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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月7日(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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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月7日,阴
两个人几乎是用狂奔的速度跑到我的单位,现在唯一庆幸的就是工作单位离河边不太远。
我可不想用这幅样子在这个时间去惊扰门卫,就从侧门找了个监控少的地方,扭开一个摄像头,和齐泓羽翻墙进去。
奔上楼,跑进办公室,开了灯,去按墙上的按钮,我忍不住骂了一声。
现在大楼的中央空调就没开,屋子里和外面一样冷。
一路跑过来,齐泓羽还是冻得嘴唇都没颜色了。我从隔壁准备间里推过来一个风箱,调到80°C,打开门对着屋子里猛吹。
过了好久才渐渐暖和了一点,齐泓羽把衣服都脱了塞进风箱烘干,此时正披着我的白色隔离衣坐在会客沙发上。
我换了套衣服,烧了水,冲了两杯Kreis咖啡,端了一杯给他。
咖啡是纯黑的,没加糖和牛奶,苦得齐泓羽脸都皱了,但还是捏着鼻子喝了个精光。
“刚才你是怎么发现地上的弹痕的?”他一副约翰华生的语气。
我用纸巾擦了下嘴角,笑着说:“这么紧张干什么,只不过是刚才坐在路边恰好踩到埋在雪里的弹头而已。”
他哦了一声,把空杯子还给我,“那你这里的事情准备怎么办?”
“有人值班,我这就去问问。”我打开办公室的门,“不要乱跑,这里一点也不好玩。”
齐泓羽似乎也没什么兴趣的样子,往沙发上一倒就不再理我。
慢慢走下楼,这大楼里的安静一如往常。
一楼是行政办公的地方,再下到地下是三层工作区。地下二层的走廊上亮着灯,很远就看到值班的老张在那里等我。
老张以前是做笔记鉴定的,胆子小,原本不想值班,更别提让他半夜拿着手电巡视一股消毒水味的法医工作区了。我看他站的离房间门很远,就故意吹了声口哨,哨声回荡在空荡荡的走廊里,听起来像鬼叫。
老张吓坏了,整个人缩成一团,知道看见是我才松了口气,战战兢兢地说道:“你终于来了,我还以为要等到天亮。”
我没工夫听他抱怨,就开门见山:“你说017号不见了?”
他点点头,还是不敢靠近房间门。“你自己进去看。”
我心想这人真不是一般胆小,就进了屋子。
这是个太平间,靠墙两面全是冰柜,用来暂时存放送检的遗体,和医院太平间不同的是,这里存放的大多数遗体都不是因病或者自然死亡,去年的一起碎尸案中,我甚至只能用塑胶袋和勺子整理已经变成肉末的被害者。
视线随着冰柜门上的编号一排排看去,不用刻意去看也能注意到,017号冰柜的不锈钢门已经被破坏,半挂在那里,里面的冷气正在不停地往外冒,冰柜里空空如也,地上都是碎冰碴。
“你发现的时候已经这样了?”我问老张,他点头。
按照老张的说法,他半夜例行检查的时候,顺着地下二层的走廊一路照过去,习惯性地检查每个门的门锁,扭到太平间的门把手时,突然发现这间屋子没锁,就鬼使神差地打开了门,一进屋就看到被破坏掉的017号柜门。
老张的第一反应是尸体跑出来了,但是半夜又不知道报告给谁,正巧前天我值班时和他通了电话,他就顺手拨过来了。
“胡扯。”我听完他那不着调的描述,打断他的抱怨,“尸体不可能跑出来。”
其实他打给我也不是没用处,因为这个017号就是我年前检查的最后一个遗体样本。
那个有过一面之缘的穿着奇怪的少年,外观年龄在十五六岁,在2月5日下午被连着河冰一起送过来。
那天下午,这具遗体在初步检查时没有发现外伤的痕迹,也几乎可以排除溺水以及其他机械性窒息。尸体没有腐烂,没有肿胀变形,连尸斑也几乎找不到。
应该是死后才被放入河中,而且时间非常短暂,极低温下连血液也来不及下沉就被迅速冰冻起来。
简直像是速冻水饺。说实话这种让我无法一眼判断出大概死因的遗体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了,我一边提醒自己不要妄下定论,一边用电锯一点一点切掉尸体周围的冰。
是取样做毒理,还是送去照透视?我一边看表一边盘算剩下的工作时间,慢慢地切着冰。
去掉冰壳,样子也就更清晰了些,这具尸体并不是完全水平冻住的,等我将他放平,才觉得尸体的样子,和隔着一点冰看的感觉有点不一样。
这感觉说不上来,我搬了凳子凑近,一边戴着手套沿着尸体慢慢触探,在头部游移了几个来回,才觉出不对劲的地方。
头骨有些不正常,看起来像是幼年时就出现的轻微颅骨发育不全综合征,但随后的锁骨以及其他部位并没有相同症状出现。
我又探了一下,并试着去割头皮,盯了几秒后,我突然明白了。
这个少年,应该做过开颅以及颅骨修补手术,并且在术后存活过相当长的时间,由于年幼和颅骨发育的滞后,修补的部分看起来和正常部位出现了偏差。
为了防止随意操作带来的破坏,我觉得有必要做个透视。于是摘了手套,来到走廊上,才想起周围科室的同事就放假回家了。
现在尚不明确这与他的死因是否有关,但是看起来总归明朗了一点。这个报告应该比较费时,我便将这具遗体重新用碎冰盖好,建立了档案并保存起来,编号017。
原计划等到同事休完春节假期回来后继续研究,结果年三十尸体就丢了。
这真是意料之外。
丢了尸体不是小事,更何况是在司法鉴定中心,现在的无名尸说不定过几天就会有失踪人口的家属来认领。老张问了下我的意见,决定天亮之后给领导打电话,同时直接去公安报案。
我在太平间又环顾了一圈,觉得没有别的线索了,就用随身携带的离心管对地上的冰碴取了个样,嘱咐老张不要乱动,随后离开了这间屋子。
老张战战兢兢地回值班室了,我上楼回办公室。一进门就看见齐泓羽披着衣服坐在我的电脑前上他报社的网站。
“你没睡?”我心想他怎么有精神。
他转过身来,眼睛下面有明显的黑眼圈,“咖啡太浓了。”
“别这么多废话。”我走过去,直接拔了电脑的电源线,“快睡一会,天亮我们去捞车。”
“我以为你怕超速被罚死,会选择毁车灭迹。”齐泓羽打了个哈欠,趴在办公桌上。
“一个小时前说不定会这么想,但是现在不可能。”我走到沙发边,摘下眼镜,放到茶几上。
短短两个小时,沉了车又丢尸体,这事情还真是有趣。
我有些期待后续了,总有种感觉。
这件事还没完。