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馬移植》林谦

5、2月7日

　　2月7日，小雪转阴。

　　“……你没别的车了？”齐泓羽站在车库门口，一副非常无力的样子。
　　“没了。”我看着车库的门缓缓卷起，带起周围的灰尘。“现在就这一辆车。”
　　“不是有两个车库吗？”
　　“另一个堆放杂物了。”等灰尘落的差不多了，我打开车库里的灯。
　　如果不是今天的急事，我都快忘记自己还有驾照有车的事实。我有过很多车，但是任何时候手里都只保有一辆，买了新的会把旧的卖出去。
　　这么做的原因其实就只是因为我既用不着车，也没地方放多于两辆的车而已。
　　现在这辆Vanquish是和亲爹的新车一起买的，当时看着名字性能参数和银灰色的涂装都很对胃口就在采购清单上勾选了下来，自从开进车库还没出去过，现在都积灰了。

　　通电，看了一下剩余油量。“没问题。”我指指旁边，对齐泓羽道：“上车。”
　　他有点郁闷，但还是坐进副驾驶室，扣上安全带。“先去河边还是？”
　　“先送你。”我看他板着个脸，“不放心就换你来开？”
　　“老大。”他一副哭笑不得的样子：“咱俩谁开都是酒驾。”
　　“也对。”我舌头上还有晚饭的红酒味，就发动了车子。

　　我的住处在郊区，邻近一座山。平时上班的日子，总是赶早班公交，再换乘一次地铁。
　　现在路上积着厚厚的雪，由于是年三十，自然不会有人清扫。下的雪倒是基本停了，只是偶尔还有点雪花飘落下来。我打开远光和雾灯，挡风玻璃前除了一条白茫茫的道路，什么都没有。
　　“何书睡了？”我盯着空无一人的道路，问齐泓羽。
　　“嗯，估计是。”他望着窗外，“你知道他不能喝酒。”
　　“出来时房门锁没？”
　　“锁了。”他像是有点不放心，“要是明天一早何书醒了，发现被锁在房子里……”
　　“我们速战速决。”我切换到sport模式，一脚油门踩下去。“天亮前回家就没事。”
　　这段时间没人说话，耳朵里只有引擎和尾管的轰鸣咆哮，路两旁的路灯柱和行道树像影子一般掠过去，渐渐地，路灯多了起来，道路开始出现分岔，快接近市区了。
　　快到第一个红绿灯时，齐泓羽才开口：“你开太快了。”
　　不用他说我也知道，为了能早点赶到，一直把车调整在sport+运动悬架，也亏得街上没人没红绿灯，要不早撞了。
　　“啧。”我原本打算减速，才想起来不是这么个事。
　　“老大你闯红灯了。”齐泓羽提醒道，车速已经快得让他不得不抓着把手，“从这里开始每段都有测速，这个开法十本驾照也不够扣的。”
　　“减不下来。”我又啧了一声，“轮胎冻硬了，抓不住地面，一直在打滑。”
　　太失策，早知道应该先检查一下至少换个雪地轮胎再开出来。现在车子像是在飘，我甚至能感觉到刹车片的剧烈摩擦。
　　已经离河边很近了，一路上为了避免甩尾我一直在拐大弯道，以目的地为中心在跨河大桥上饶了三圈，终于让速度渐渐慢了下来。
　　“应该是在河堤那里。”齐泓羽指指前面，意思是让我把他放在这里就行了。
　　我心说既然出来就干脆送到边上，正打算向河边靠一靠。还没离近，突然车子右前方砰地一声响。
　　“小心！”齐泓羽在车子的倾斜中大声喊道。我猛打方向盘，但是车身还是打着转地撞断了河边的护栏，车尾朝下掉进河里。
　　整个过程不超过15秒，我听见车轮砸开河面碎冰的声音，接着水就没过了挡风玻璃。
　　五六秒后，车触到了河底。引擎已经熄火，为了防止短路我也关了车灯。周围一片黑暗，好在密封性可以，水暂时没有灌进来。
　　齐泓羽打开手机，昏暗的屏幕光照亮了他戴着黑框眼镜的脸，我能看见他额角隐约的冷汗。
　　“怎么回事？”他问道：“爆胎了？”
　　“不知道，我觉得应该不是。”Vanquish又不是纸糊的车，这轮胎并不是三年以上的旧胎，虽然车速快，但是温差不至于把新车胎爆掉。
　　“难道是扎到了钉子之类的？”
　　“别犯蠢。钉子扎破的轮胎都是缓慢放气的。”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齐泓羽无话可说，“打电话给救援队然后在车里等着？”
　　“你是不是和何书在一起过日子智商被他同化了？”我简直想抽他，“你是想窒息而死还是冻死？这河水都结冰了，引擎又打不着火，救援队指不定在哪儿吃年夜饭。我们当然得游出去。”
　　他抬头看了眼车顶，无奈地同意了。
　　我从抽屉里摸出一个破窗锤，问他“准备好了？”
　　“等等。”他拿过自己的相机背包，打开之后把相机用防水壳仔细裹严实了，才点点头。“砸吧。”
　　水一下子就灌进来，我抬脚踹碎了整个挡风玻璃，等到快没到脖子的时候，深吸一口气钻了出去。
　　结了冰的河水简直不是一般的冷，就算整天锻炼身体也受不了这么突然的一下子，右脚有点抽筋，好在不影响游泳。齐泓羽也不是草包，两人很快游到了河堤边上。
　　这河堤并不是让人走的，坡度很陡，我从脖子上解下已经湿透的围巾，拧掉水，打了个结扔上去，勾在河堤的栏杆上，当成绳子爬了上去。
　　“这里就是报社给你说的事发现场？”我坐在台阶上让自己喘口气，“可是看起来什么都没有，除非我们的车开过来把现场破坏了，否则这里什么事故也没发生过。”
　　“我也在奇怪。”齐泓羽在我周围绕圈，“这里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
　　“给报社的人打电话核实情况，问问怎么回事，是不是这里。”
　　齐泓羽摸了摸口袋，一脸郁闷。“刚才在河里游泳手机进水了。”
　　我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摸出自己的Sonim P9521丢给他,心说现在这些三星索尼的塑料壳子还真是不靠谱，“快打，不然我们都要冻死了。”
　　他换上自己的SIM卡，拨了两次又扣上。“见鬼了，怎么没人接。”
　　“那就快走吧。”我催促道，“这里一秒也不能多待。”
　　“车子不管了？”他看我的表情有些莫名其妙，可能是我很少表现出这种焦虑情绪。
　　我蹲下，伸手拨开了地上的积雪。
　　“看。”我指着地面，让他凑过来。
　　在刚才刹车和甩尾滑出的车胎印记旁边，是打在柏油路上的几个擦痕，虽然不大，但是还能看出是子弹的痕迹。
　　“现在可以确定不是爆胎了。”我摘下眼镜擦了擦滴水，“快走吧，我可没带枪，一直坐在这里，不被毙掉也会冻死的。”
　　“我们去哪儿？”齐泓羽冷得说话都不利索。“这里离家太远。”
　　“先去我单位。”我指了指不远处，“他们暂时应该没胆量持枪闯进国家机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