起眼，那阇君就在下身缠了厚厚的几层黑纱，穿着双柔软的米白色的绸靴，光着蜜色的上身陷在一架巨大的金绒塌里，左胸上有个黑色的图腾纹，脖子上挂着一串细黑珍珠，正中一颗却巨大无比，满头赤红的头发用琉璃丝辫在头皮上，脑后则有四条长短不一的发辫缠着银线。他的品好和财力一目了然，我皱皱眉，惊异的却是他的年轻，或者他看起来如此年轻。
　　“你过来！”他一边嘴角弯了起来，翠绿的眼眸也弯起来，招了招手，我看到他双手上交错着细细的金链，缀着不少雨滴状的小金盅。
　　我不动声色，揭开了酒，顿时整个帐里都溢开了香味。他玩味的打量我几眼，指指我麻衣缝里露出的红绫“这是哪来的？”
　　“这是我族人赐的红绫。”我媚着声含着双目，身子却刻意保持着距离。
　　“我问的是这两个铃铛。”他嘴角弯的更明显。
　　“这是跳我族特有的铃舞用的。”我放下酒坛，他拿出一个长吊杯舀了一点喝下去。吩咐把酒传给手下。
　　“那你来跳一支，跳得好了，我就给你设摊。而且不收你的摊费。”手下闻言顿时炸了锅一样，这黑市小小的一个摊费可是贵的离谱，所以在这里设摊的总是鬼族的一些巨贾从事些见不得人的买卖设下的，表面上的经营多是混人耳目。而这些人吃喝玩乐的费用也都是从这摊费里出。
　　“他跳得好才行呢，你们吵什么！乐师！来，你去点你要的曲子。”手下安静了下来，有点不屑又有点好奇的看着我。我身着粗麻衣头戴纱罩，看上去就不怎么起眼。
　　我褪下身上的麻衣，四周就传了好几声惊呼，但是我脸上的纱还是遮着，我懂得，这样对谁都更是一层吸引。
　　“不用乐师。”我轻笑着抓起红绫，不用用力的扭动，不用故意的搔首弄姿，我轻点着地，让脚铃发出清音，旋转起来。
　　那细细的锁链袭来时我飞起了身，余光里除了那个阇君，所有在场的都满面兴奋的倒在地上，真是不中用，躲过那几条锁链却不妨它们还会跟上我的身形，看来是宝器。
　　我在空中仰面折下腰再躲过那些细锁，捏了决召出金黑小玲，那黑铃去缠住细琐，金铃则快速的攻向阇君。细琐快速的收回展成伞状护住阇君，那上面细小的金盅忽然四散开来，撞上了金铃竟把金铃给打碎了，我又捏决让黑铃攻去，黑铃的速度本来就不快，那细索长了眼一样又向自己上身贴来，那些小金盅则快速让黑铃在半空中爆破。
　　我捏了决就收回铃铛，手上白色的舞带甩出去，抓住地上昏过去的舞娘就向那细索掷去，那细琐一触上舞娘就锁了她的周身往阇君的位置带去，我趁这个空破开大帐的顶飞了出去。
　　身后也传来破空飞行的声音，地面上的人都瞪大眼往上瞧，我一算计，飞远了更糟，地形也不熟，就折下身子撒开红绫，地上看热闹的人都倒了下来。我展开舞带，往路边的马房里甩去，只听得里面传来凄惨的嘶叫声，我一咬牙又挥了小铃攻向靠近的身形，贴着地面往小巷里钻。
　　“这舞跳得还真精彩！”身后传来一声。我转过身。甩起舞带，刚吸入的马血化作一阵血雾喷洒出去。空气里霎时就是扑鼻的腥味，我敛了妖气跑入一道小巷。心中有点气愤，看来卖酒是困难了，难不成以后来这上一狱还得非得拖上湛予不成。
　　那血腥足够让他短暂的闻不出我的行踪，但是就算我敛了妖力，只要道行够深还是能辨别我的妖气。我看看地势，挑了条细巷钻了进去。
　　“跳舞还遮着面，羞于见人还是挑逗赏舞的呢？”我转过身，头上的细纱被他的锁抽去。他仍旧玩世不恭的笑着看我。
　　“你的铃不是用来杀生的，那金铃是破去山头的巨石为妇孺开道，那黑铃是破去沙漠的毒雾为行者去阻。哎，可惜，另外的五只铃不知散在哪里。”他走上前，我的四肢早被金锁缠上。
　　“既然他都选了你，你也应该有些奇缘。”他看着我胸前的银坠，复又抬起头来，那双绿眸清澈得和晨露一般。
　　“你的舞很好看，我许你来摆摊，不过你要守规矩，你必须和今天一样。”他凑得更近，身上有股淡淡的焚香，他一只手揽住我的腰，为我又戴上那纱罩。
　　“不要露了你的面目，也不要显出你的身形，更不许你用你的红绫。”他收了细琐，手却不放开。
　　“你到底是谁？”
　　他笑了笑，脸直接贴在我的面纱上。“我叫迦诺迦跋厘堕阇。”他报了长串的名字。我还是不解。
　　“降世前，迦诺迦伐磋是我同堂的尊者，你这两个铃，是他的。”他轻轻在我耳边说了一句。终于撤开了手，给了我一个小牌。“摆摊时挂着它就行。”
　　所以，那小牌就是阇君的令，我甩着它在手上完，跟了我许久那小牌上还是那股焚香，我不会学那些巨贾们贴身携带，但是他能保证所有的鬼怪妖魔除了买酒不敢在我的摊上惹事。
　　要么，那只鬼比阇君的来头还大。
　　所以，湛予是张乌鸦嘴，或者，他根本就是在我身上下了咒。
　　今天是那陌生男子来岛上的第二日，也是初七。我把酒卖完了就去市场上搜我的药材。抱了很大一捆抬起身来，就看见修罗君向自己走过来。
　　“苗湛予没和你一起么？”难不成他想报上次的仇？
　　“他去去就来。”我清清嗓子。
　　“他去哪了？”
　　“哎呀，修罗君，我是做徒弟的，师傅去哪我也不能问阿，他让我买好了东西就先回去。”我想告个辞就走了。
　　“苗湛予这几日还敢来这么？哼哼！”我听到对方语气不善，就想跑，身子却被拉了过去。
　　“听说你酿得酒就叫裴篱，我应该买两坛去问候我那小弟，说不定他觉得比那九日醉还好喝吧！”纱罩外他面色不改，语气却是威胁的调侃。
　　“今日酒都卖光了，修罗君要是想喝明日我亲自送去就行。”
　　“不必了，你带我去取吧，我还想讨好讨好你师傅呢！说不定顺便能拿坛九日醉岂不更圆满。”
　　“师傅不在家，我不能随便带人入岛。”我不顾他加重手上的力道。
　　“你倒很听苗湛予的话，那我看看苗湛予有多疼你，你随我回宫，要是今天他不出现，我就杀了你浸在酒坛里给他送去！”
　　狠话都说了，那就没啥好商量的了，我念个决化成道流光挣开了身，修罗君不比别人，我马上唤出纳来，修罗君冷哼一声，念了个决，漫天都是莲形，纳向前破冲过去，那莲形却像网一般滞住了纳的速度，修罗君身形就向这边跃来，我甩出铃铛往后飞去，却听得一声“裴篱！”我立刻掉转了身子，收了纳和铃，一头钻入那人怀中。
　　“小弟，你也喜欢来这上一狱逛阿！我怎么都不知道！”修罗君收了法，丢了句冷言就甩手走了。
　　我从那怀里探出头去，梭罗君安慰了我几句。
　　“你快回岛上，这几日不要再来这了，等湛予出来了你再来。”他们肯定串通好了。
　　梭罗君带了几个随从也走了，我抱着药材转回身就看到阇君笑笑的吃着串葡萄。这个马后炮，用的着的时候就不知道哪里去了。
　　“虽然我没付钱，但你既许我设摊，怎么就看着我被劫持不出来！”
　　“你的酒不是都卖完了么？再说要是被劫持现在谁再和我说话呀。”
　　我不再理他，转身要走，他却拉住我往帐里走。
　　“先别回去了，在我这里住上一天。”
　　“这怎么行，我师傅可不准我乱跑。”
　　“你师傅和我是老交情拉，可是他求我让你住下来的。”阇君把我拉到他身边，递来一盏酒。
　　我本想挣开去，看他递来的酒盏，就倒入他的怀里。
　　既然真的是湛予的意思，也不管这个降世的罗汉尊保不保得了我，享受起来先才是真理。
　　我拿过那盏酒，把酒水洒入眼前的篝火盆里。
　　“这白玉盏天下只有两盏，一盏在我这，一盏在圣母的寝宫里。”湛予那次把酒递过我时是这么炫耀的。

作者有话说

　　休息了总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