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皇·饶》酒伶

11、第十一章 尹薇

　　晕晕乎乎醒了几次，却懒得睁开眼，于是又睡去。待真正醒来，见外头天色明亮，太阳高挂空中，我反而搞不清楚时间。
　　试着碰了碰伤口，微麻，但是不痛。歪过头去看周围，房间里空无一人。我用右手支撑着缓缓坐起，披上床头准备着的外衣。左手往衣袖里伸了伸，伤口处传来的疼痛让我差点喊出声。如果这时有面镜子在前，里面那张扭曲的脸一定极其可笑。
　　身体有些虚弱，头晕眼花，我猛晃了晃脑袋好让自己清醒些，然后走出房间。站在楼道里能隐约听到些说话声音，我扶着侧壁往声音方向走，船身的微微摇晃使得脑袋更加迷糊成一团。
　　站定在一扇木门前，我确定从里面传出的话音很熟悉。头脑混沌，一时间懒得去分辨那声音到底属于庄涉澜、周大、竹竿还是尹薇，只需要知道那是认识的人便可以了，于是我敲了敲门。
　　脚步声后门被打开，一个人影几乎填满了整条门缝，我吃力地抬头看，“竹竿，没事长那么高做什么？”我知道自己口气不佳，身体的虚弱让我心情实在好不起来。
　　“诶？”他颇吃惊地看着我，“你醒啦，怎么自己起来了？”
　　“没事儿……”我把手放在他又平又硬的腹部作势推开，他识相地自己退开半步让出条路。屋子里放着张长桌，桌边坐着庄涉澜和尹薇。
　　“小饶。”尹薇的脸上依然满是笑容，“快过来坐下。”
　　“来了来了。”我脚下虚软，地板像是棉花铺成。他不说我也会坐过去，多站一刻都觉得好累。我捡了靠窗边的软椅坐下，如释重负。
　　“现在到底什么时辰？睡糊涂了……”
　　“都快午饭了，你睡了一天一夜。”尹薇笑着说。
　　“哎？难怪头晕得不行……”
　　他又问：“伤口疼么？”
　　“还好。”
　　“创口不大，也很干净。花选应当只是想威胁你，匕首没有刺到任何筋骨，刀锋是从经络血脉的夹缝间进去的，所以并不大碍。只要伤口不发炎，很快会痊愈。”
　　“不，花选不会是这么克制的人。”庄涉澜看着我说，“下手决不留情，这才是花选的作风。”
　　“哎……也对。”尹薇摸摸下巴，有些迷惑，“通常说来，他手下九成会死，一成会残。”
　　我诧异说道：“不是吧……他要问我讨《帝皇》呢，怎么可能下手那么重？”
　　“会因你有利用价值而克制的只可能是花七呀。”尹薇指了指他自己的左肩，“若是花选下手，肯定直刺经脉，那你的左手就回天乏术了。”
　　“哈哈，那我实在好运……”我干笑。
　　“你那时是故意刺激花选？”庄涉澜问道。
　　“哈……”我又要干笑，目光不巧与他对上，他眼神敏锐得像鹰，似乎不可能蒙混过关……
　　于是我老老实实地承认：“是故意的，局势僵持对我……对我们不利吧，索性刺激他好制造机会。”
　　“万一我们没来得及动手呢？”
　　“可庄大哥你确实不负期望嘛。”
　　我做事自然是有后路的，对庄涉澜实力和头脑的信任是我当时手中的武器，即使出了什么差错，我也总有办法保证自己不死。那一刀没有刺中要害是我算计好的，身体的哪些地方捣个洞也无妨哥哥早告诉过我，看准花选落刀的方向适当挪动身体并不难。
　　我倒是没想到花选残忍冷酷到了这个地步，这才出了个小漏洞，幸而不难用言语弥补。
　　“涉澜，若真照你所说，那张画像与小饶如此不同，为什么花选还能认出她？”
　　尹薇所提的问题正是我所想不明白的。
　　“我听说这张画像来历的时候已经觉得有古怪。”庄涉澜说得不紧不慢，“花七逼问出来的画像为什么会被流传得江湖人手一份呢？我若是他，定会尽量确保只有我知道百里饶的长相。”
　　我怔了怔，“难道他是故意……”
　　“他故意流传张假的画像在外，真正知道你这容貌的除了他以外至多还有些个亲信，决不超过十人。”
　　“难怪他那么肯定我就是百里饶而非庄袭文。”我紧接着提出了另一个疑问，“为什么我们那天在马车上赶路时与他错身而过他没有动手？”
　　“谁会知道花选的想法？或许他急着去客栈杀人。”
　　全身忽然间感到一阵寒意，这个花选莫不是个疯子么？
　　“那么其间还有一次见面他为什么也不动手……”
　　他们两人吃惊地看着我，一脸的难以置信。
　　于是我将在牛寨客栈里看见的华服少年描述给他们听。
　　庄涉澜在我说完之后立刻开口道：“无疑那就是花七。你当时为什么不说？”
　　“在那之前我只匆匆瞥过花选一眼吧？他那身打扮根本就是个唱戏的，我哪里想得到他是堂堂的花七？昨天和他对视好久，我也是那时才肯定的。”我咕哝着。
　　“他的行动还真是难猜。”庄涉澜蹙眉，“他不知什么原因作了花七的正装打扮，并且追踪到了我们还和你见了面……”
　　“幸好那时候的是花七吧，若是花选的话说不定在客栈里就直接动手了。他作为花七肯定要顾及身份场合、顾及同在客栈里的庄家二少。”尹薇说道。
　　三次见面，又听了他们的分析，我渐渐明白了“花七”和“花选”是怎么回事。这个人并非是志怪小说中的“二人一身”，他是个将生活划分得界限清晰的人。俗话说“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用在他身上改成“是人说人话、是鬼说鬼话”比较恰当。他担任花家继承人时要代表整个家族、考虑江湖关系家族利害，而卸去了家族头衔之后就完全地放任自己为所欲为。这么说来，他本性实在是残酷。
　　我想着想着，又有疑问冒了出来。“怎么说这人动作也太快了点，来往于城镇之间像飞似的，时间上怎么来得及？”
　　“你不知道么，《鬼使》重内力，《神差》重轻功，花七用上十成功力的话，速度远比奔马要快。”
　　我咂舌看着庄涉澜，无论如何也无法想象比奔马更快的速度。通常所说的轻功高手要达到和马一样的速度并非不可能，但是这种速度至多维持片刻，人的双腿并非天生用来猛跑的。
　　“不然你以为为什么江湖人如此疯狂追求这三本秘籍呢？”
　　我沉默了。
　　对于《鬼使》、《神差》我确实很不了解，但是《帝皇》的威力我知道得很清楚。哥哥即使在对敌时吐血病发别人也不敢轻易接近他半步，这样的事情他都是当作笑谈与我说的。哥哥常说这三册秘籍是神明落在人间的，可能是宝物，也可能是毒物。
　　我看着尹薇和庄涉澜继续谈话，他们的人影忽然变得有些模糊，声音也渐渐减小远离。
　　“小饶？”
　　这声音耳熟，但我忽然无法分辨。看着短发的人影快速接近我，我想方才叫我名字的应当是尹薇吧。
　　额头上贴了只冰凉柔软的手，略带焦急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高烧。”
　　谁高烧？
　　我？
　　眼前降下了黑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